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石:打入国民党内部的最高级别情报官

2014-06-24 03:54孟兰英
文史春秋 2014年2期
关键词:情报国民党

孟兰英

在台短短一年间,他所提供的情报为其情报生涯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假如身份没有暴露,他在台湾还将继续潜伏下去。1973年,为表彰他的特殊贡献,在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关怀下,国务院追认他为革命烈士。2000年,后人将他的遗骸迁回大陆,安葬于北京福田公墓。他就是中国共产党打入国民党内部的最高级别情报官吴石。

吴石,是台湾当局“国防部”中将参谋次长,1950年6月被蒋介石下令杀害于台北马场町。他的遗体被埋在台北市北郊一个地名叫“六张犁”的乱葬岗子上。这一案件是国民党退守台湾后的第一大政治案,震动了整个台湾岛。

案件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十二能人”轰动

中日两国军事界

1894年8月,吴石出生在福建闽县螺洲的吴厝村。吴石自幼与军事结缘并于1911年投身辛亥革命。

1916年,22岁的吴石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1929年,吴石以福建省军事参谋处处长的身份东渡日本留学,先后就读于日本炮兵学校、日本陆军大学,毕业成绩名列两校第一,被称为“十二能人”(能文、能武、能诗、能词、能书、能画、能英语、能日语、能骑、能射、能驾、能泳),轰动中日两国军事界。

1934年,吴石回国后进入参谋部第三所一个专门研究及收集日本情报的机构,就此开启了与情报息息相关的职业生涯。从1934年到1937年,吴石以惊人的速度撰写了十几本专著,其中有《兵学辞典缀编》、《克劳塞维茨战争论之研究》以及《孙子兵法解析》等,在军事界引起巨大反响,特别是《兵学辞典缀编》一书,在军界备受推崇,蒋介石题词称这本书是“最优良的军学参考”。一时间,吴石成为军界军事理论方面的大红人。

抗战早期,吴石是蒋介石的高参。作为蒋介石的座上宾,蒋介石每周都要向他垂询一些军事方面的部署,共同商议怎样对日作战。后来,经白崇禧介绍,吴石调任第四战区中将参谋长,亲自部署了桂柳大会战,保卫了独山至百色一带战略要地,阻止了日寇进入黔川大门。

投身革命

巧妙周旋传递情报

1944年,日军大举进攻湘桂,蒋介石的消极抗日让吴石痛心不已,之后,他愤然辞去了第四战区参谋长之职。这成为他人生之路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1945年抗战胜利,吴石跟随部队接收上海,身处历史潮流中的吴石看清了蒋介石集团的本质,他那颗爱国爱民的赤子之心极感焦虑,在感叹“国民党不亡是无天理”时,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对蒋介石政权彻底绝望了。

吴石并不是无缘无故突然靠近共产党的。他从早期支持蒋介石“灭共”,到后期反蒋进而为共产党工作的转变,他的莫逆之交何遂(新中国成立后任华东军政委员会司法部部长)在当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何遂早在抗战初期便与共产党高层领导人周恩来、叶剑英、李克农等交往密切。吴石在上海期间,和中共有关人员接头的地点便是在何遂家。

据吴石1949年在福州工作时的中共联系人谢筱廼回忆:每到半夜,红色电台准时把吴石搞来的情报传送给党中央。有一天,当吴石把一份情报交给谢筱廼时问:“我送的情报,毛泽东、周恩来是否能直接收看?”谢筱廼只笑而不答。几天后,谢筱廼收到一份电报,是毛泽东直接询问吴石的,请他再核实一个国民党军队的番号和所在地。谢筱廼把电报交给吴石,吴石这才知道自己的情报是直接送给中共中央毛主席和周恩来的。

在吴石的情报生涯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提供的军事情报使淮海渡江战役大获全胜。而这又与他的入党介绍人、潜伏在国民党内部的中共党员吴仲禧不无关系。

1947年6月,在国共内战日趋紧张的情况下,党组织指示吴仲禧设法从“徐州剿总”处了解到国民党军队的具体部署。吴仲禧知道“徐州剿总”参谋长李正树是吴石的学生,于是决定让身居国民党要职的吴石来帮助完成这个任务。

吴石便给李正树写了一封信,请他帮助吴仲禧并提供方便。李正树在看到了老师吴石写的信后,对吴仲禧非常热情,亲自带他到总部的机要室看作战地图。吴仲禧一一默记下来,形成了一份重要情报,随后通过秘密渠道转交给了中共华东局敌工部部长潘汉年。这一情报对淮海战役的胜利起到了重要作用。后来根据有关部门核实,它被确定为淮海战役之前解放军获得的最早的较为全面的军事情报。

1948年9月至1949年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逼近南京。稍前,国民党国防部尚保存有500箱重要军事机要档案,国防部部长白崇禧、参谋总长陈诚主张直接运抵台湾,而吴石则以福州“进则返京容易,退则转台便捷”为理由,建议暂移福州,国民党当局采纳了他的意见。吴石之所以要将这批机要档案转移到福州,是因为他得悉自己将要出任福州绥靖公署副主任。他打算一旦时机成熟便在福州起义,便将这批重要档案献给中国人民解放军。

1949年5月,吴石正式出任福州绥靖公署副主任一职。国民党高层电促速将存放福州的这批机要档案运台,吴石则以“军运紧,调船难”为借口,仅以百余箱资料充数运台交差。同时,他又下令将这些绝密档案全部转移至位于仓前山的福建省研究院书库藏匿,并向部下作好交代。

8月18日,福州解放,他的部下即将298箱保存无损的国民党军事绝密档案呈献给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1950年至1951年,中国共产党在镇反运动中一举肃清了国民党潜伏在大陆的数十万武装特务,吴石显然要居首功。

蔡孝乾被捕

记事本暴露“吴次长”

1949年7月,吴石经广州辗转到香港见到吴仲禧并告知:他已调任台湾“国防部”参谋次长。吴仲禧对他说,如果不去,可就此留下转赴解放区。但吴石坚决表示:自己为人民做的事太少了,现在既然还有机会,个人风险又算得了什么?为了避免嫌疑,他将携夫人王碧奎和两个小儿女一同去台,留下一儿一女在大陆。

吴石抵台后,就任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1949年10月和11月,解放军攻打金门和舟山群岛先后失利。这两次战斗给解放军敲响了警钟。解放台湾比原先预计的更加困难了。

为尽快取回吴石掌握的重要军事情报,华东局领导决定派长期在上海、香港从事情报工作的中共女党员朱谌之赴台与吴石联系。

1949年11月底,朱谌之从香港抵达台湾,与华东局台湾工作委员会负责人联系后见到了吴石。

说起吴石的失手被捕,不能不提及其中一个重要人物——蔡孝乾。

蔡孝乾,1908年出生于台湾彰化。1924年,蔡孝乾考入上海大学社会学系,对马克思主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928年4月,在共产国际及中共中央的指导帮助下,在上海法租界举行了台籍共产党人第一次代表大会,蔡孝乾等3人当选为台湾共产党中央常委。1934年10月,蔡孝乾参加了举世闻名的长征并到达陕北,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总部敌工部部长。1946年8月,中共台湾省工委在台湾正式成立,蔡孝乾任书记。

1949年秋,国民党保密局派遣老牌特务渗透进入中共高雄市工作委员会,在一次秘密会议之后,逮捕了工运负责人李汾。

贪生怕死的李汾供出了他的顶头上司、中共台湾省工委副书记陈泽民。

从陈泽民那里,特务们得知了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的动向,并将其逮捕。

蔡孝乾被捕时,公文包里记事本上的一串名单中有“吴次长”3字,国民党保密局局长毛人凤经过分析断定,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国防部中将参谋次长吴石。

在记事本上用真姓实职记录重要联络人,这是隐蔽战线的大忌。作为老资格台共领导人的蔡孝乾,本不应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的——他的这一低级错误让壮志未酬的吴石付出了血的代价。

随着侦讯的深入,又从吴石给地下党一个同志办的特别通行证上查到了问题,就这样,吴石逐渐暴露了。

据保密局侦防组组长谷正文回忆:

1950年2月27日午夜12时,我带领保密局特工乘车抵达新生南路吴石住处。

“你们是哪里来的?”吴石在睡梦中醒来问道。

“国防部技术总队”,我对吴石说,“有人说你是共产党。”

“胡说!”吴石表示,如果随便一个人告了密,就可以任意骚扰被控告者的生活,那么天下岂不就要大乱了。

我示意彻底搜查,但没有半点斩获。我心里不免叹服,假如吴石确是共谍,则他处理事情的细心程度是我所见过的共谍当中的佼佼者。这时,我和站在一边的吴石的太太王碧奎的眼神不经意地交会,我想,那四目交接的时间不会超过半秒钟,也正是因为她那心虚的眼神,引起了我对她的兴趣。我告诉吴石:“能不能请吴太太跟我们走一趟?”

“这是什么话,不可以。”吴石的态度强硬起来。

这时,吴石在客厅里踱起步来。他借着背影的掩饰,悄悄地从桌上拿起一件小东西,然后说:“我要上厕所。”

他的动作引起了我们的怀疑。其中一人便跟随他进入厕所,并趁着吴石即将吞服安眠药自杀之际,将他制伏。

3月1日晚上10点钟,我们开始了逮捕行动。

“我是堂堂的国防部参谋次长,你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来抓人。”

吴石仍不放弃挣扎,他说:“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人,我要见总长(周至柔)。”

“要见总长可以,我们陪你去。何况,你要见他,他还不一定要见你呢。”

吴石此时紧张起来,在他拨通了周至柔家的电话后,周至柔拒接听电话,吴石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1950年3月1日,保密局正式逮捕了吴石。

蔡孝乾叛变后,相继有400多名中共党员被抓。保密局还发现,蔡孝乾身上一张拾元的新台币钞票上写着两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便是与他直接联系的朱小姐——朱谌之。于是保密局逮捕了与吴石直接联系的朱谌之。

潜伏战线上的红色女特工

那么,朱谌之又是如何来台的呢?

1949年10月至11月间,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攻击金门和舟山群岛作战中因情报失准连续两次失利,中共高层领导决定,尽快派人赴台搜集重要军事情报,为解放台湾做好准备。华东社会部对于派谁去台湾执行这一任务颇费心思。女情报员朱谌之(又名朱枫)成了第一号理想人选。朱谌之的继女陈莲芳和女婿王昌诚就在台湾,而且王昌诚又是保密局电讯处处长,他们一直不知道朱谌之的真实身份。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找她谈话并征求意见。朱谌之表示坚决服从组织决定。

朱谌之到台湾后,很快与蔡孝乾见面,几天后,又见到了吴石。在台期间,朱谌之与吴石前后7次秘密会面,吴石将《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舟山群岛、大小金门的《海防前线阵地兵力、火器配置图》,各防区的《敌我态势图》,台湾岛各战略登陆点的地理资料分析,现有海军基地并舰只部署、分布情况,空军机场机群种类、飞机架数等绝密情报拍成微缩胶卷交给朱谌之,朱谌之又将这些情报交给往返香港、基隆间的“安福”号海轮上的一位大副手中(中共地下党员),最终顺利转到了华东局社会部和总参作战部。40多天后,任务完成了。此时,朱谌之接到上级指示,命她速回。她买好了回香港的船票,还托好友给上海的家人带去一封即将返回的信。不料,这封信竟成了朱谌之的绝笔。

蔡孝乾被捕后,供出了朱谌之特派员的身份。朱谌之随即遭到逮捕。之后,保密局对她实行“生活上优待、谈话上安慰、接触上温和,用感情去征服”的劝降方针,但朱谌之始终不曾屈服。保密局的报告在提及朱枫(朱谌之)时这样写道:“……共匪运用党性坚强、学能优良之女匪担任交通联络工作,极易减少外界的注意;朱匪于被捕瞬间企图吞金自杀,证明其应付事变早有准备。这种不惜个人生命的纪律与精神,诚有可效法之处……”

据不完全统计,蔡孝乾投靠国民党后,中共台湾省工委下属组织几乎全部被破坏,共被抓捕1800多人,造成了中共台湾地下党组织的毁灭性打击。

心系统一 从容就义

在被保密局扣押审讯期间,国民党保密局二处处长亲自主持审讯并动用了刑具,同时还派特务伪装成狱友混进牢房,与吴石套近乎,骗取其信任,探取信息。

据当时的一位狱友后来回忆,吴石几次都是晚上被叫出去,第二天下午才被特务们野蛮地扔回牢房,而且满身是伤。还有一次更为严重,回来后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迷迷糊糊,一只眼睛已经失明。即便如此,吴石仍紧咬牙关,貌似坦诚,实则避重就轻,尽量隐瞒,希望能把损害减至最低。

1950年6月10日。吴石、朱谌之以及“联勤总部第四兵站总监”陈宝仓中将、亲信随员聂曦上校4人在台北近郊马场町英勇就义。吴石遥望大陆,深情地说:“台湾、大陆都是一家人,这是血脉民心。几十年后,我会回到故里的。”临刑前,吴石依然从容淡定,并于庭审现场写下了一首绝笔诗:“天意茫茫未可窥,悠悠世事更难知。平生殚力惟忠善,如此收场亦太悲。五十七年一梦中,声名志业总成空。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嗟堪对我翁。”1973年,根据周恩来的建议,民政部追认吴石为革命烈士。毛泽东还赋诗纪念:“惊涛拍孤岛,碧波映天晓。虎穴藏忠魂,曙光迎来早。”

就义时,朱谌之身上穿的是一件淡绿色碎花双绉旗袍,外罩深蓝色毛线上衣。她的颈上和肩头,是一道道勒紧的绳索。她临刑前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新中国万岁!”身中7弹,英勇就义,时年45岁。

1951年7月,上海市人民政府向朱谌之的家属颁发了《革命烈士光荣证书》。2010年12月,在国家有关部门的协助和台湾有关方面的配合下,朱枫烈士的骨灰终被迎回大陆。

如今,在福州仓山区螺洲镇,吴石将军的故居依然保留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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