李维新
内呼吸科的呼吸
探望病号。是年10月又3月
在太和医院18楼和19楼
病号像洪水一样淹没病房和
走廊
挤占楼层大厅后直扑楼梯口
病号们躺在床上的呼吸
像十八九层高的仰泳
医生说那两层是内呼吸科
彼时床位已加到极限
但洪水还在到来还在预约。
医生说内呼吸科的咳嗽
大都跟呼吸道跟支气管跟肺
有关
跟愈来愈勤愈演愈烈的沙尘霾有关
病房窗户大都关着
室温对正常人来说有些高
护士穿行病号间大乘轻功
扎针换药时完全没有重量
那精致能耐灵动和柔情宛如度娘
之行有天然止痛作用
令疼痛的高音遁人谷底
低度的呻吟沿路消失
午夜。内呼吸科的呼吸轻重不一
拉风箱的咳嗽声里纠缠着弯弯曲曲的鞭响
那气息那哮喘
有着稚嫩和苍老有着粗重和掙扎
有的像手扶拖拉机在雨中攀爬45°泥坡
轮胎在喉咙里一个劲儿打滑
更深处。有人点亮十八九楼的星星
接着刻意走完两层病房
发现老人和儿童占八成多。
那发现令人心情沉重
在人群脆弱的两极
老人和儿童像两只更脆弱的水母
病毒和感染老袭击他们
内呼吸科的夜晚没有安静
每一声呼吸都跟重金属有关。
病人入睡后陪护者纷纷拿出手机
打开一天无痛的生活
对一支烟囱的记忆
相处20年的事物是值得记忆的
比如一支烟囱她在我所业的工厂
玉立35年。其实她够懒的
30多年来除了矗立和倒塌
她只做两个动作
呼吸或吞吐
存在的即是合理的。那时的烟囱
誓言扎地一柱擎天
她们插在崇山峻岭间
感应着工业生命的体温。烟囱有呼吸
表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在动
表明社会经济跟她有关
呼吸越欢实关系越暧昧。而烟囱的孤立
就像失去时针的钟表
一分一分地刻画着停歇的光影
一秒一秒地围着闲置画圈。
那时的烟囱裙边时常躺着煤堆
人们看到煤堆朝来夕去就像看到来福
身上就暖腰板就直面庞就红润
连过往的眸子都亮着火焰
那时的烟囱头冒青烟
有时也腾黑龙
人们看着烟儿团团升起
行走的步伐格外抒情
尽管人们抬头时也说
蓝蓝的天空总挂着块尿布
像祖国地图上起风的沙漠
自1974年12月12日至2010年4月25日
虽无缘眼见她当初怎样的出落
却有幸见证她化蝶的壮美。
在定向爆破的成全下
烟囱走得干脆利落
蝶之瞬舞玉之飞投
宣告一个时代的结束。
如今她曾玉立的地方
绿地水池和小楼
作为物证交换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