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那一天,我在单位忙着,父亲着急地打来电话,我隐约听见了几个字,母亲住院,是哪家医院的病房,要我赶紧过去。放下电话,我就赶到父亲所说的医院。
进了病房,母亲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父亲坐在旁边,一脸焦虑。听见我进来的声音,母亲睁开了眼,父亲也站起了身。我说,妈,怎么样了?母亲还没说话,父亲就抢着说,没事,没事。母亲瞪了父亲一眼,然后自顾自地说了一些状况,是心脏出了问题。我听着,点着头。
在病房坐了一会儿,我出了门。父亲跟着走了出来,拍拍我的肩,说,走,我们一起去医生的办公室吧。我一愣,想,不是没事吗?
父亲似乎和女医生见过面。我们一进她的办公室,女医生就问,怎么样?你们考虑好了吗?手术什么时候做?父亲看了我一眼,说,能不做手术吗?女医生摇摇头,说,恐怕不行,我的建议最好是做心脏支架手术,你放心,我们做的是微创手术,一般来说是没有问题的。父亲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我点点头。父亲叹一口气,说,好吧,我们同意。
女医生拿出医院出具的一份免责声明,其中有一条说“患者如有生命危险,将与医院无关”。父亲的眼神在那一条上面愣了好久。过了半天,父亲颤抖着声音,问,你不是说手术没有生命之忧的吗?女医生“哦”了一声,说,对不起,这是医院的例行规定,所有的病人在做手术前,家属都要签这份声明的。
父亲摸着那张纸,手颤颤巍巍的始终停不下来。我有些不忍,说,爸,要不,我来签吧。父亲摇着头,说,不行,这个必须我来签。父亲犹豫了好久,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第一次,我看到父亲的笔下像有千钧的沉重。
令我们高兴的是,母亲的手术很成功。手术后一个星期,母亲就出了院。一天,母亲靠在沙发上休息,我说起父亲签字的事。母亲问父亲,你既然怕签字,为什么不让儿子签呢?父亲看了母亲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说,你还记得吗?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说过的,要对你负责,负一辈子的责。我不敢签字,是怕我负不起这个责啊。但我还是要签字,因为这责,我必须要负。
那一刻,我看见母亲眼中的泪啊,轻轻地在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