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风,女,1965年3月24日出生,牟平区莒格庄镇院下村人。1985年牟平二中毕业,1986年—1992年于牟平丝绸厂工作,1992年下岗至今,自主创业,开展洗车及汽车装饰业务。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有我可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每当听到这首歌,我就想起了母亲。我的母亲今年76岁了,满头白发像银丝,满脸皱纹镌刻着往日的沧桑,眼睛已经花了但却依然透出坚强和毅力,说笑的时候会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假牙,走起路来步履蹒跚……
我的老家在昆嵛山脚下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院下,俗称二十四个“小院下”(意思是有二十四个小山庵,小时候听奶奶说是扛工来看庵的)。过去,通往村里没有像样的公路,只有一条崎岖的泥泞小路,足有十多公里。那时没有电视,唯一获得外界信息的是家家户户的小广播。尽管村里偏僻但是风景却很美。我家开门就能看见大山,山上树木郁郁葱葱,草木茂盛,大石硼一个挨着一个,有的石硼走上个把小时也不到头。野兔、野鸡到处可见,走到田边山脚稍不留神,“嗖”的一声,没等你缓过神来,野鸡就飞走了,吓得心怦怦乱跳。特别是夏天到山上,蛇、蜥蜴到处可见,走路都必须小心谨慎,万一踩到了,吓得三魂丢二魂的,半天缓不过神来。蜿蜒崎岖的小路,陡崖峭壁的山峰,让人望而却步。我最喜欢那清清的河水,潺潺的溪流,新鲜的空气,清脆的鸟鸣。叫喊的回声在山谷回荡,如同玉女弹钢琴,回味无穷,婉转流淌。要是渴了,用手或山芋叶捧水,喝在口中,甘甜润喉,绝不会坏肚子的。
我有姊妹四人,哥哥今年55岁,姐姐52岁,我48岁,弟弟44岁。从我记事起,我家就非常穷。父亲在外公社上班,每月才十来元工资,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基本上是母亲拉扯着四个孩子过。母亲在村里当会计,我村有四个生产队,账目全我母亲一个人管着,一年365天,从来不休息,晚上还要加班算账,就这样,我家到年底还要往队上交钱,没有钱就等年底把辛苦喂了一年的肥猪卖了,再给队上钱。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夏天弟弟几乎都是光着身子,赤着脚,在街上跑,直到十岁上学才能穿上衣服。哥哥姐姐穿过的衣服,母亲再改改,给我和弟弟穿。鞋是露脚趾头的,棉衣棉裤都是补丁加补丁,当时还不知秋衣秋裤是啥样的,里面都是穿空心的。我最害怕的是过冬天,每到冬天来临,我们四人由于衣不遮体,经常手脚都冻有冻疮,严重的时候冻到骨头,痛疼难忍,每天晚上都要烧热水烫烫,真像白毛女唱的那段“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那时,饥饿和劳累成了我家的家常便饭。
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母亲工作辛苦,但她对我们的学习是非常严格的。因为母亲毕竟是村里的会计,见识比其他人就多了些。她认为学习是当时农村唯一的出路,决定着我们姊妹四个将来能否有出息。冬天的晚上,我们就在炕上的小饭桌上学习,母亲一边看着我们写作业,一边算账。母亲打算盘我是最佩服的,她总是左右手开弓,从来不看算盘,眼睛盯着账本,嘴念念有词,手不停地打算盘,有时听母亲自言自语,怎么还差0.02分,再打一遍,哦,好了,好了,已对上了,一点也不差。这时,我们都羡慕母亲的珠算本领,佩服她对工作的一丝不苟。我家门前有条小河,河水甘甜清冽,多有鱼虾,有时用手一捂,准能逮住几条小鱼。大人小孩常常在河里洗澡,玩耍。夏天的时候,别人都在河边乘凉,有说有笑,南朝北国,二胡小曲,非常热闹。只有我们姊妹几个坐在门口的碾盘上,母亲教姐姐打算盘,加减乘除,姐姐稍微打错,母亲拿起算盘朝姐姐头上打去,问记不记住,姐姐也不敢哭,直说会。而我呢,背小九九,背不下,母亲就不让睡觉。母亲就是这样严厉地要求着我们。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母亲的鬓角上添了不少白发,额头皱纹也多了。很快,哥哥参加了工作,姐姐面临着考学,我上了初中,弟弟上了小学。父亲的工资已交不起学费,母亲无论怎么干活,家里还是一贫如洗。姐姐说不想考学了,要工作挣钱,母亲坚决不同意,说再穷你也要考学。在农村,考学是唯一的出路。姐姐不负众望,日夜苦学,终于在恢复考学的第二年(1979年),考上了莱阳医学院。有天晚上,我在外面和同学玩,村里人把姐姐的录取通知书捎给了我,我当时那股兴奋劲儿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因为姐姐是我们这个穷山村第一个考上学的。乡亲们都来祝贺姐姐,有给一把鸡蛋的(一把是十个),有给两双袜子的,有给一副鞋垫的,有给枕头巾的,有给笔、本的,有给二斤桃酥的……我们家三间茅草屋笑声不断,母亲父亲在一旁合不拢嘴,直说没什么没什么谢谢大家啊。
随着社会的发展,中国大地上兴起了包干到户,母亲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我记得非常清楚,有一天中午,那是割完麦子,种上豆子没几天,母亲叫我一起到田里看看。六月的天,中午太阳就像个大火球,让人躲都没地方躲,晒得脸上火辣辣的。母亲到地里一看,唉,不得了,怎么玉米缺这么多苗呢?母亲赶紧回家挑着一对铁水桶,拿了一个小铲准备移苗。我说等晚上吧,这么热的天,哪能移活呢?母亲说用树叶挡着太阳没有事。这时,我们的汗水直往下流,母亲就挑着一对铁水桶,翻过一座小山,到山脚下一条小水沟里去舀水。过了好长时间母亲也没有回来,这时我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地响,赶紧去叫母亲先回家吃饭吧。当我跑到半山坡时,听到母亲的呻吟声,走近一看,不得了,母亲脸上全是血,坐在地上已起不来了。我赶紧叫来村里人帮忙扶起母亲送到公社医院,一检查是膝盖碎了。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母亲还在念叨着玉米苗的事。过了几天母亲坚持着出院了,父亲在家照顾了几天就回公社了。刚能下地走,母亲就艰难地到玉米地里,我浇着水,母亲就一棵棵地移着玉米苗。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秋收的时候,金灿灿的玉米穗大得像小炮筒,圆溜溜的大豆像珍珠玛瑙,谁走到我家的田头都会赞不绝口,说你看看人家没有长劳力,庄稼长得多好啊!母亲每到收获的季节,全身都不疼了,天天看着丰收的果实合不拢嘴,念叨着还是承包到户给农民带来了好日子。
几年过去了,我们姊妹四人,三个已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了,弟弟也参加了工作。父亲已经调入城里工作,把母亲的户口从农村带到了城里,一家人生活幸福美满。父亲退休了,正要享受生活,安度晚年,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父亲六十周岁退休那年,1993年11月8日晚,突然得了脑出血。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感觉天要塌下来了。父亲躺在病床上,只有微弱的呼吸,下身已经僵直冰凉,医院几次下了病危通知书。母亲和我们已泣不成声,但是,母亲并没有垮下来,依然坚持有一线的希望也要医生救。姐姐在医院工作,照顾病人比我们强,一直是姐姐为主护理着父亲。可能是对亲人的眷恋吧,我们的呼喊声和哭声叫醒了父亲,父亲昏迷了四十多天终于睁开了双眼,但是依然是个植物人。母亲坚定信心,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让父亲学走路,学说话,学吃饭。就这样,父亲住了半年院,回家了。母亲就像对待小孩似的,把父亲从炕上扶起,两只手拖着父亲的手,拉到炕边坐着。那时父亲翻身都不会翻,坐也不会坐,每天母亲给他按摩腿脚,用手拖着他的脚左右摇摆,每天半个小时,锻炼完后再把父亲的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两人一起直起身来,父亲一手颤抖着拄着拐杖,艰难地一步挪一丝地从炕屋走到阳台屋,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晒晒太阳,再支撑着走到厨房。父亲自己还不能吃东西,母亲用小勺喂父亲流质饭。就这样,过了三年,奇迹出现了,父亲终于能拄着拐杖,母亲在一侧轻轻地扶着,从家里走到门口。母亲事先每隔50米放个椅子,父亲走到50米就歇会儿。喂饭父亲还会咀嚼了,这时我们一家人都很欢喜,都稍稍地松了口气,大家都说是母亲创造了奇迹。眼看着母亲腰也弯了,脊柱也变形了,腿也成了罗圈了(父亲当时体重180斤,接近1米8的个头),头也发昏,手也麻木,因为每天晚上母亲要给父亲接屎接尿,白天还要洗刷,所以母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几次累倒几次爬起。母亲渐渐老了,我们都很心酸。就是这样累,母亲也不忘记学习,每次回家看他们,母亲就把看过的新闻、发生了什么事、电视剧里的情节怎样怎样地讲给我们听,有时在简陋的茶几上放个本,把看到的东西记下来,这让我们还有我们的子女都深受启发,也激励着我们多学习,多进步。后来,父亲不能走了,也不能吃饭了,母亲就用嘴嚼着喂,搬也搬不动了,就在炕上为父亲活动身体,维持延续着与自己走过大半个世纪恩爱伙伴的生命。父亲得病后住过好几次院,每次母亲都坚强地挺着。2012年10月,父亲再一次住院了,不能喂饭,只能插着导管打流食,母亲把五谷杂粮用豆浆机打成稀糊,用针管打饭,坚持了一年。2013年10月4日父亲再次住院,稀糊也打不进了,只是打着点滴,插着氧气,维持着生命,谁看了谁都会流下心酸的眼泪。但是,母亲仍然日夜地守着,不离不弃。如果没有母亲细心的伺候,父亲病后是活不到二十多年的。多少次住院多少个日夜守护,几乎都是母亲一个人,姊妹争着护理时母亲总是说“你们工作要紧,生意要紧,辛苦了一天,回家歇歇吧,我能动弹我不累你们休息吧”。母亲语重心长的话总是激励着我们姊妹把工作干好,把生意打理好,不能让母亲为了儿女再操心。母亲的付出,最终没有挽留住父亲的生命,2013年10月19日傍晚,父亲走了。母亲尽管是个坚强的女人,但父亲的走仍然给她带来了很大的精神打击,她病了好多天。
我没有华丽的语言赞美母亲的伟大,只能拿起笔来,记录着母亲的点点滴滴。虽然我没有多大文化,语句不那么流畅,没有豪情壮语,但泪水已打湿了我的笔纸,无法再写下去,我只能用简陋平实的语言来表达我对母亲的感恩。在漫长坎坷的人生道路上,是母爱鼓励我们一路前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