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作用机制研究

张华祥 张燕 车翼

摘要：从改革开放到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中国经济呈现出“高增长—高通胀”与“低增长—低通胀”交替的周期运行态势；90年代以后，中国经济逐渐进入了“高增长—低通胀”的稳定发展阶段。文章以中国1978年～2010年的宏观经济增长数据和通货膨胀数据为基础，研究长期中中国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关系；结果显示：中国经济实际增长率与通货膨胀率之间存在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且具有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文章还构建了误差修正模型，对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短期之间的长期和短期关系进行了具体分析。

关键词：经济增长；通货膨胀；误差修正模型

一、 引言

中国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经济一直保持高速增长，通货膨胀也呈现出明显的周期性变动趋势。21世纪初的中国经济仍然能保持着近十年的“高增长—低通胀”的运行态势，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然而奇迹过后，中国的宏观经济又将如何发展？中国的这种“高增长—低通胀”经济发展的运行机制是怎样的呢？这一系列的问题将是本文接下来要进行深入研究和探讨的。

二、 文献综述

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是学术界研究的经典问题，国外学者很早就开始对其进行研究。Fisher（1993）通过对多个国家的经济增长和通货膨胀的数据进行经验分析，发现两者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Barro（1995）利用工具变量估计方法对100个国家的5年平均数据进行分析，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他还发现通货膨胀每增加10%，就会使经济增长率降低0.2%～0.3%，投资率也会下降0.4%～0.6%。Bruno和Easterly（1998）和Bullard和Keating（1995）都认为，只有当通货膨胀超过某个临界值时，它和经济增长的这种负相关关系才会显现出来。

部分学者认为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存在一种非线性关系。当通货膨胀率较低时，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之间是正相关或不显著的；当通货膨胀率较高时，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最早提出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这种非线性关系的学者是Fischer（1993）。Ghosh和Phillips（1998）利用更大的样本检验了通货膨胀率临界值——“门槛效应”的存在，但是他认为这个“门槛效应”的值为每年2.5%的通货膨胀率。Khan和Senhadji（2001）利用140个国家40多年的面板数据对这一现象进行了进一步的研究，他得到工业国家的“门槛效应”的临界值为1%～3%，而发展中国家的这一水平为11%～12%。

国内学者对于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关系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如下几类：第一类观点认为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存在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刘东航、沈金生（2010）研究发现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之间存在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并且也存在双向因果关系，较高的通货膨胀率会促进当年经济增长，但会阻碍下一年的经济增长。沈利生（2009）通过对中国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周期联动分析，认为当年的经济增长与下年通货膨胀之间存在着正相关关系。渠慎宁、江贤武（2010）构建总供给函数模型，发现我国上一年通货膨胀率主要通过上一年的产出缺口来影响本年经济增长率。

第二类观点认为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存在负相关关系。张东辉、孙华臣（2010）基于城乡居民消费差距视角分析得出，物价波动对经济增长有负的直接影响。黄宪慧（2005）研究也发现通货膨胀对经济增长起阻碍作用，且这种作用是通过改变居民的消费-储蓄行为、增加生产者经营风险和成本以及扭曲国名收入分配等机制实现的。孔东民（2007）在研究通货膨胀与金融发展的关系的时候，也得到了通货膨胀阻碍经济发展的结论。

以上研究结论反映了学者们的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得出第一类观点的研究大多是从宏观层面来研究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关系的，而第二类观点的研究则倾向于从微观视角的消费、储蓄行为出发来研究两者之间的关系。然而，经济发展与通货膨胀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还有些学者提出了第三类观点，认为通货膨胀与经济增长没有必然的联系。刘溶沧（1994）认为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国外的经济发展实践看，高增长与高通胀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持此种观点的学者还是少数，大多数学者还是认为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在不同的经济周期内，存在着不同的关系。

第四类观点则是认为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之间是存在最优组合关系，即“高增长—低通胀”的最优组合。王永中（2008）通过建立引入软预算约束的货币增长动态均衡模型，分析了中国经济近十年来的“高增长—低通胀”的运行轨迹，认为政府的软预算约束是解释这一现象的原因。郭洪伟（2010）通过建立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关系的计量模型，对我国宏观经济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得出我国最优通货膨胀率约为5%，对应的经济增长率为11%；同时，他认为若本年和上一年的通货膨胀率都为零，我国实际的、可持续的年经济增长率为10%左右，则其中3.5个百分点的增长是来自于经济自身增长惯性。

通过对以上研究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文献的回顾，可以发现现有的研究经验研究过多且缺乏理论指导依据，同时已有的研究结论对于宏观经济指导意义不够。本文基于以上不足之处，加强对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理论研究，着重在通过理论研究两者的传导机制的基础上再对两者的关系进行实证检验；同时，遵循经济自身的发展周期，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来分析近十年来宏观经济呈现的“高增长-低通胀”现象，并力图找出中国经济呈现良好运行态势的原因。

三、 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传导机制分析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发展，经济增长越来越依赖于金融市场的发展。Min Lin（2005）提出了这样的假说：金融市场可能是通货膨胀影响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渠道。金融市场主要由银行市场和证券市场两部分组成，通货膨胀也是通过影响这两个市场来影响资本积累以及资本的投资效率，从而影响经济增长的。

当经济中出现高通货膨胀时，它会减少银行中储蓄的回报率，同时借着金融市场这个传导渠道，使金融市场产生摩擦从而加剧对金融体系的困扰；该种金融市场摩擦还可能导致信贷配给的产生，从而限制信贷资本的可获得性并降低资本的投资效率，最终可能会导致长期的经济萎缩。然而，当通货膨胀没有那么高，低于某一个临界值时，它使金融市场产生的摩擦效应会减弱甚至没有；相反地，一定程度的通货膨胀在降低金融市场中储蓄者的资本回报的时候，有可能会增加资本积累，提高资本回报率。

在信贷市场上，通货膨胀会减少储蓄者的收入，也会减少债务人所要偿还的实际利息，这使得债权人的实际收入减少；此种通货膨胀效应会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成为债务人。相同贷款利率的条件下，信贷资金会配给到违约风险低的债务人；违约风险高的债务人要想获得信贷配给资金，必须支付更高的贷款利率。这种信贷配给机制越是严格，就会进一步推高通货膨胀；而且信贷配给限制了债务人资本的可获得性，使金融市场上形成的信贷资金的数量减少，这严重影响了资源的配置效率；从长期来看，经济会由于通货膨胀的进一步上升而呈现萎缩的状态。

从经典理论来看，经济增长和通货膨胀的关系可以通过菲利普斯曲线来进行论述。劳动力市场的失业率与自然失业率之间的缺口对应着产品市场的实际产出与潜在产出之间的缺口，所以，从产品市场的角度来研究经济增长对通货膨胀的传导机制也是一种可行的视角。当经济中有一个初始产出水平，若经济的实际增长率升高时，就会带动产品需求增加，但由于厂商的调整成本以及时滞等因素的影响，产品供给不能相应地增加，这就产生了产品的供给与需求之间的缺口，直接会导致产品价格上升，进而使得通货膨胀率上升。

四、 中国的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实证检验

由于中国经济的实际增长率与通货膨胀率之间具有较强的相关关系，为了更加明确两者的相互关系，本文参考Mills（1999）的研究建立的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模型，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和世界银行官方网站：

GDPGCt=C0+？撞Pi=1C1GDPGCt-1+？撞Pi=1C2GDPGCt-1+？着1t

GDPGCt=C3+？撞Pi=1C4GDPGCt-1+？撞Pi=1C5GDPGCt-1+？着2t

通过统计分析，得到以下的检验结果，如表1。

表1的检验结果表明，GDPGC在5%的显著水平上是GDPDC的Granger原因，即通货膨胀率是影响经济实际增长率的Granger原因，这说明价格的变化是可以解释实际产出的变化的；GDPDC在10%的显著水平上是GDPGC的Granger原因，即经济实际增长率是通货膨胀的Granger原因，这同时也说明实际产出的增长对价格是有促进作用的。 本文涉及的数据均属于时间序列数据，在对时间序列数据进行回归分析的时候，为了避免产生“虚假回归”的现象，必须首先对数据进行平稳性检验。结果发现，中国GDP的实际增长率和通货膨胀率都符合一阶平稳过程。进一步，对经济实际增长率与通货膨胀率进行Johansen协整检验，有如表2的结果。

表2的Johansen协整检验结果显示，GDPGC和GDPDC在1%的显著水平上存在一个显著的协整关系，即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经济实际增长率与通货膨胀率存在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协整关系的估计方程如下：

GDPGCt-0.087 3*GDPGCt-10.531 2=ut

为了进一步探讨中国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短期波动关系，本文构建ECM模型对中国GDP实际增长率和通货膨胀率进行研究。由以上的误差休整动态轨迹分布图可以估计，GDPGC与GDPDC的长期均衡关系存在误差修正模型，并令误差修正项ecmt=ut，即ecmt=GDPGCt-0.087 3* GDPDCt-10.531 2建立误差修正模型如下：

D（GDPGCt）=C（1）+C（2）*D（GDPGCt-1）+C（3）*D（GDP-DCt-1）+C（4）*ecmt-1+？着t1

D（GDPDCt）=C（5）+C（6）*D（GDPDCt-1）+C（7）*D（GDPGCt-1）+C（8）*ecmt-1+？着t2

对以上两个模型进行OLS检验得到估计方程如下：

D（GDPGC）=-0.514 4+0.490 8*D（GDPGC（-1））-0.205 6*D（GDPDC（-1））-0.598 3*ut（-1）

（-1.140 8） （2.907 5）* （-1.708 8）*** （-3.107 5）*

R2=0.439 7 F=6.800 5 DW=2.085 0

D（GDPDC）=-0.213 6+0.042 67*D（GDPDC（-1））+0.909 6*D（GDPGC（-1））-0.120 7*ut（-1）

（-0.298 2） （0.223 2） （3.391 5）* （-0.394 6）

R2=0.363 9 F=4.957 4 DW=2.012 2

在以上误差修正模型的估计方程中，差分项反映了短期波动的影响。从实证的结果来看，中国GDP实际增长率的短期波动效应可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短期波动的影响，另一部分是偏离长期均衡的影响。当通货膨胀率的差分增长1个百分点时，它会使经济增长率的差分在短期内下降0.205 6个百分点；同时，滞后一期的经济增长率的短期波动对当期经济增长率的波动产生正向的影响，其影响程度为0.490 8；并且这两种影响效果在统计上都是显著的。这说明，中国的通货膨胀率的短期波动将会对经济实际增长率的短期波动产生阻碍作用，同时，由于经济增长的惯性作用，上一期的经济增长率的短期波动会对当期的经济增长率产生促进作用。

误差修正项ut的系数反映了对偏离长期均衡的调整力度；当短期波动偏离长期均衡时，将以（-0.598 3）的调整力度将非均衡状态拉回到均衡状态；因此，此修正过程中经济实际增长率将产生震荡收敛趋势，使经济实际增长率收敛到与经济发展阶段相关的自然率水平上。从长期来看，中国的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存在正相关关系，通货膨胀会促进经济的长期增长，经济增长对通货膨胀同样产生促进作用；从短期来看，通货膨胀的短期波动会使阻碍经济增长，而经济增长的短期波动则对通货膨胀产生促进作用，即通货膨胀的短期波动滞后于经济增长的短期调整。

五、 结论

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之间存在着四种较为常见传导机制：通货膨胀对经济增长有两种传导机制，分别是效率传导机制和金融市场传导机制；经济增长对通货膨胀也有两种传导机制，分别是劳动力市场传导机制和产品市场传导机制。在通货膨胀对经济增长的传导机制中，金融市场是主要的传导机制，通货膨胀借用金融市场渠道影响资本的积累水平和投资效率，从而对经济增长产生作用。在经济增长对通货膨胀的传导机制中，产品市场的传导机制是由劳动力市场传导机制延伸而来的，两者具有同样重要的地位，前者通过形成劳动力的需求与供给的缺口促使工资上涨，进而影响通货膨胀；后者通过形成产品的供给与需求的缺口使得产品价格上涨，从而影响通货膨胀。

中国经济实际增长率与通货膨胀率之间存在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且具有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通货膨胀率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是经济实际增长率的Granger原因，经济实际增长率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是通货膨胀率的Granger原因。从长期来看，中国的通货膨胀对经济增长率具有一定程度的促进作用，而且经济增长又对通货膨胀的趋势具有反馈作用。从经济实际增长率与通货膨胀率互为Granger原因可知，在实际经济生活中，价格的变化可以解释实际产出的变化，而实际产出的增长对价格的变化是有促进作用的。在短期，通货膨胀与经济增长的短期波动之间仍然存在着相互影响的关系。通货膨胀的短期波动阻碍经济增长，经济增长的短期波动对通货膨胀产生促进作用，即通货膨胀的短期波动滞后于经济增长的短期调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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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Barro， Robert J.Infl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 NBER Working Paper Series， Working Paper，1995.

3.张成思.通货膨胀动态机制与货币政策现实选择.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

4.陈玉宇，谭松涛.稳态通货膨胀下经济增长率的估计.经济研究，2005，（4）.

5.刘金生，谢卫东.中国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动态相关性.世界经济，2003，（6）.

6.沈利生.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的周期联动——兼中国的菲利普斯曲线解读.宏观经济研究，2009，（6）.

7.许宪春.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增长与通货膨胀周期的简要分析.宏观经济研究，2009，（4）.

基金项目：上海交通大学文科科研创新基金项目（项目号：13QN18）。

作者简介：张华祥，复旦大学管理学院产业经济学博士生；张燕，香港大学经济学博士，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院讲师；车翼，香港大学经济学博士，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管理学院讲师。

收稿日期：2014-0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