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炎飞,陈建初
(1.湖南大众传媒职业技术学院宣传部,湖南长沙410100;2.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08)
语言犹如社会的一面镜子,不仅能够反映人类历史的发展与变化,而且还蕴含了丰富的文化内涵。词汇是语言中最敏感、最活跃的要素,能迅速地体现时代动态,反映社会文化与人们思想意识、心理状态的变化。为及时把握词语的使用和创新情况,记录2011年中国社会发展变化的历史,本文以国家语言与资源监测中心发布的《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11)》中列出的594条新词语为语料[1],从语言学特点和创生动因两个方面进行了分析和解读。
词长是一个词语的重要特征,计算词长,有计算音节数和字数两种方法,一般两种方法计算出来的结果会基本相同,只有少数字母词或数字词会对计算结果稍有影响[2]。本文按字数计词长,在计算时,一个汉字、一个字母或一个阿拉伯数字都算一个字长(详见表1)。从表1可以看到,2011年新词语中三字词继续保持明显优势,占51.18%,是年度新词语的一半以上,四字词占20.88%,居第二位,五字词占12.12%,较2010年呈增长态势,二字词有所减弱,仅占总数14.48%。查看近几年新词语研究数据,我们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即新词语的发展态势呈现多音节化。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教材中认为:“改革开放以来,双音节词在成倍增加的新词语中,在总量中占70%左右。”[3]显然,这里的三音节词不足30%。此后,2006年由教育部、国家语委发布的《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11)》收录的171条新词语中,三音节词有52个,占比30.4%[4],到2007年,三音节词占新词语总数33.6%[5],2010年新词语中,三音节词大幅增加,达53.4%,四音节、五音节词都呈增长趋势[6]。由此可见,新词语的产生可能将打破传统的双音节化优势地位,逐渐以多音节化见长。
表1 2011年新词语词长分布
从结构方式看,2011年新词语中单纯词仅占0.84%,合成词占绝对优势。合成型中仍以偏正式为主导,占总词数的45.12%,其次是后附加式合成词,占29.79%,前附加式合成词的能产性较往年有所增强,占总词数14.81%。类词缀中,近几年的流行后缀~体、~族、~门、~哥的构词能力仍很强。以“体”为后缀的有44条,占7.41%,以“族”为后缀的有29条,占4.88%,以“门”为后缀的有17条,占2.86%,以“哥”为后缀的有30条,占5.05%。2010年流行的前缀微~,本年度构词能力出现井喷,共有63条,占总词数10.61%。(详见表2)
表2 2011年度新词语结构方式分布
值得注意的是,本年度新词语中,除了继续沿用哥、姐亲属称谓为后缀外,还延伸到了以爸、妈、叔等长辈亲属称谓词语为后缀。其中爸、妈与动物名词结合出现了新义,指对待子女采取类似于某一动物性格特征的教育方式。例如美国华裔教授蔡美儿,被称为“虎妈”,其写了《虎妈战歌》一书,介绍了采用咒骂、威胁、利诱等高压手段教育子女的严厉教育方式。另外,随着高科技“云计算”的出现,并且在通讯、电视、IT等各行业产品上以及我们的生活中广泛地应用,“云”作为类前缀呈现了很强的构词能力,共有14条,占2.36%。此外,本年度新的造词格式还有~令、~潮、~聊、~闹、~叔、~商。(详见表3)
表3 新词语中新的造词格式状况
学界关于新词语的造词方式,已经比较深入地从不同角度进行了探讨,认识还比较一致,主要的造词方式包括:简缩、类推仿拟、修辞转化、借用等[7]。2011年的新词语中也主要是运用了这几种造词方式,其中以类推仿拟造词为主。
1.类推仿拟造词
任何一种语言都具有类推机制,布龙菲尔德认为,“凡说话的人没有听到过就会说的形式,它的成分有着规则的功能—–语法模式往往叫做类推。按照规则的类推说话人可以说出他没有听到过的言语形式。”[8]类推造词越来越成为新词语的主要造词方式,2011年新词语中通过词缀化造词的有267条,占总词数的44.95%。例如楼脆脆、范跑跑这种具有讽刺色彩的ABB模式,近年来的构词能力一直都很强,2011年的新词语中类推仿造出了7条:楼加加、楼接接、瓜裂裂、桥危危、盖脆脆、温跑跑、医跑跑。这类词的类推有其自身的规则,一般是由某一事件衍生的,事件本身是因不讲诚信或道德缺失等原因引起,所以造出来的新词具有贬义色彩。模式中的A是名词,指事件发生的对象,BB是由动词或名词构成,指对象在事件中的状态、行为等。如“×二代”模式,其产生之后一直保持了较强的构词能力。2011年的新词语中类推仿造了7条:名二代、仁二代、商二代、团二代、新二代、油二代、付二贷。其中“付二贷”中的“贷”谐音“代”,这就是我们将在后面探讨的合力造词,除了用类推仿拟还用了谐音的方式构成的。
另外,由类推仿拟造词而引起的词缀化现象越来越多,关于词缀化与新词语的关系,1995年沈孟璎就注意到了,他认为“词缀化的倾向指的是词根由原来实在意义逐渐虚化,虚化之后,就有了较强的构词能力,大批新词语就会因此而派生”[9]。当然,我们看到近年来很多词语词根的实在意义并没有完全虚化,但同样具有很强的构词能力。吕叔湘先生在《汉语语法分析问题》中把这种介于词根与地道词缀之间的语素称之为类词缀[10]。例如:“门”,八毛门、搀扶门、瓷器门等表示反映社会矛盾的事件。“哥”,大衣哥、逼停哥、垫钱哥、断臂哥、鸡汤哥等,指对具有某一特点的某个人的昵称,具有褒义色彩。
2.吸收外来语
随着经济的全球化,人们外语水平的不断提高和普及,外来语向汉语渗透已不是一种罕见现象。2011年的新词语中吸收外来语素的有25条,占总词数4.2%。通过吸收外来语造词的有两类:一类是音译词或外来语缩写词。例如,吐槽,源自日语,是指日本漫才(类似于中国的相声)里的“突っ込ttf”,普通话里相当于相声的“捧哏”。闽南语中有“吐槽”一词,所以台湾的翻译都翻成“吐槽”,然后大陆也开始用了,最接近的词是“抬扛”、“掀老底”、“拆台”。如“CDI”,英文comprehensive development index的缩写,是指“综合发展指数”。主要从民生改善、社会发展、经济发展、生态建设和科技创新五个方面测量一个地区发展水平。另一类是由外来语素加汉语语素构成。其中中英文混合的词有20条,如“hold住”,源自香港,这个词语的来源还有一种说法是来自方言,据考证,湖北江汉平原一带人们祖祖辈辈就使用“hold住”一词。“円族”是指宅在家里喜欢进行网购的一类人。其中“円”字源自日语,是日文中日元的货币单位。网民因其字形非常像鼠标,因此用来表示网上购物。
3.修辞造词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思想越来越活跃,语言的创造力得到了极大的发挥。利用修辞格造词,不仅使词更具有表现力,而且使人乐于接受。在2011年新词语中,运用修辞造词的不少,以比喻造词、谐音造词、借代造词较为突出。
由图3可知,焦亚硫酸钠对抑制大豆制品褐变效果显著。总体趋势为:随着焦亚硫酸钠含量的增加,抑制褐变效果越加明显,但在其添加量为0.03%时,评分略微有所下降。这是因为焦亚硫酸钠能抑制葡萄糖等还原糖生成5-羟基糠醛,从而阻止美拉德反应的发生[9]。故综合考虑国家食品添加剂添加标准及抑制褐变效果,添加量在0.02%最合适[10]。
(1)比喻造词。比喻是根据事物之间的共同点,用一种事物比喻另一种事物,使表达更形象生动。如“翡翠女”是指那种充满自信、经济独立、注重生活品味、事业上较为成功的都市女性。“河狸族”比喻擅长整合各种资源,理性地进行网上消费的人。“虎妈”比喻采用咒骂、威胁、利诱等高压手段教育子女的母亲。
(2)谐音造词。指利用音同、音近现象造词,采用谐音方式造词,可以使词语具有诙谐、讽刺等色彩。如“碑剧”由“悲剧”谐音而成,源自黑龙江省某某县为吸引日本公司的投资,为死去的侵略中国日军立碑,花费70万元,这一举动引起了大量网友的不满,部分网友们组团前去砸碑。后来该县县政府迫于强大的压力把石碑拆除了。网友们把这件事情称为“碑剧”。“谣盐”由“谣言”谐音而成,源自2011年3月11日日本福岛核电站发生核泄漏事件时,有谣言称“可以用服用碘盐的方法来抵抗核辐射”“盐将受到日本核泄露污染”,引发了老百姓的“抢盐风”,这件事情和“盐”有关,故称。
(3)借代造词。指用人或事物的某一方面的特征来指代其人或其事。如“大衣哥”,指的是山东农民朱之文,在中央电视台《星光大道》等节目中,演唱歌曲时身穿军大衣,故称。“螺丝蓝领”代指标准件机械维修技师。“麻袋哥”代指资助藏童的扬州大学学生,因为他经常在周末背着空麻袋在校园各个角落找寻废品卖钱,故称。
4.简缩造词
词语简缩是用简短的语言单位代替原来的较长语言单位表义的一种造词方式。简短的语言单位是从原来的语言单位中具有代表性的成分组成的。如“降准”,指降低存款类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准备金率。“三荒两高”指一些企业面临的钱荒、电荒、工荒以及高税负、高成本等现象。
另外,我们在分析词语的造词方式时发现:有些新词语的造词过程中往往不是单一的用某一种方式,而是用了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合力造成的。如:
类推造词+谐音
有些新词语是仿拟某一形式而来,而其中的语素又与另一词语是谐音关系。例如“被姜军”(指姜农因姜价暴跌而严重亏损)是通过仿拟被~形式造成的,其中的“姜军”由象棋术语“将军”谐音而来。
如“360体”“体”是类词缀,“360”是吸收阿拉伯数字。指的是一种网络语言表达式,发轫于电脑360小助手开机的提示页面,随后引发了网民的模仿,格式是“此次······共用了······分钟,······击败······”。
类词缀+比喻
如“电茧族”用电茧+词缀“族”的形式,来比喻那些依赖网络进行购物、娱乐和交友,深居简出的人。如“抹布女”,用抹布+词缀“女”的形式,来比喻那些为爱人付出一切,却像用过就丢的抹布一样被抛弃的女人。
简缩+比喻
如“可乐型员工”,“可乐”是由“可口可乐”简缩而成,用来比喻那些刚进入职场是表现很不错,引人关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长进不大,缺乏后劲的员工。这类员工有点像可乐一样,刚开瓶盖时,丰富的泡沫让人产生一种虚幻感,但越往后,味道越淡,就像一杯糖水。
简缩+比喻+类推
有些新词语的造词方式比较复杂,用了简缩、比喻、类推三种合力构成。如“蜂族”,“蜂”由“蜜蜂”简缩而成,“族”是词缀,表示某一类人,比喻那些每天像蜜蜂一样忙碌,从事媒体、出版、翻译等职业的白领。
类推+比喻+谐音
有些新词语造词主要采用类推方式,但同时还用了比喻和谐音的力量。如“河狸族”中用擅长采集各种材料改造栖息环境的河狸来比喻擅长整合各种资源,理性地进行网上消费的人。又因“河狸”谐音“合理”,故称。
语言是社会生活中进行交际活动的最重要的交际手段,社会生活中的任何变化,都会在语言(主要在新词语)中有所反映[11]。2011年的新词语的产生的动因主要源于以下几个方面:
2011年,我国的科学技术在政策的引导下,取得了长足的发展,科技成果迅速转化,高科技产品不断涌现,并广泛应用于人们的生活中,因此引发了大量新词语的产生。例如,由于高科技“云计算”的出现,电视、通讯、IT等各行业产品以及社会生活中广泛应用“云概念”,涌现出了云电视、云海工程、云课堂、云会议、云手机、云微博、云预约、云学习、云驱动、云媒体、云媒体电视、云客服、云家庭等新词语。“4D报纸”的出现打破了传统纸质媒体的阅读模式,在三维立体空间的基础上能带给读者动感、嗅觉、听觉等人体感受。随着ipad、iphone在中国的盛行,出现了因长时间“快触”导致的手指或手臂不适的“ipad手”症状。
微博自2010年产生到2011年成为应用元年,人们的生活方式因微博的产生而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以“微”为类前缀的词语出现井喷,共有63条,占总词数10.61%。和微博有关的词语有80条,微博已深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政府与时俱进,开通“政务微博”开展“微政务”,“民生微博”收集和解决百姓诉求,发布“微博公文”,领导干部开通“官微”,建立与百姓沟通交流的渠道,进行“微博私访”,全国人大代表通过微博提出“微建议”,收集和发布“微议案”,成为了“微代表”。恋人们可以通过微博进行“微思念”、“微表白”,还可以“微博结婚”,企业可以在微博上进行“微猎头”“微招聘”,未就业者可以进行“微求职”,微博的产生和发展对社会产生了巨大“微力量”,人们在这里传递“微祝福”,实现“微愿景”,享受“微生活”。
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人们的参政议政意识不断增强,会更多的关注社会民生、政府行为、官员作风、权益保障等问题。近年来,通过一系列的社会事件反映的社会矛盾摆在人们面前,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并用新词语将事件符号化,将矛盾凸显化,一般用“~门”格式来表现。2011年,通过“~门”来表达社会事件的新词语有17条,有反映医患关系紧张的“八毛门”,彰显社会信任危机的“搀扶门”、“鸽子门”,反映食品安全问题的“豆浆门”、“骨汤门”,公务人员行为失范的“发飙门”,文物保护制度问题的“瓷器门”、“哥窑门”、“故宫十重门”、“会所门”、“婚宴门”,反映政府三公消费问题的“接待门”等。另外,随着我国精神文明建设的推进,百姓文明素质不断提高,反映好人好事的新词语不断涌现,而且这些词语大多运用亲属称谓为后缀,带有明显褒义色彩。如“浓烟哥”,是对在发生火灾时,冒着浓烟舍己救人的消防员谭夏林的昵称。“麻袋哥”,对依靠周末背着麻袋在校园内捡废品卖钱,用来资助藏族儿童读书的扬州大学生的昵称。此外,还出现了“最美+亲属称谓”这样极具亲切意味的词语,例如“最美妈妈”、“最美奶奶”、“最美爷爷”。从这些词语中我们不难解读出社会文明程度正在不断提高,社会也越来越和谐。
经济全球化导致各种文化的相互渗透,人们在扬弃中不断选择,寻找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对具有相似生活状态和生活方式的人进行类化、符号化,大多用“~族”、“~女”、“~男”来表达,2011年,以“族”为后缀的词语有29条,如“电茧族”,指那些成天深居简出,依赖于网络生活的人。网络就像茧一样把他们包裹在里面,故称。“打烊族”,在超市打烊之前的打折促销时间进行采购的消费者。“BMW族”,“BMW”是bus(公交车)、metro(地铁)、walk(步行)的首字母缩写,是指借助地铁、公交车、步行上下班的人。五六十岁仍然精力充沛、追寻乐趣、乐于消费的“媚皮族”。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反潮流而行之的“反潮族”。经济独立、事业成功、注重生活品位、充满自信的都市“翡翠女”。沉迷于网络虚拟空间的“机男机女”。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催生了遇事可以找别人有偿代办的“代时代”,远离父母,身在他乡,可以找人“代孝”,清明节太忙,无暇扫墓,可以找“代扫客”,汽车被堵在路上,可以找人“代堵”等等。
[1]国家语言与资源监测中心.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11)[R].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3.
[2]侯敏.2010年度新词语解读[J].语言文字应用,2011(4):13.
[3]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21.
[4]国家语言与资源监测中心.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06)[R].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4.
[5]国家语言与资源监测中心.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07)[R].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3.
[6]国家语言与资源监测中心.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2010)[R].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5.
[7]张春华.新词语构造的合力机制[J].语言文字应用,2009(2):25.
[8]伦纳德·布龙菲尔德.语言论[M]//熊兵.布龙菲尔德语言学文集.湖南:湖南教育出版社,2006:79.
[9]沈孟璎.汉语新的词缀化倾向[J].南京师大学报,1995(4):43.
[10]吕叔湘.汉语语法分析问题[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132.
[11]徐昌和,邹云.汉语新词语产生因素分析——基于社会语言学视角[J].湘南学院学报,2012(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