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_俞佳铖
川老虎落网记
文__俞佳铖
李崇禧,男,汉族,1951年(辛卯年)1月生,四川简阳人,1975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72年4月参加工作,四川财经学院(现西南财经大学)财政系财政专业毕业,大学学历,经济学学士。十一届四川省政协主席、党组书记,四川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党组书记。中共十五大、十六大、十七大代表,十六届中央纪委委员,十七届中央候补委员,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共七届、八届、九届、十届四川省委委员,十一届四川省政协委员。
2013年12月29日,中央纪委监察部官方网站发布消息,四川省政协主席李崇禧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已经接受组织调查。
2014年1月14日,中国政协第十一次主席会议撤销李崇禧政协第十二届全国委员会委员资格。
当四川省政协原主席李崇禧(正省级)被调查的消息被公布时,官场和民间均产生了不小的震动,同时,也引发了一连串的猜测。但知情人一语道破:“李崇禧的落马无论怎么说,还是与收人钱财有关,其他猜测都有可能失误,这个绝不会错。”
李崇禧案目前已进入司法调查程序,李崇禧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正在被一步步揭开。而随着案情逐渐水落石出,我们也不难发现,这其中实在有着太多的思索与教训。
2013年12月27日上午9点,四川省政协召开十一届第14次主席会议,李崇禧作为省政协主席主持会议。然而,两天后的29日早上7点25分,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却发布了这样一则消息:“四川省政协主席李崇禧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这短短28个字的分量着实不轻,它等于是宣告了李崇禧政治生涯的完结,从那时起,李便从公众视线里消失了,等待他的将是党纪国法的严惩。
但不得不提的是,早在18年前,时年44岁、还在四川阿坝州任州委书记的李崇禧,就曾因矿山开发等事项受到纪委调查,只是那一次他有惊无险,侥幸过关。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没戏了。
李崇禧在任四川省政协主席之前,一直负责纪委工作长达17年,曾与李共事多年的人说起他的落马时,还会大叹惋惜,“要说办案能力,李崇禧绝对是一把好手”。20世纪80年代初期,李崇禧毕业于四川财经学院(现西南财经大学)财政系财政专业,他专业能力强,对财务报表的审看可谓驾轻就熟。大学毕业后,他一直从事的也都是纪检工作,其中仅在四川省纪委就干了十多年,而纪检工作同样与经济学有着密切关联。“他懂经济,又非常擅长看账本,别人可能需要1个月才能看完、看懂的账本,他只要半个月时间就行。很多在银行工作的人在这方面都不如他……”与李共事过的一位名叫富宇新的先生如是说。富宇新还说,李崇禧在四川省纪委工作时,曾办过好几个知名度较高的大案。当时李作为一名处级干部,经常有机会接触到一些省级领导,向这些领导汇报工作,由此他也非常幸运地得到过高层领导的赏识。
李在四川省纪委做了十年的处级干部,直至1993年7月才脱颖而出,出任四川省纪委常委,由此开启了他真正意义上的官场之路。两年后,李赴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任州委副书记,再后来又任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州委书记,一步步攀上事业的高峰。也正是在阿坝州主政期间,他的经济能力“用错了地方”,搞出了很多问题,使其在十多年后的今天,不得不一并“偿还”。
不过,富宇新也坦言,李崇禧在纪委工作期间,因为能力比较突出,也得罪过不少人,“有的领导夸奖他口才十分不错,讲话时旁征博引,气场很足,但也有领导说他这样子干活,光会说不会干,褒贬不一。”但无论如何评价,李在纪委的这段工作经历,的确为其日后成为高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李崇禧的政治生涯里,有一名商人不得不提。此人名叫易树荣,经历不凡:他出生于福建,中等师专毕业。后来一直在海南发展,那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易树荣属于那个年代炒楼派里面最疯狂的一员大将,他专职炒楼,不做开发。他曾把位于海口市海秀路的一栋还在建设中的9000多平方米的大厦,以每平方米2500元左右的价格买入手中,然后转手又以每平方米4500多元的价格卖出,赚了2000多万元。到1997年秋天,易树荣从国外回国,此时的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名“美国华侨”。而他最初进入四川搞“开发”,大约是在2002年的春天。
到了2008年春天,李崇禧已经官至四川省省委副书记,他把易树荣介绍给了雅安市原市委书记徐孟加。顺道一提,徐孟加比李崇禧早一个月被免职接受调查。而易树荣一副沉默寡言的深沉状,在有了李的关照后,他就多次往来雅安看地皮,此时的易树荣已不完全是个炒楼的主了,他是来搞楼盘开发的。与此同时,徐孟加也曾多次飞赴海南与易进行商量。不过知情人称,有一次他们发现,易树荣与徐孟加发生了激烈争吵,结果还是李崇禧及时来“救火”,才算了事。
原来,当时易树荣看好了一块地处雅安市中心位置的地块,但在后来“招拍挂”中竟被其他房地产企业获得,易树荣得知此消息后,当晚到达雅安,与徐孟加大吵起来。目睹此景的官员称,在争吵中,易树荣多次用英文爆粗口,大骂前书记真混蛋。而因为易是李崇禧的人,徐也只能陪着笑,表示会尽快弄出其他地块来满足易的需要。至深夜,有人看到,徐与易又坐在了一起,他们在一家大酒店里喝着酒,气氛融洽,他们的边上还出现了一个人们熟悉的身影——李崇禧。
一个月后,易树荣拿到了合作开发的项目——位于雅安市属下的名山县世纪名城商住楼,给别人是80万~100万元/亩,而到了易树荣手里,只要40万元/亩就行。后来,雅安又开发出名山县百丈湖项目,易树荣以在香港注册公司的名义轻松获取该地块开发权。根据相关资料显示,这些项目面积达9.65373公顷,成交价为6350万元,相当于每亩只要43.8万元。这些国有土地经过层层转手,有多少资金流入到了贪官们的腰包,已经无法估量。
有消息称,李崇禧被纪委调查后,有人曾专门去寻找过易树荣的踪迹,但易像是早已得知密令一样,迅速不见踪影,甚至手机也关了。知情人称,官员与商人的交往其实均是为了利益,当一方跨掉后,另一方绝对不会再作努力去“施救”。比如前面提到的地块拍卖之事,弄不成了,易树荣便朝市委书记大发雷霆;同样,当李崇禧被调查后,易树荣当然是选择避而远之。
张俊是在李崇禧被调查一个月后被免去职务的,他当时任成都建工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李崇禧在任时,两人私交甚好,期间张俊对李展开了“大规模进贡”。可以证实的是,李崇禧近600平方米的浣花溪别墅的内外装修均由张俊公司出资。而更值得一提的是,张俊还搬来了一棵名贵的千年大紫薇藤树放置于李家大门口,这棵树米径在90厘米以上,价格19.7万元。此独具一格的大树,亦成为李崇禧落马后被人们谈论最多的一棵标志性“名树”。2014年1月,被纪检部门调查后,张俊迅速供出了他送与李崇禧名贵大树的事。张在交代中还称,其实,在四川相继落马的另外两名省级领导家门口,也都有名贵大树“罩”着,价格不菲。
民众对贪官议论最多的事,除了他们的权钱,还有就是女人,李崇禧自然不例外。其在落马前,与之关系最密切的女人是一名比李小16岁的前县委书记袁某。袁在担任县委书记之前,曾担任过一个县里的纪委书记,而二人的“邂逅”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有知情人称,李与袁之间的故事,肯定要比他家门前的那棵名贵大树的传说来得更加精彩。袁法学硕士毕业,如果没有与李崇禧的这场“交情”,客观上来说,她的政治前途可能会大有可为。然而,这也只能是美好的假设了,袁某在李落马前一个月便被调查,其涉嫌的罪名同样为受贿罪。
不过,相比于李崇禧在四川纪委书记任上展开的“整治矿业秩序”时所得到的“利益输送”来说,别墅、大树和女人等等,不过只是九牛一毛。
其实早从2003年年底开始,李崇禧在任督导组长“指导”四川甘洛县矿业秩序整治工作后,他对后来的甘洛10宗探矿权、采矿权,拍卖收入5.351亿元,以及2004年的凉山全州出让矿权25宗,价款达5.5亿元等等事项,其中的“操作”他可谓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在政府收购私人矿山的“操作”时,不少不清不白的钱就这样渐渐地流入到了一些具有黑社会性质的集团公司里。但在当时,这些具有黑社会性质的集团,大多拥有一些“名正言顺”的正规公司名称,例如刘汉的汉龙集团。但李崇禧同样很清楚这些所谓的大公司的“前世今生”,只是他不吱声,这样一来,这些黑社会集团公司的老板们,对他既“敬畏”又想巴结,此间这些集团送出去的钱不少,七转八弯有些钱自然也进了李的腰包,拿人钱财替人“保驾护航”成了李2003年年底至2005年年底做得“最顺手”的事。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四川凉山州整顿矿山时,不少私人矿山在被一些大集团兼并时,矿主仅获很了少量的赔偿,于是有些私人矿山便被迫逼得退出,许多矿主一夜破产,而那些所谓的大集团公司(黑帮集团)成为最大赢家,而这些黑帮集团的背后,李崇禧等要员着实为他们撑了一把腰。至今查明,刘汉的汉龙集团仅持有的境内外上市公司就有5家,拥有全资及控股企业30多家。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以刘氏为首、涉案人员多达36人的黑社会性质团伙,已经被检察机关查出涉案17宗,终究没能逃脱法网。
中国人民大学中外政治制度专业博士研究生导师周淑真教授说,按普通老百姓的认知度来理解,纪委干部特别是层次较高的纪委干部与其他干部比较起来,应该在贪腐受贿问题上更能明辨是非。而像李崇禧这样从事过十多年纪委工作的高官,他可能对《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五章四十七条和《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机关案件检查工作条例》五章四十条熟悉得都能倒背如流了,然而,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时,他却似乎把这些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就是典型的利令智昏。
李崇禧从最后一次露面到下台仅两天,有专家指出,这一场拿下李崇禧的行动,充分说明了中央反腐败专项行动的必胜决心。一般情况下,要对付像李崇禧这样从事纪委工作17年之久的高层贪官,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没有足够的证据是无法展开行动的。在拿下李之前,行动组人员也曾有担心:这次调查会不会又像18年前那样不了了之?但事实证明,此次行动是成功的,最终准确无误地一举拿下了李崇禧。
最后与李崇禧有过通话记录的官场人士章向军透露,他在2013年12月28日晚7点49分曾与李崇禧有过2分多钟的通话。章向军说,他在电话里没有听出李好像要出什么事的预兆,李的呼吸与谈吐依旧表现得相当平稳,估计脸上的神色也依旧显现出他那常有的“说一不二”的表情。
章向军还说,他所知道的李崇禧,是个具有多重性格的复杂人物:他既有一副在上级领导面前会经常出现的“媚态”,比如低三下四赔笑脸,领导说一他不说二;更有一副在场面上运作时的庞大气势,这与他多年的纪检工作经历有关:多是在查处别人时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包括后来他答应给人办事收受钱财的模样,说要多少,没人敢“还价”。这样的两副面孔,构成了他比较独特的个性——善变与快速应对事物的能力。但纵然他有再大的应变能力,他也没有料到,就在他打完电话不久,就有省级领导的专线电话打入家中,说是有省里的领导要找他谈话。
在当天下午3点多,他从省委办公厅相关人员处得到的消息是,省委是12月29日上午才召开省委常委会。当他来到坐落在成都市青羊区商业街的省委大院时,眼前见到的是难得一见的灯火通明的景象,这和他过去协助中央纪委领导查处高层官员时的场景一样,灯光大亮,大会议室大门敞开着。此时,大会议室里,坐着中纪委与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的多名成员,他们正注视着李崇禧慢慢地进入会议室……
其实,李崇禧对此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早在几个月前,四川官场上就已经有传言说,李崇禧的问题马上就要有答案了。而李在那个时候也已接到相关部门的通知,被限制出境。
接受调查谈话的半个小时里,李崇禧点燃了一根烟,他声音低沉地对办案人员说:“我的出生地在简阳市石桥镇,距离成都的省委大院不过62公里地,但是现在,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回家了……”一番话说完,燃烧的烟头已经烧到了他的手指,但李崇禧竟全然不知,脸上挂着道道清泪。
(文中相关犯罪嫌疑人除外,其余人物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