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时空的孤独者之歌
——浅析陈子昂《登幽州台歌》

2014-06-12 02:31
文教资料 2014年8期
关键词:幽州陈子昂时空

蓝 嫦

(广东石油化工学院高州师范学院,广东 高州 525200)

超越时空的孤独者之歌
——浅析陈子昂《登幽州台歌》

蓝 嫦

(广东石油化工学院高州师范学院,广东 高州 525200)

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抒写了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知音难觅的悲凉心境,引起了古今有志之士的共鸣,加上诗中对时空永恒无限、人生短暂易逝的深沉叹息,更是上升到了哲学意义上的人生思考,《登幽州台歌》是超越时空的孤独者之歌。

陈子昂 《登幽州台歌》 悲凉心境 人生思考 超越时空

唐代诗人陈子昂(公元661—702年)流传至今的诗文很多,最令人赞赏推崇的是《登幽州台歌》。在这首短诗中,诗人抒写了自己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知音难觅的孤独悲伤的心境,而这种心境,又常常为历代壮志难酬的仁人志士所共有,因而产生了共鸣。加上诗中那种对时空永恒无限、人生短暂易逝的深沉叹息,更是上升到了普遍的、哲学意义上的人生思考。正因为如此,《登幽州台歌》成为千古绝唱。

报史料记载,《登幽州台歌》作于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公元696年),当时陈子昂已三十五岁。陈子昂自入仕之日(武后至元年,公元684年)起,一直关注国家政治、心系民生疾苦,屡次上书言政,先后写过近十篇“犯上直谏”的谏文。但是武则天将主要精力花在权力之争与维护自己的帝位方面,将国家的治理和建设摆在无足轻重的位置,对陈子昂宠而不用。即使陈子昂有卓越的政治才华,也无从施展。万岁通天元年,武则天派建安王武攸宜征讨契丹,陈子昂以右拾遗随军参谋。武攸宜出身亲贵,不晓军事,昏庸无能、刚愎自用,屡战屡败,而建功心切的陈子昂屡献奇策未被采纳,他恳请分兵一万,自为前驱破敌也被拒绝,最后竟因出谋划策被贬为军曹。陈子昂的雄心壮志大受打击,政治理想几近幻灭,在抑郁怨愤的心境下出征回师后,独自登临历史遗迹幽州台(又名蓟北楼),慷慨悲吟,写下《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和《登幽州台歌》等诗篇。

在《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七首》中,陈子昂对战国时代燕昭王礼遇乐毅、郭槐、燕太子丹礼遇田光等历史事迹表现出无限钦慕。他在《燕昭王》中慨叹:“丘陵尽乔木,昭王安在哉?”此时诗人独登高台,触景生情,感慨万千,想到自己怀才不遇、报国无门、仕途失意、知音难觅,迟暮之感与怨愤之情交织心头,既渴望燕昭王那样知人善用、礼贤下士的明主,又咀嚼自己那种宝马老死于厩中,良弓朽断于壁上的孤寂与悲哀。于是,一首悲歌像血一样流淌而出:“前不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流泪的诗人确实郁愤、孤独,不能自已。

《登幽州台歌》中“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是说像燕昭王那样求贤若渴的前代贤君既不可复见,后来的明主又不及见,真是生不逢时。“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登台远眺,宇宙茫茫,地老天荒,更倍感孤独,悲从中来,怆然泪下。前两句写俯仰古今,觉时间的绵长,第三句写登台远眺,感空间的辽阔;在时空无限的背景中,第四句直抒胸臆,一诉郁积于心的孤独悲凉。读这首诗,我们会深刻地感受到一种苍凉悲壮的气氛,面前仿佛出现这样一幅图画:北方苍茫广阔的原野,峭然耸峙的幽州台,凭栏悲歌的孤独诗人。

陈子昂在《登幽州台歌》中所抒发的孤独悲伤常常为历代怀才不遇、壮志雄酬的仁人志士所共有,所以产生共鸣,但《登幽州台歌》的艺术魅力不仅仅在于此,更重要的是诗歌抒发了时空永恒无限、人生短暂易逝的慨叹,表达了诗人对人生的哲理性思考。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艺术地揭示了时间存在的形式和人类对时间的认识,时间是无穷无尽的;“念天地之悠悠”,宇宙浩瀚辽阔、空间无边无际,人类永远只能把握“现在”。与没有穷尽的时间相比,人只是朝生暮死的蟪蛄,同浩瀚无垠的宇宙相比,人只是随风飘浮的一介尘埃。因此,在永恒无涯的时空之中,诗人感到了人的渺小与人生的短暂,继而感到了人生的孤独与悲凉,于是“独怆然而涕下”,情不自禁。

其实,中国历代文人常常抒发这种时空永恒无限、人生短暂易逝的思想感情。比如:屈原《远游》:“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古诗十九首》:“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曹植《送应氏》:“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阮籍《咏怀》:“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李白《把酒问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相比下,陈子昂对时空的审视与对人生的观照具有更深远的社会现实意义,因为他的孤独感与悲凉感渗透着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焦灼与怨愤。陈子昂的慨叹还具有更强的感染力量和审美价值,因为他在表达人生感受时,舍弃了一切关于自己人生不幸遭遇的具体描述,而把人们引入“纯粹”的宇宙时空中,诗人的情感背景全然隐去,读者只能靠自己的历史知识补充。他的慨叹获得较高程度的抽象性、普遍性,成为最能激荡人心的“人类感受”,上升为人生的哲理性思考。

“形象大于主题”是可能的。作品的主题意蕴主要依靠具体可感的艺术形象表达,由于生动的艺术形象能够多方面地、深刻地反映社会生活、包含复杂而丰富的内容,因此形象所表达的客观意义往往超出文学家的主观思想。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也存在这种情况:诗歌的艺术形象不仅生动体现了诗人自身的境况——怀才不遇、壮志难酬、孤独悲伤,而且形象地展示了人类的生存境况——时空永恒无限而人生短暂易逝、人的渺小与孤独。诗歌不仅抒写了诗人具体的个人的孤独感,而且抒写了人类普遍存在的共性的孤独感。

人类是一种时空的存在物,在这种存在中,人类是不自由的,而且时时处处受到这种不自由感的压迫。“只有当我们感到生命之流受阻时,我们才会全神贯注地关注存在,这时孤独才以它的颤栗抓握我们的灵魂。在我们每一次的神经颤动中,在我们的每一次细微的情绪流注中,都会被孤独所牵引”。比如,在物质方面,人类孜孜以求自身的生存环境、生存条件的改善;在精神方面,人类不屈不挠地探索人生的价值、人的本质、归宿及宇宙的奥秘、事物的真理。但是,人类的理想追求、人类的改造世界、探索世界的种种行为总受到时空、现实的制约、阻滞,人类企图超越时空、超越现实实现理想,往往落空。孤独无可避免地成为一种生存状态,特别是对于自我意识强烈的人、强调人生价值实现的人,孤独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正因为如此,当吟诵《登幽州台歌》时,我们总会被其中的孤独情怀所包围、感染,深深为之激动。

总而言之,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虽是诗人个人的感情体验和表露,但背后却暗寓人类情感的性质。它的深沉宏博和忧愤伤怀的程度,不仅仅是陈子昂个人对时光已逝、事业难成的伤感,也不仅仅是中国古代文人对生死荣辱的咏怀、感念,更是超越时空,成为人类在其发生、衍变、发展、死灭过程中无可奈何的叹息,甚至成为一种更博大悠远的人生思考。所以,《登幽州台歌》抒发的孤独感既有具体可感的个性,又有普遍概括的共性。正是这种典型性的情感使得这首短诗成为耐人寻味、震古烁今、超越时空的孤独者之歌。

[1]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

[2]朱东润主编.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3]陈少华.孤独体验.花城出版社,1990.

广东省茂名市教育局教育科学“十一五”规划立项课题项目编号:mjy09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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