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中原

2014-06-13 17:33马新朝
延河 2014年6期
关键词:保持沉默灯火飞鸟

马新朝

保持沉默

我不是一个人

我是一群人,一群的我,我们有着

众多的屋顶,路,嗓音,方向

它们只是暂时地租用我的身体

我无法代表我,或是其中的某一个

我与你说话时,只能一个人说话

一个嗓音,众多的嘴唇闭着

它们在暗处听,并骚动

因此,大多数时候,我保持沉默

一百个老人

手,已经垂下

手已经从京襄村的桐花上收回

手,在黄土里

静止,喑哑。这是一个老人的世界

灯火全无。一百个老人

坐在一起。谈话声止住

一百个老人,守护着

陶瓮里的寂静

海边小屋

由时光和距离筑成

把飘忽不定的人的气息和抽象

固定在海的门槛

午夜,风起云涌

小屋在混沌中迷茫,晃动。长久的

坚定,开始流失

林中

飞鸟比秋天更先一步

来到林中

林木以及那些暗色的枝叶

所坚持的准则,开始动摇

我听到一种行进的脚步,坚定有力

秋天在飞鸟的体内运行

飞鸟使它站立的枝头变黑

以平衡林中滋生过多的妄想

起风了,风从飞鸟来

把我吹成凌乱的响声

飞鸟把我整个儿地带入天空

把秋天的声音越叫越高

山谷

汹涌的灌木丛,挽着汹涌的阳光

像男女大合唱,在山坡上回荡、盘旋,向上

铁色的岩石,在更高处凝聚,奔走

但没有脚步。蓝天突然升高

尚未来得及铺展白云。幽暗的谷底

是一辆失事的汽车,散乱着骨架

人类的光在上面缓慢地熄灭

像一盏灯。缓慢地

熄灭

人啊

——人啊,你平静的体内是一个飞沙走石 的多事之地

——人啊,即使日常中的一分钟,一小时, 或是一天

也都是奇迹,只是微小的沙粒与风的搏斗

不会留下印痕。

——只是这些满地的落英和带血的花瓣

被你自己忽略

夜深沉

我打开窗

月光与梦的边界模糊不清

屋顶与树冠已经离开原来的地方

无声地滑行

星空正在消化着今年的

最后一个月份

声音的尸首,思想的尸首

堆在路边,无人清扫

我重新入梦

看到自己的内心无人看守

冬日

树,假山,湖

得到了冬天里寒冷的支持

记忆的拐角处

杨树的根部

乌鸦带着群星下一百朵牡丹的

微光,在行走

那个从湖水中起身而去的人

还没有回来

只留下明亮的外衣

远处的塔楼

打来电话

解释着十三层以下的黑

预演

词在猫背上睡了

我被夜和无边的沉睡压着

几枝梧桐,在窗外的风中,晃,晃

暗影在墙上挽着流逝

像来自永恒

床上

我翻了一个身

体内灯火俱黑,没有一个防守

我被谁偷偷地运走

现实,穿着黑棉袄,坐成黑黑的岸

离我越来越远

这些肮脏的水

这些在高处表演的水

说话的水

高昂着浪头。有时

它会潜入一棵杨树粗大的根部

你不会看到

他只是露出一支

衣袖,或者牙齿,强调着某一件事情的

重要性。在它的表面

滑动着光影

而一只鸟的重,一个人的重

就来源于这些肮脏的水

它们有时被泼到门外

又会起身离去

夏日的雨水

天地之间,夏日运行着

夏日的狂暴,夏日的肿胀,夏日的

骚动,夏日的激情

可见与不可见的事物里充盈着雨水

男人们在云中寄信

老练的收信人在自己想象的雨水中

独坐。夏日带着它们走,它们对云中的内容

烂熟于心,一个个都是吸收雨水的老手

在雨水落下之前, 先是闪电

后是雷声,本能的伟力在河流上暴动

狂风劲吹,飞沙走石

雨水的过程是一个男人的喘息

他把粗暴的意志归还大地,茂密的植物

演奏着勃勃生机

谒墓

冤魂们的

申诉

诸神已收到

这西风中的辽远,寂静,肃穆

便是无尽的判词

美人

美人,使一座大楼北移两公分

它的内部结构发生着细微的改变

美人曾是高悬在历史和生活之上的

某种抽象。当下

却是具体而实在

像她左右扭动着的肥臀

烽火时代,美人们

面对诸候也不笑,她们现在却爱笑

无缘无故地笑,无缘无故地

向众人释放,细细的香气

拐过胡同口

一树树的桃花突然为她打开

一片片的天空突然为她打开

不要躲开

不要躲开

你们这些影子,或是痕迹

不要躲开,以免滑到更深的混沌

你们用遗忘和忽略穿过屋顶时

有人正在唱歌。不要躲开

我要在灯火的暗喻里

人的命里,找到你们

用语言的爪子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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