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能源亚太战略及对中国的影响分析

摘要：俄罗斯是世界主要石油、天然气生产国和出口国。俄政府近年来加大能源战略东移亚太的步伐，并规定了具体的路线图和时间表，这一战略对中国既有机遇又有挑战，对此，要进行冷静分析，既要抓住历史机遇，又要趋利避害，利用俄罗斯新能源战略来实现经济的腾飞。

关键词：能源；亚太；机遇；挑战

F125

为本国的建设构筑安全的能源环境是当今世界外交的主要议题之一。能源作为世界不可再生资源，其供给安全构成了一个国家发展的坚实基础。俄罗斯作为世界级的能源大国，其能源不仅是拉动国内经济的重要引擎，而且是俄罗斯走向世界和历史复兴的主要筹码。能源优势还是俄罗斯发展与世界各国能源、经济组织的合作关系，提升其在中东、欧洲、特别是在亚太地区的地位，对世界格局施加影响的有力杠杆。近年来，俄罗斯为了保证能源出口的多样化，加大了对亚太地区的能源部署。

一、俄能源战略的亚太部署

作为世界能源主要生产和出口大国，确保能源出口安全是决定俄罗斯国家生存与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作为全球性资源，能源安全与国际环境息息相关。近年来，随着国际经济形势的日趋严峻，俄罗斯加速了能源多元化，将能源输出更多地向亚太地区倾斜。

俄罗斯能源在亚太地区的部署经历了一个长期发展的过程。早在2008年，俄罗斯就在《俄罗斯对外政策构想》中提出这一战略。[1]仅仅过了两年，俄罗斯政府就正式批准了《俄罗斯联邦远东及贝加尔地区2025年前发展战略》，加大了对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开发力度。2011年，俄对外经济银行专门成立“远东及贝加尔地区发展基金”，为远东开发进行项目融资。2012年1月21日，俄紧急情况部长绍伊古建议成立西伯利亚和远东国家开发公司，负责开发俄罗斯东西伯利亚和远东的16个地区，将拥有项目投融资、管理和矿产开发等多项职能。在该计划框架内，总投资将达到32 万亿卢布[2]，受到政府的高度重视，并正在积极筹措中。

2012年5月新上任的总统普京多次强调要加快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的开发。他在总统令中提出，要保持远东和西伯利亚地区十年至十五年的发展。[3]为此，俄政府对能源战略东移亚太规定了路线图和时间表：2012年5月成立新的部门----远东发展部，并将管理机构设在远东城市哈巴罗夫斯克。其中，涉及能源开发的有35项基础设施项目，30项能源建设项目，20项生产建设方案等。[4]并支持对80%的新建企业提供免税政策，扶持远东的在建企业，增强其国内外竞争力。[5]

2013年，普京签署了多个文件，包括发展远东和贝加尔地区的两个目标纲要及其附属规划[6]，显示了俄加快开发西伯利亚和远东的迫切性，改变过去说得多做得少的局面。2014年2月， 俄罗斯又发布了2035年前能源战略草案。其中，向亚太地区出口量将占俄罗斯能源总出口量的23%。而在当前，亚太地区的出口总量仅仅占能源出口总量的6%。与此相反，虽然欧洲和独联体国家是俄罗斯目前主要的能源出口市场，但这一格局到了2015年将会发生改变，而到了2035年对上述地区的出口量将会锐减到2010年的95%。[7]

目前，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正在推进之中。铁路运输量比苏联时期最好的1988年的指标提高了75%。大批物资经由西伯利亚大干线运往欧洲和其他国家。2016年前俄铁路公司还将用巨额资金建设和维护贝阿铁路和西伯利亚大铁路以及符拉迪沃斯托克机场等基础设施；2020年前加大对远东地区16个口岸的建设力度。[8]

正如普京在远东召开的亚太经合组织论坛峰会指出的那样：“富藏能源的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大发展，会使我们国家在更大程度上融入新亚洲迅速发展的一体化进程”。[9]

二、俄能源战略的亚太取向及其分析

以上分析看出，俄罗斯能源亚太战略部署正在受到政府的高度重视。做出这一重要举措的原因来自多个方面。

1.影响俄能源战略调整的内外因素

如今，亚太地区作为全球经济发展的“火车头”，其战略地位正在受到世界各国的关注。俄罗斯能源战略东移正是顺应这一趋势而进行的调整。在金融危机背景下，欧美经济普遍低迷，亚太国家的经济发展成为世界经济新引擎。亚太地区无疑是欧盟经济圈后的又一个中心区域。

俄罗斯作为欧亚大国，自然对亚太地区的重要性有所觉察。如梅德韦杰夫对亚太地区与欧洲的发展潜力做了对比，认为，在全球金融危机最为严重的2009年，亚太地区平均保持了3.5%的增长率，其中，中国和印度的经济发展速度令人瞩目。[10]与亚太地区结盟，俄罗斯才能获得更加旺盛的供求，亚太地区的经济发展稳定性为能源保持价格、能源产品销量稳定，避免金融市场的投机行为有积极的作用。因此，俄罗斯新的亚太能源战略是俄罗斯放眼未来、优势在当前的审时度势的明智选择。

实际上，对于俄罗斯能源战略东移，俄专家更多从能源开发的视角对这一政策加以解读。从能源蕴藏的潜力上看，俄罗斯的西伯利亚、远东地区是世界资源宝库却因自然环境和历史因素发展缓慢。随着油气资源的枯竭和亚洲新经济体对能源需求的增长，远东能源在俄罗斯与东北亚各国的作用凸显。特别是东北亚地区各国资源禀赋具有很强的互补性，与亚洲的能源合作有助于发挥比较优势，通过区域经济合作实现经济的快速发展，从而推动整个国家经济的发展。因此，在俄罗斯当局看来，俄罗斯的亚太战略起到“一石二鸟”的作用，其核心还是着眼于“加速西伯利亚和远东发展”。[11]

此外，俄成为世贸组织的成员后也为更快更好地融入亚洲经济提供了先决条件。如有利于突破贸易壁垒，在技术和管理上实现资源共享，推动远东地区的能源开发，提升能源企业及其产品的竞争力，从而加快能源融入世界经济一体化步伐，带动俄经济整体提高。

2.能源战略东移是实现能源多元化的重要举措

就俄罗斯当前所处的能源出口环境而言，其能源出口格局不容乐观。首先是，欧洲地区作为俄罗斯能源出口的主要地区，由于与部分独联体国家相联而时常处于被动地位。特别是近几年来，俄罗斯和乌克兰时常发生的“斗气”风波，使欧洲国家常常面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尴尬地位。为了摆脱能源受制于人的格局，欧洲国家也积极地展开能源进口多元化战略，寻找能源进口替代国的目光已经绕过俄罗斯，延伸向更远的中亚、中东和北非地区。与此同时，欧洲诸国也积极开展技术创新，推广生物燃料、风能等可再生能源，以摆脱受制于俄罗斯的局面。在美洲，美国在“能源独立”战略的推动下，主导的页岩气开采革命使天然气价格从2008年每千立方14美元降至2012年7月的2.9美元。[12]美国能源局公布的数据显示，到2020年美国所需石油的50%将来自国内生产，82%的进口石油将由邻国提供，2035年，中东对美国的石油供应将几乎停止。[13]世界天然气开采由此进入新的大繁荣时期，客观上削弱了俄罗斯在世界能源市场的地位。不仅如此，随着墨西哥湾、里海、巴西深海的油气资源被逐步勘探，一条新的能源轴线已在西半球悄然崛起，导致了全球能源生产版图正在发生改变，北美正在成为世界能源供应中隆起的板块，这将对俄罗斯的能源出口带来重大挑战。

相反，东北亚各国经济发展所带来的能源需求，将打开俄能源新市场的新格局。“中国、日本、韩国经济飞速发展，能源总需求量占亚洲地区总量的80%以上”。[14]为疏通“亚洲方向”的能源出口通道，俄罗斯已在2011年与朝鲜就边贸税费问题达成一致。” [15]2012年与韩、日等国签署了包括合作开发俄东西伯利亚、远东油气田、铺设跨朝鲜半岛输气管道、俄日合资建设萨哈林液化气厂，以及天然气氦气供销合作备忘录等。[16]2012年7月27日，俄越两国首脑会晤时，俄承诺对越南核电站建设予以援助。[17]显然，俄罗斯能源的“转向亚太”有助于实现能源出口多元化，而且还可以有效引进资金、技术加快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开发和建设。

三、俄罗斯亚太能源战略带给中国的机遇和挑战

1.机遇

应当看到，中国具有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是俄罗斯能源亚太战略中不容忽视的国家。中俄友好关系，以及两国漫长的边界，也为两国密切经济合作创造了条件。

一方面，中国已是世界第二大石油消费国和第三大石油进口国，中国的石油安全问题日益突出。依照中国2010年2.39亿吨的原油进口量测算，国际油价每上涨1美元，中国就多支付17.6亿美元。但是，俄罗斯能源新的亚太部署，为改变这一局面提供了契机。根据俄罗斯能源部发布2035年前能源战略草案的相关数据，当前，俄罗斯出口亚太地区的天然气总量只占其出口总量的6%。俄罗斯计划，从2018年起每年向中国出口38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对中国出口的原油数量，在2018年将会增加至约62万桶/天，是当前30万桶/天的一倍以上。

另一方面，正如普京总统所强调的那样，“中国是俄罗斯最重要并且最有经济前景的伙伴之一。”[18]

当前，推进中俄两国合作的规划主要是以《中华人民共和国东北地区与俄罗斯联邦远东及东西伯利亚地区合作纲要（2009—2018年）》为准的。在这一框架下，斯科沃罗季诺—漠河—大庆石油管道项目正在推进，西西伯利亚和东西伯利亚的天然气管道项目的价格正在商议之中。两国还提出了今后10年的合作任务——全面“构建能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19]，在油气地质勘察、原子能、煤炭、电力领域的合作充满光明前景。2013年3月22日，习近平主席同普京总统共同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合作共赢、深化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签署了包括核能、电力、煤炭以及新能源在内的多项合作文件，大力拓展了两国能源合作的广度与深度。

2.挑战

随着中俄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两国能源合作还存在着制约因素。

首先是，中俄二十多年来奉行的，“以俄罗斯原料换中国商品”的地方经济合作模式迫切需要改革，因为，“经济现代化战略，必将要求改变原料出口的发展模式，吸引投资，发展加工业，鼓励深加工。”[20]中俄合作需要在发展创新产业的基础上创建新的合作方式。

其次是，利用能源需求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是俄能源出口多元化的目的。在亚太，俄存在着与多个国家合作的前景，俄认为，“正如中国与东亚邻国相互关系那样，对华合作的优先性并不妨碍其与本地区的其他国家建立经济关系。例如吸引日本、韩国以及越南等东盟国家、印度的投资和技术，以及修建朝鲜半岛铁路干线与西伯利亚大铁路连通项目等。”[21]因此，中国对俄能源合作，还面临很多竞争。

不仅如此，俄罗斯并没有放弃原有的欧洲能源出口市场，来自欧盟等国家成熟的石油贸易模式、石油贸易价格会对俄能源东移战略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欧洲各国依然倚重俄罗斯的能源供应，当前，俄罗斯继续参与并扩大建设通向欧洲各国的“南流”和“北流”天然气管道项目。[22]对此，俄联邦杜马能源委员会主席伊万·格拉乔夫指出：“虽然人们在宣传欧洲不再需要俄的天然气，可是，我们的欧洲伙伴国在当前一段时间内依然倚重‘南流和‘北流项目，获得来自我国的天然气。”[23]从2010年至2030年俄罗斯的能源规划来看， 出口到亚太地区只占到20%。这表明，俄罗斯虽然有扩大亚太市场的意向，但其主要市场依然在欧洲。[24]这就意味着，在东北亚对俄石油能源输出依然可能面临着很多的竞争。

俄能源开发自身还存在制约因素。虽然2012年俄加入世贸组织，这将有利于调整贸易规则和吸引外资本。但俄经济现代化需要上万亿美元资金投入，仅靠国家投资远远不够。2013年5月8日，普京针对远东发展计划指出，2025年远东能源计划需要投入3.8万亿卢布的联邦资助，而政府只有 296亿卢布的资助，资金缺口非常大。[25]俄罗斯能源开发还面临技术瓶颈。科技创新在能源博弈中的地位，从美国的“页岩气革命”中就得以证明。谁掌握了技术创新的主动权，谁就掌握了能源博弈的控制权、制高点。受自然气候因素影响，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能源开采成本远高于其他地区，在此，技术是核心要素。此外，落后的基础设施，以及由腐败、法律不健全造成恶劣的投资环境也制约着俄招商引资，从而制约了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经济发展。对此，中国在面对俄能源战略转移时既要抓住历史机遇，又要趋利避害，利用俄罗斯能源来实现经济的腾飞。

参考文献：

[1]Концепция внешней политики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http： / /www.kremlin.ru /text /docs /2008 /07 /204108 shtml，2008-07-15.

[2]Сергей Шойгу：Российские сми о мчс мониторинг за 21 января 2010 г. http：//rudocs.exdat.com/docs2/index-591315.html？page=3

[3]ПутинВ.В.На выступлении в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Думе с отчётом о деятельности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за 2011 год.

http： / /premier.gov.ru /events /news /18671 /multiscripts.html，2012-04-12.

[4]Виктора Ишаева назначили министром по развитию Дальнего Востока. 21 Мая2012.

http：//www.kp.ru/online/news/1156655

[5]Новые предприятия， развивающие Дальний Восток， нужно освобождать от налогов – полпред，2012-06-27.

http：//dv.ria.ru/economy/20120627/82136135.html

[6]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ая комиссия обсудила проект федеральной целевой программы ?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е и социальное развитие Дальнего Востока и Байкальского региона на период до 2018 года?，http：//www.gkh.ru/about/news/85962/，4 апреля

[7]俄罗斯能源部发布2035年前能源战略草案， 2014-02-19， http：//www.nea.gov.cn/2014-02/19/c_133126038.htm

[8]Более 12 Млрд Рублей Планируется Вложить вОбустройство Пограничных Пунктов в ДФО до2020 Года.

http： / /www.rosgranitsa. ru /ru /pressa /monitor /5172.

[9]Путин В В. Владивосток - 2012： Российская Повесткадля Форума АТЭС. （ 2012-09-05 ）

http： / /www.kremlin.ru /transcripts /16390.

[10]Стенографический отчёт о совещании по социально-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му развитию Дальнего Востока и сотрудничеству со странами Азиатско-Тихоокеанского региона. http： //news. Kremlin. ru /transcripts /8234，2010-7-3.

[11]Аналитический Доклад Международного ДискуссионногоКлуба“Валдай”，К Великому Океану，или Новая Глобализация России. Москва， 2012.

[12]Пузырь сланцевого газа в США лопнул，22.03.13，

http：//www.warandpeace.ru/ru/exclusive/view/78275

[13]Энергетическая стратегия США： цели и средства，www.rusoil.ru.http：//esco-ecosys.narod.ru/2003_8/art60.htm

[14]岳来群.中俄油气资源合作前景：复杂心态下充满未知[J].中国石油企业，2008.

[15]张琪.俄罗斯：亚太国家看过来，俄罗斯能源战略东移 中俄合作或升级[N].中国能源报，2013-1-7：8.

[16]孙永祥.西伯利亚能源开发仅8%，俄能源开发继续东进——2012 俄罗斯能源六件大事回顾[N].中国经济导报，2013-1-19：B2.

[17]Россия решила выдать кредит Вьетнаму на сумму в $10 млрд，2012-07-27. http：//www.km.ru/v-rossii/2012/07/27/vladimir-putin/rossiya-reshila-vydat-kredit-vetnamu-na-summu-v-10-mlrd

[18]См.： Стенографический отчёт о совещании ? О приграничном сотрудничестве с Китаем и Монголией и задачах развития восточных регионов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19]Совместное заявление Президента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и Председателя Китайской Народной Республики в связи с 10- летием Договора о добрососедстве ，дружбе и сотрудничестве между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ей и Китайской Народной Республикой，16 июня 2011 года ，http：//news.kremlin.ru/ref_notes/966

[20]Развитие Транспортной Инфраструктурына Дальнем Востоке и Ее Роль вИнтеграции соСтранами АТР.

http： / /www.parldv.ru /index.php·mod = art_show&id_art = 1158.

[21]Грузооборот Морских Портов России за 2012 г. http： / /www.morport.com/document1229. shtml.

[22]“南流”与“北流”输气管道是2005年，由欧盟成员国德、荷、法与俄企业直接参与建设的管道项目，目的为欧洲主要消费国提供便捷稳定安全可靠的俄天然气。其中，2012年10月8日，“北流”输气管道支线也已投入运营。“南流”输气管道也将在2015年开始向欧洲供应俄天然气。

[23]Грузооборот Морских Портов России за 2012 г. http： / /www.morport.com/document1229. shtml.

[24]Развитие Транспортной Инфраструктурына Дальнем Востоке и Ее Роль вИнтеграции соСтранами АТР.

http： / /www.parldv. ru /index.php·mod = art_show&id_art = 1158.

[25]Президент Путин раскритиковал программу развития Дальнего Востока，8 мая 2013，http：//www.newsvl.ru/society/2013/05/08/34324623481/

作者简介：徐海燕（1971—），女，中国社科院政治学研究所法学博士，副研究员。

（责任编辑：李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