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马

张品成

激战在五里远的地方猛烈进行，连队十分钟前刚刚从前沿阵地撤到这片谷地。司务长望着瘫睡在坡地上的士兵，忧心忡忡。粮草断了三日，士兵已空腹作战两回，处身荒僻，上哪儿去弄吃的？命令是中午过后不久下达的——杀马充饥。

这让司务长万分为难，难就难在那个叫喜子的小小马倌，警卫连谁人不知那匹白马是喜子的命根子……

溪边有难得的嫩草，白马在那儿尽情咀嚼。喜子拍拍白马，“兄弟，多吃点儿！”喜子与这白马有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亲密关系。喜子六岁时爹去世，娘改嫁，他被人带到县里隆兴盐店当学徒，说是学徒，其实是做苦力。

一日，喜子发着高烧，上料时歪倒在马棚里。正值隆冬时节，喜子料想这回自己是难以活命了。昏睡的喜子却觉得置身轻裘暖绒之中。醒来，发现自己被那白马拥裹，靠了那马的体温才保住性命。

十岁时，喜子随盐队出梅关去南粤驮盐遭遇土匪，是白马驮着喜子冲出枪林弹雨……

两次救了喜子性命，喜子从此把白马当兄弟对待。两年前，红军攻下县城。喜子便也入了红军，白马成了师长的坐骑。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喜子决定回营地，却看到司务长正走过来。司务长表情有些怪异，嗫嚅了半天，对喜子说了句什么。喜子大声号哭起来：“不！不！不！”涕泪肆流，扑倒在溪岸沙石地上。

暮日红得滴血，气氛有点悲凉。师长随后也过来了，他要看白马最后一眼。司务长从肩上取下那杆枪，他咬了咬牙，闭上眼，猛地扣动扳机。

他感到有什么在眼皮底下一晃，手中的枪被人揪了起来，枪响的同时还响着那声熟悉的喊叫：“不！”子弹失去目标，倾斜着射向高空。

司务长睁开眼，果然见是喜子。喜子泪流满面，他用瘦小的身子护住马头，然后慢慢向师长走去，“咚”地跪倒在师长面前，“师长，你放了我兄弟吧……”

师长扶起喜子。“走吧！”师长转过身朝山垭那边走，司务长跟在其后，老远地感觉到师长无声地叹了口气。喜子仍然木讷地站在那儿，白马伸长颈脖卷舌撩起一撮草，一下一下缓慢咀嚼……

王文华摘自《儿童文学精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