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屏养生”知识传播的话语体系探究

文/李 杉 阮 毅

传播知识与文化既是电视媒介的功能也是其社会责任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说，大众媒介是大众在家庭教育、学校教育以外获取知识、交流信息的重要领域，是社会教育的“场所”之一。电视媒介内容的形象性、现场感也让生产者和接受者对其知识传播的“寓教于乐”充满期待。

以“知识传播”为大旗的电视节目形态

知识类节目始终是节目形态中不能忽视的一部分：如电视辩论（如20世纪90年代国际大专生辩论赛直播）、益智博彩类（如《开心辞典》《幸运52》）、讲坛（如《百家讲坛》）、健康知识（如《健康之路》《养生堂》）、语言文字类（如《中国汉字听写大会》）等节目形态，无不高扬知识传播与文化传承的大旗。例如《百家讲坛》，虽然学界质疑之声不断，但从其濒临淘汰到火爆荧屏，如收视率不断攀升到各地方电视台纷纷效仿，再到相关书籍的盛行，都鼓舞了电视媒介对“知识”的传播热情。尽管今日《百家讲坛》再度归于沉寂，只能表明大众对这一节目形态失去兴趣，而不是对电视传播知识失去信心，随之而来的养生健康节目又掀起了电视媒介知识传播的新一轮高潮。

国内各大电视台以健康知识为话题的电视节目目前已有百余档，内容涉及中医、食疗、运动、营养、疾病防治等各方面。与《百家讲坛》相似，这些节目不仅因高收视率带来高额广告收入，还拉动了相关产业尤其是图书出版业的发展。健康知识与养生文化的火爆荧屏有着更复杂的背景：一是社会物质的丰富推动了人们对“健康”的重新认识——从追求温饱到提高生活质量；二是现实环境中的“看病难”日益凸显为一个社会问题；三是生活节奏的飞速前进带来的精神与身体的双重透支，使健康成为大众生活的“隐忧”。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些“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私房养生经”“‘掌’握生命密码”等节目口号往往能让观众产生“足不出户”便能“对症下药”的满足感。

养生节目中的“知识”呈现方式

知识也是一种社会信息，节目形态中的话语呈现是电视媒介对这种重要的社会信息重新定义的结果。笔者以《养生堂》为例，分析知识在养生节目中的呈现方式。

知识界定的经验性与非体系化。知识是被人们用来解释、理解和认识现象的依据，既是具体的也是抽象的，体现出的是“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等对现象的追问。知识的传播与接受是一个包涵着深度的逻辑推理和理性思考的过程，知识的内在体系、知识的思考性原则都意味着知识传播是一个循序渐进的漫长过程。正因这一特点，公认的知识传播的最佳场所是学校教育。

为了较为直观地呈现电视媒介中知识传播的特点，笔者分别分析了2011年至2013年2、5、8、11四个月中第三周工作日的《养生堂》节目内容，大致可对电视媒介养生知识的传播做出如下推论。

一是非系统化的静态信息呈现。笔者发现，《养生堂》节目的内容设置以话题为主。话题即是传播者构筑的一个知识空间，用这样一个空间，将受众聚合起来。话题与话题之间并无逻辑联系，越到节目后期，话题越细小，往往一小时的节目便能完成一个话题。因此，信息的呈现方式更多为静态的、描述性的。

二是日常化经验性的知识传播。同时，养生节目中的知识体系只突出“是什么”和“怎么办”，而“为什么”这一需要大量临床实证、逻辑推理和理性思考的过程则因为媒介本身的限制而被忽略。而受众关注的也只是自身问题的解决，对“怎么办”更感兴趣，对“为什么”也缺乏追问的意愿。

因此，养生节目跳过纷繁复杂的“为什么”，省略“为什么”与“怎么办”之间的逻辑联系，直接选择讲述日常化、经验性的信息，以便受众能获得“实用性”。上述节目内容抽样所涉及的疾病预防或养生经验，都与日常生活尤其是日常饮食相关。如2013年5月23日—24日的《看出身体危机》就将需要仪器检测确定的高血压、糖尿病等疾病与眼睛的感觉联系起来，然后由此讲述护眼知识。

这种日常化经验性的知识传播，让受众能在日常经验性的生活中产生可操作的“效用”，进一步确立受众对这种知识的“认同”，在传播者与接受者中形成接近的价值观。

话语表达的生活化与模糊性。电视养生节目都采取的是谈话模式：主讲专家+主持人+现场观众。知识的界定方式与传播方式便在这样的话语体系中建构。《养生堂》中《养“菌”有道“肠”年轻》这期节目，对其词汇的选择、意义的表达、及物性与宏观结构进行分析，可见养生节目建构的养生知识传播的话语体系。

一是以细碎日常替换宏大专业。《养“菌”有道“肠”年轻》的叙述主题是有益菌与肠道健康，叙述结构如图1所示。

节目试图将免疫系统的知识纳入到“人体健康与生活习惯及日常饮食”的传播框架中。该节目的知识传播逻辑是：不良的生活习惯会对免疫系统造成伤害，从而影响人体健康，而健康合理的日常饮食则能帮助人体完善免疫系统从而维护人体健康。免疫系统复杂的构成与工作原理并不是该节目知识传播的重心，节目最终落脚到怎样的生活习惯是不健康的、怎样的食品是营养的。宏大而专业的知识系统被细碎日常的生活方式所替换。

二是以生活化的语言阐释专业性概念。知识特别是健康知识往往需要权威性来确立其传播的合法性，而权威语言往往又与枯燥相随，言语枯燥恰恰是电视语言中的大忌。电视养生节目一直试图消解这种权威性与可传播性之间的矛盾。笔者将《养“菌”有道“肠”年轻》中从开场到专家解释“免疫系统”并引入“有益菌”的讨论这一段对话从节目中析出，作为分析语料。利用清华大学沈阳教授开发的词频分析软件ROST CM 6，对这分析语料分词后进行词频统计，得出共有233个词汇，对词汇出现的频次进行排序，排在前10位的词汇如图2所示。

为进一步突出语言表述的特征，对这两段语料进行排除名词、动词和形容词的词频分析后，得出词频排在前10位的词汇如图3所示。

通过两种词频分析手段，可以明显看出表述者对词语意义的选择与表达具有两个方面的特点：一是词汇解释与表述的日常化和生活化，二是核心词的专业性。核心话题选用专业性词汇来凸显权威和建构话语基础，如“免疫系统”“细胞”“有益菌”等，同时控制这些专业词汇的使用量和使用度——词频分析的结果显示这类专业词汇的使用频次明显低于日常化语言。“我们”“那么”“这些”“这个”等高频次使用的词汇体现出语言表达的日常化，也即是对专业词汇的日常化、经验化的描述与解释。同时，辅以形象的构筑，如城墙、士兵、墙头草等，在传播者与受众之间建立知识同构。

图1 《养“菌”有道“肠”年轻》叙述结构

图2 分词后的词频统计表

图3 过滤后词频统计表

值得注意的是，此处所指的知识同构并非是知识背景的趋同，实际上是话语方式的趋同，即主持人和特邀专家以日常的话语方式描述“知识”，受众则是通过日常的话语方式感知“知识”，所实现的是知识传播方式的同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