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刚
一回到家,亚强就拿出照相机,翻找一张照片。
那天,他随学习培训班外出参观学习,在蝴蝶园,一只色彩斑斓、美丽得让人心颤的凤尾蝶不知何故停在宋老师的挎包上,美得宋老师一动不敢动,紧绷着身体,小声唤在旁边的亚强,“快照,多照几张。”
见宋老师紧张的样子,亚强忙取消了闪光灯,从不同的角度为宋老师和美丽的凤尾蝶拍了好几张。美丽总是瞬间就消逝,凤尾蝶很快翩然飞起。宋老师兴奋地跑过来,看照片的效果,还喜滋滋地对旁边的同学说:“你看,多漂亮呀。”“蝴蝶漂亮,人更漂亮。”宋老师听了,嘴里虽谦虚着,脸却禁不住笑成了一朵花。
“回去别忘了传给我。”宋老师把邮箱给了他。
培训结束后,回到单位又陷入忙忙碌碌中,竟忘了,刚才宋老师打来电话,他才记起。他忙向宋老师道歉。
那次参观学习的照片还在,可就是不见宋老师的照片,连续翻了几回,亚强只得接受一个现实,相片让人给删了。
亚强马上想到老婆,不知为什么,最近老婆总是对他疑神疑鬼,悄悄翻看他手机的短信和通话记录,晚上去办公室加班,她半信半疑地询问一个人还是和别人一起加班,一起加班是男的还是女的,期间还拨打办公室电话。
亚强很恼火。他从来没有跟哪个女人有粘染,连流言蜚语都没有,这不是无事生非吗?
“最近你好像对我的电话和短信挺感兴趣的。”找了个机会,他似无意地说道。
“看一下不可以呀?”老婆反问道。
“你要是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好不好,别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你知道啵,我同事小莉离婚了,他老公很老实的一个人,在外面和别人生小孩了,回来跟她摊牌才知道。”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你要分清楚。”
“又不说你,你激动啥。”
本以为这样谈后,老婆不再纠缠,可她依旧不摆不休。
一次,单位组织活动,亚强和办公室几个女同事合影,老婆指着相机里的照片打破砂锅问到底。
“身边那个女的很漂亮哦,还站那么近。”老婆醋意十足。
“你什么意思嘛,说这种话。”
“我什么意思,我就这个意思,你和别人照相就照相嘛,还让我看到,我看到就要说。”
“我就和别人照相了,怎么了?”亚强被老婆的话气昏了,话脱口而出。
“只要让我看到,我就删。”老婆说完,毫不讲道理把照片删了。
亚强气得快爆炸了,狠狠吵了一架。
想起这些,亚强越发断定照片是老婆删的,因为相机一直放在家里,而宋老师年轻漂亮,老婆准以为有什么关系,才留影的。
“喂,你疯了吗,干嘛把照片删了。”亚强被自己的想象气得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冲里面大声嚷道。
“我看你才疯呢,照片,什么照片。”老婆一听,顿时满脸怒色,咣当,把锅盖丢在灶台上。
“我给宋老师照的那些相片,不是你删的是谁删的。”
“鬼知道你什么照片,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咱们现在就去办手续。”
“什么手续?”
“离婚手续。”
“你想离婚就直说,不要找这样的借口。”
“爸,是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姐姐,包上停一只美丽蝴蝶的照片。”不知何时,女儿走了过来,“那些照片是我删的。”女儿接着说
“你,你怎么把照片删了。”亚强虽还有气,但口气放缓了。
“前次你和妈因照片已吵过一次,我怕妈看见,就悄悄删了。”
女儿犯错似的嗫嚅道,勾下了头,泪也跟着滴了下来。
作为全省唯一的全国师德标兵,韩老师才下飞机,就被早在机场守候的记者截住,问题争先恐后地向韩老师抛来。还没等韩老师回答这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又提了出来,韩老师把问题理了理,内容大同小异,想了解的主要是师德是如何养成的。
最近,媒体、网站频频曝光教师补课、订学习资料等不良现象,引起公众非议,现在急需一个正面形象来引导这种不良之风。在老记们看来,韩老师不亚于救命稻草。
韩老师给老记们讲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感谢您,老师》,那是她给学生布置的一篇命题作文。九月开学后,第一单元的课文都是关于老师的,单元作文自然是以老师为题材。《感谢您,老师》,当她在黑板上写下这个题目时,有些自得。为了这些学生,她可是起早贪黑,毫不保留地传授知识给学生。看着孩子们健康成长,增长知识,提高智力,韩老师有一种成就感。学生感谢老师,那是天经地义的,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是需要把老师当成父亲那样孝敬的。
她说,那篇作文虽写得一般,却像原子弹爆炸一样冲击着她的神经。尽管已过去多年,但韩老师仍清晰记得全文,她当场动情地给老记们背了起来。
“人们都说,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那么,韩老师,你就是我们(1)班全体同学的工程师。
有一次,我上体育课被滚过来的篮球绊倒了,膝盖摔破了一块皮,鲜红的血流了出来。同学见了很着急,扶着我去办公室找您,您只看了一眼,说,去校医室看一下。当时,我们因您的冷漠而感到愤怒,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明白了,您其实是在培养我的坚强和毅力,最终,那误会,随着伤口的愈合不见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在此,我衷心地祝福您,感谢您,我们的韩老师。”
老记们耐心地听着韩老师背那篇小学生作文,心里有点不舒畅,觉得韩老师太做作了,借一篇学生作文自卖自夸。但为了采访继续,便借着话题提问:“韩老师,从学生对您的情感,我们强烈地感受到您为人师表的风范。您认为,一名老师怎样才能提高自己的师德师风呢?”
韩老师还继续说那篇作文,“当我读完那篇作文,提着红色的批改笔,我不敢给那篇作文打分。我记得当时临近中秋节,虽然我没有暗示和要求,但仍有不少家长悄悄给我送月饼,哪个家长送了月饼,我就在学生点名簿上打个勾,当时没觉得什么,只是觉得那是家长的一点心意。”
中秋节那天,韩老师拿点名簿看了一下,除了暗香,其他学生名字后都打了个勾。暗香的父母在城里打工,每天都很晚才来接她,为此,韩老师放学后留下陪暗香,直到她父母来接她。韩老师觉得用在暗香上的时间和精力最多,在韩老师潜意识里,暗香是最应该给她送月饼的。然而全班只有暗香的家长不送月饼。韩老师像吃到了冷硬的东西,心里疙疙瘩瘩的,再见到暗香,有种厌恶的感觉。那天,她正在办公室备课,暗香被同学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进办公室来。“老师,我跌倒了。”暗香带着哭音向她诉道,她见是暗香,那种不舒服感又涌上来。“谁叫你不小心的。”丢下这句话,又埋下了头。“老师,你看,都流血了。”暗香不甘心,把裤腿撩起来,又说道。“自己去校医室看一下。”韩老师看也没看一眼,暗香在同学搀扶下,去了校医室。韩老师记得当时涌起一股快感,没想到在暗香看来,却是老师在培养她的坚强和毅力,深怀感激之情。
那篇作文像一面魔镜,让她不敢窥视自己的内心。沉思良久,她用红笔写下了:感谢您,老师。
“完了?”记者不甘心地追问。
“是的,纯洁的心灵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韩老师总结道,从那以后,面对孩子时,她常常以学生的心态反省自己。
“妈妈,给我讲年的故事好吗?”
快要过年了,儿子又想起了“年”的传说。
“从前,有一只叫年的怪兽,头长犄角,凶猛异常,年喜欢睡大觉,一睡就是三百六十五天,到除夕才醒来,吞食牲畜伤害人命,所以到除夕这天,人们就会逃到深山躲起来,后来,人们发现年最怕红色、火光和炸响,因此,每到除夕,家家贴红对联,燃放爆竹,还走亲串友拜年。”
“那为什么还有红包呢?”儿子又问。
“红包,你说为什么呢?”她沉吟道,灵机一动,“你想呀,年是怕红色呀,红对联贴在门口年不敢进了,可人走到屋外遇见年怎么办呢,只能带上红包了,年一见是红色就吓跑了。”
“是呀。”儿子点着小头。
看儿子敬佩的眼神,她不由有些自得。
“妈妈,今年姑婆会到我们家拜年吗?”
“要不,你给姑婆打个电话。”
虽然,家公家婆过世了,可每年大年初二,姑婆还是按习俗——出嫁的姑娘回娘家拜年。
大年初二那天,姑婆如期回娘家拜年。
见姑婆只一个人,她问“小志呢?”
“跟他妈去外家拜年了。”姑婆放下带来的大公鸡,招呼儿子去了。
她烧水,老公杀鸡,儿子则拉着姑婆到屋外放鞭炮。
吃完午饭,姑婆就张罗着回去。她拦道:“姑婆,急什么呢,一年到头,好不容易来一趟,住几天再回去。”
“我是想,可牛还拴在坡上。”
“不怕的,我打电话叫山哥把牛牵回来就是了。”
姑婆还是坚持要回去。
其实,她也只是嘴上客气而已,毕竟有客人来又要招待又要陪,挺麻烦的。
她准备了一些粉丝还有腐竹,让姑婆带回去,包红包时,她犹豫了一下。往年,姑婆都是带小志来,姑婆给儿子一个红包,她给小志一个红包,形式虽然热闹,但谁都不亏空谁。
她悄悄问儿子:“姑婆有没有给红包?”儿子摇了摇头。
给还是不给红包呢,按风俗那是一定要做个利是的。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给姑婆包一个红包,只是数额她做了严格的控制。
姑婆临出门时,她把红包递给姑婆。
姑婆推让道:“我都没给亚山红包,你给我干嘛。”
“亚山他有红包,这是利是,姑婆你一定要收下。”她把红包往姑婆的口袋塞。
姑婆像打架似的,用力推着,拎起地上的东西,逃似的向门外快步走去。
她怕表现得虚情假意,紧随姑婆身后塞红包。
家门口是一条公路,等她发现车时,她看见姑婆被撞飞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声,就重重地摔在了路的那一边,拎的东西撒了一地。
姑婆被救护车拉走了,地上只留下一滩血迹。
儿子不解地问:“妈妈,姑婆去哪了?”
她强忍眼泪,不敢看儿子的眼睛,低声说:“姑婆被一只叫年的怪兽抓走了。”
春节将近,陆发百货店老板六爹早备好了年货,糖果、饼干、油、米、饮料等,排得货架满满,把这些货卖出去,今年过年的“鸡”就肥了。
以往有些空荡的大街随着春节的临近,挤满了人流,六爹的店里也人来人往,进店很少有空着手出去的。
六爹怕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把六婶也叫过来,两个人递货收钱,忙得团团转,大冷的天愣是出了一身汗。
“老板,这油怎么卖?”一个腆着肚子,夹着香烟的中年男子指了指桶装油。
“85块。”
“那这米呢?”中年男人用脚示意放在地上的米,又问道。
“110元。”
“能不能少点?油60块一桶,米80块一袋。”中年男人弹了一下烟灰,问道。
“不能减那么多,油最多减5块钱,米最多只能少10块钱,再少我们就亏本了。”六爹说着,不禁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这些天,来店里置办年货的,多是女人,这个男人又白又胖的,不像家庭主男。
“如果我们要多呢?”
“要多少也是这个价,这个价已够便宜了,你也可以去别的店问问,我们这个价贵还是便宜,再回来买。”六婶在旁边接过话茬。
“老板娘,你就少赚点好不好,薄利多销,卖多赚也多嘛,我们单位春节要慰问困难群众,需要的量是很大的。”
“要是这个价,你要的越多,我们亏得越多。”六婶说完去陪另一位客人选货去了。
中年男人站了一会儿,想再砍砍价格,但见六婶忙得无暇理他,便装出一副转身离去的样子,说:“你卖啵,不卖我走了。”
话虽这样说,但脚却没有挪动。
“你要多少?”一直在旁边忙的六爹问道。
“油和米各70份,怎么样?”中年男人两眼放光,急问道。
其实,中年男人已问过多家店铺,这个价格没人愿意卖,听六爹的口气,似有商量的余地。
“油60块,米80块,这价实在太低了。”六爹沉吟道。
“我们要的量很多的,油要买70桶,米也是70袋。”
“你这是买去慰问的?”
“是呀,每年春节我们都慰问。老板,你就便宜卖吧,明年春节慰问我们还跟你买。”
“好吧。”六爹应了下来。可旁边的六婶不干了,“哎,老的,你昏头了,进货那么多钱,你就卖那个价钱,那运费怎么办,店租怎么办?”
“我说卖就卖,你啰嗦什么。”六爹吼了六婶一嗓子,马上把六婶吼哑。六婶气呼呼地到一边卖东西去了。
“那我先结账,等一会儿再叫人过来拉。”中年男人怕六爹后悔似的掏出了钱包。
“老板,给我开张发票,就开油115块钱一桶,米150块钱一袋。”
“不行,那不行。”六爹停住了数钱的手。
“不怕,多余那部分我交税钱,不让你吃亏的。”
“不是,我不卖了。”六爹说着,把钱塞还给了中年男人。
“哎,怎么不卖了?”中年男人扬了扬手中的钱,焦急地问道。
“不想卖了。”六爹丢下这句话,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中年男人气恼地站着,见六爹不再搭理,“怪胎。”丢下这句话,悻悻地往店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