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剧本硬伤背后的情怀流失

2014-06-17 14:02孙华钰
商周刊 2014年11期
关键词:陆焉归来情色

孙华钰

张艺谋的电影一直被学界关注,并往往能引起极大讨论。电影批评家附加给张艺谋作品更多责任意识,并有观点持续认为,没有进步便是退步。抛开导演仅看作品,这种苛责是过度的,但从电影《归来》的各种宣发方式来看,影片主要卖的就是“导演张艺谋”,因此,批评家也有理由要求作为大师存在的张导演不能敷衍了事。

然而,纵观改编自严歌苓小说《陆犯焉识》的电影《归来》,我们诧异地发现,这部电影甚至于在剧本创作上都犯了很多低级的错误,令人不能容忍。

陆焉识逃跑回家的人物动机缺失

剧本编排,最忌讳想当然。在电影《归来》的剧本创作中,如果我们忽略原著小说《陆犯焉识》而直接观看电影《归来》的话,很难理解,陆焉识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跑回家里来。影片开篇的剧情设计突兀而生硬。

在原著小说中,陆焉识想逃跑的动机是女儿出现在了科教宣传影片的镜头中,以生物学女博士的身份亮相,但陆焉识因命途多舛而只看到了这部影片的最后五分钟。面对复杂现实,自己若是再不逃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女儿了。在陆的记忆中,女儿依旧是那个自己十几年前被抓前,在运动场上瞥了一眼的小女孩。对女儿的迫切思念,是陆焉识逃跑的最大行为动机。

电影《归来》篡改了这些剧情。女儿变成一个跳芭蕾舞的。父亲对女儿的思念也被严重弱化。人物逃跑的行为动机问题被严重忽略,剧本开始想当然地“逃跑起来”,架不住推敲。芭蕾舞演员的人物设定,及电影中大量的小谋女郎白花花大腿的跳舞场景,难免让人再次想起在电影《金陵十三钗》中,妓女门翻越教堂围墙之时,张艺谋导演将镜头对准妓女们裤裆的场景。严肃的电影并不拒绝情色,但不能为了情色而情色,成了一个过分符号化的耻辱符。

陆焉识被释放回家后的剧情堆砌叠加

如果说影片《归来》中陆焉识无缘无故逃跑回家是该片开头的惊鸿一瞥的话,那到后半部分,陆焉识被释放回家之后的桥段便沦为了小脚老太太的裹脚布。在最后接近一个小时的电影中,均为陆焉识反复地帮妻子找回记忆的桥段堆砌。这些桥段前后之间并无必然联系。找回记忆的方法甚至可以重新打乱剪辑,并不影响剧情的连续性。电影《归来》俨然可以找出一百种帮妻子找回记忆的方法,拍摄成为一部媲美韩剧节奏的国产电视连续剧。

原著小说中,严歌苓对陆焉识“归来”后的故事处理力在彰显错误时代对子女们的错误影响,孩子们并不认他这个小老头,甚至为了房产而试图阻止陆焉识与妻子结婚。小说这部分的处理,铿锵有力,乃至于陆焉识妻子的失忆与恢复记忆,都是富有马尔克斯式的神秘色彩的——当陆焉识以大词典主编大教授的身份“骗回”自家祖宅三楼之后,他对祖宅进行了复原,然后带领妻子来到祖宅,妻子在这个场景下恢复了记忆,从此不再愿意穿衣服,与陆焉识赤裸相对,直到死亡。

电影《归来》抛弃小说现实主义与魔化现实主义的笔法,只留一个为了帮妻子找回记忆而任劳任怨的老知识分子的形象,单薄无力,同时也造成剧情上的疲软。有评论认为电影勾兑廉价眼泪,一针见血。

强奸冯婉瑜的男人历史身份暧昧不清

原著中,陆焉识在新中国初年被判处死刑,妻子为了搭救丈夫而与当时上海的某位重要人物发生了三个小时的性关系,每次半小时,也就是六次。因此,陆焉识从死刑改为无期,被发配青海劳改农场。这个插曲,直到小说的最后部分,才被严歌苓无情地抛出。创意写作派的严歌苓善于用性关系中的人性弱点问题,对读者进行致命一击。这是导演张艺谋所喜欢的,在情色上,他们相通。张艺谋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性关系而将之编入电影。

但在电影《归来》中,这个利用职务之便奸淫冯婉瑜的角色却变成了一个被抓起来的住大杂院过底层生活的人。试问,一个自身都难保的男人,怎么能利用职务之便,奸淫陆焉识的妻子,从而对陆宽大处理呢?张艺谋对原著的违和改编,造成剧情不可原谅的硬伤。这是他的圆滑狡诈,更是他的马失前蹄。

艺术的最大价值在于时代的永恒性,在于对所承载的文化与种族命运的思考,而不是偷盗历史悲剧人物的最后一点故事进行胡乱编排以展现所谓的纯善。在我们缺少这种思考的时候,作为大师存在的领军者更应该当仁不让。如果老人都学会了圆滑世故,那新人何以振兴民族文化?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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