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证南海海疆国界线

王颖，葛晨东，邹欣庆

（1.南京大学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南海环境资源与海疆权益研究平台，江苏南京 210093）

论证南海海疆国界线

王颖1，葛晨东1，邹欣庆1

（1.南京大学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南海环境资源与海疆权益研究平台，江苏南京 210093）

追溯探查历史图件，根据1946年内政部方域司编制的一组“南海诸岛位置图”（南海诸岛位置图，南沙群岛，中沙群岛，西沙群岛，西沙群岛永兴岛及石岛，南沙群岛太平岛）和1948年出版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分析，南海诸岛外围的断续线段是我国在南海的海疆国界线；当时划定，是与陆域国界相连的，海上国界是陆域国界的延伸，以断续线段表示是国际地图上对海疆国界线通用的表示方法，当时即获国际认可。上述结果为南海划界提供了科学依据。

海疆国界线；历史图件；海洋权益；南海

1 引言

长期以来，中国南海诸岛外围海域之界限被称为断续线，但是对它所代表的内涵，却有着不同的理解。不同的理解，事实上是对这一界线在历史上所反映的疆域权属内涵认识的不一致，而这些不一致的解释和理解，对海洋划界造成了很大的困惑。为探索这一界线的起源，厘清其在历史上的客观定位，以便了解其初始的本质含义，作者对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历史地图及文献记载进行了系统研究，以明确断续线的真实历史含义，以期为南海划界提供科学依据。

2 历史图件数据

为探索这一界线的本质含义，作者查阅了在台北、南京所保存的中华民国时期的图文原件档案《南海诸岛位置图》（6幅）［1］（表1）图文原件档案，这组图是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政府派军队完成对南海诸岛接收并宣示主权后由内政部方域司绘制的，于1946年12月完成测绘。据民国档案文［（卅六）四内30844］：是于民国卅六年（1947年）8月7日经行政院院长张群批准签发。1947年11月上旬《大公报》报道了“南海诸岛内部名称核定”；1947年12月1日，内政部方域司公布了《南海诸岛位置图》，在《中央日报》上刊登了南海诸岛名称。《南海诸岛位置图》收录在《南海诸岛地理志略》一书中［2］，并作为《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附图于1948年2月公开出版发行［3］。

表1 南海诸岛位置图（6幅）［1］Tab.1 A set of location maps of the South China Sea Islands，（6 pieces）［1］

3 分析结果与讨论

除上述两处之外，其他部分也以该线段符号标注出我国与周边国之分界：越南东岸与我国西沙群岛及南沙群岛间距之中线位置划分，岛与岛间距的中线，或暗沙与陆地外缘之中间线等等，界线的划分均是一致地，遵循明确的原则。

在表1南沙群岛图幅中，包含着南沙全部岛屿，比例尺为1∶2 000 000，其东、西、南三边界限也以直线间夹括弧与内之方块点“—〈■〉—〈■〉—”组成，也有十段线（见图7）。不同比例尺图上的海疆范围虽有大小不同，但在图上的我国南海海域疆界却均以十段表示（见图1、图7），在正式公布的1∶6 500 000《南海诸岛位置略图》［2］和1∶9 100 000《南海诸岛位置图》［3］（见图5）上，与菲律宾西侧相毗邻的国界线分为两段，则总数为十一段。因此，南海海疆国界线的称谓不宜以数字表示。目前南海周围之界线在去掉北部湾界线后常被称为“九段线”，似不恰当。

作者认识到，南海海疆国界线以不连接的线段（断续线段）标注在图上，海水是波动的，以“线段”表示海域疆界比连续的实线更符合实际，而且具有允许船只无害通过之属性。国际地图上海疆界线也以断续线段表示，如：The New Canadian Oxford Atlas［4］中，在地中海中，意大利与西班牙岛屿的海疆界线，土耳其与希腊之间的海疆界线，均以断续线段表示。因此，海疆国界线以断续线段表示是国际惯例。

西沙群岛与中沙群岛两图幅，比例尺均为1∶350 000，西沙群岛图幅中有图例表明珊瑚礁、沙滨、阔叶林，等深线，水深点与破船遗迹。中沙群岛周边以20 m等深线分出岛周轮廓，内有实测水深点以及各暗沙与礁滩位置。

永兴岛及石岛图幅，比例尺均为1∶10 000，为实测地图，标注“中华民国卅五1946年11月30日测绘”，岛屿与码头清晰绘出，标出永兴岛与石岛位于同一珊瑚礁上，低潮时礁滩出露，高潮时礁边有浪花（激浪）。该图明确标出当年“永兴岛面积为1 851 000方公尺（1方公尺为1 m2），合7.40方市里（1方市里为0.25 km2），地势平坦，西南隅岸边有沙丘、拔海最高达8.3公尺”。“石岛面积78 000方公尺，合0.312方市里，最高处拔海12.4公尺”。当2013年5月29日作者登岛观察时，因林木丛生，已不见沙丘原貌。再以GPS定位，测得石岛最高处为15.9 m，而现代文献中标出为13.8 m。若有现代高度的精确计量，则可知其近60多年来地貌发展的变化。原图件中用“拔海”术语形容高出海面之高度，引起我们关注，认为中文之“拔海”比“海拔”更贴切其内涵。后人为何将“拔海”改称为“海拔”不得其解？

太平岛图比例尺为1∶5 000，是实测的，图上附注：“一、太平岛面积为432 000方公尺合173方市里地势平坦拔海4公尺（1公尺为1 m）；二、岛内建筑物俱已毁坏。”图例有：“房屋（钢骨水泥、木屋、屋基）、碑、电台、旗杆、水井、蓄水池、坟墓、防空洞、树木（椰树、阔叶树林、独立树）、壘石圈、大路、小径、轻便铁路、沙滨、沉船、岩石、珊瑚礁”。图例中还注出“该岛曾有驻军及居民，但测图时建筑已毁”。附注三是：“沿岛周边有珊瑚礁低潮时显露高潮时岩礁边见浪花”。图框外左上角注明“中华民国三十五（1946）年十二月十二日测绘”。

图1 1946年绘制的《南海诸岛位置图》［1］Fig.1 《Location Map of the South China Sea Islands》drafted in 1946［1］

图4 1948年出版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3］Fig.4 《Administration District Map of Republic of China》［3］

同时，在查阅南海诸岛的相关档案文献时，检索到在1930年1月至1931年10月期间，当时的民国政府已制定了《规定领海界线草案》［9］，开宗明义地指出：“领海与领土同为国家主权与法律之所及在对外关系上有关于战时中立权利及平时渔业权利之处颇鉅在军事上与海军区区域之划分其相联系之处亦复不少我国对于领海尚无明确规定故事不可缓”（原文中文句均不含标点符号，照录，余同），可获知当年划定南海海疆国界线时所遵循的原则。

在文件的第二部分包含了分析各国领海之例：“英美法德及日本为三海里斯堪的那维亚诸国（瑞典挪威）为四海里葡萄牙为六海里苏俄为十二海里”。

该文件第三部分分析领海大小之利害（略）。

图5 《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中的《南海诸岛位置图》［3］（原图比例尺为1∶9 100 000）Fig.5 《Location Map of the South China Sea Islands》attached to《the Administration District Map of Republic of China》［3］（Original Scale is 1∶9 100 000）

图6 《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中的“图例”［3］Fig.6 Legends of《Administration District Map of Republic of China》［3］

图7 南沙群岛［1］Fig.7 The Nansha Island［1］

第四部分明确提出：我国领海宜制定为十二海里。

第五部分是计算领海之准绳：

“（一）计算领海以十二海里，自沿岸之低潮点往外起算

“（二）一海湾全在我国海岸线范围以内之领海界

“（甲）凡海湾湾口宽不逾24海里者则于湾口对直引以直线由此直线往外起算

“（乙）凡海湾湾口宽逾24海里者则择靠湾口最近之一点构成宽口不逾十二海里之处于此对直引线往外起算

“（丙）凡海湾得视为我国完全所有时则不问该海湾湾口宽度为何概于湾口封直引线由此线往外起算

“（三）一海湾虽在我国海岸线惟兼与他国海岸交界时之领海

“凡以海湾湾口或一河之河口宽不逾十二海里为我国与他国交界时计算领海应彼此各由己方海岸之低潮点起算按半而平分之。

“（四）港湾 自该湾靠外设备之最终点起对引直线起算该处领海海里数

“（五）岛 我国沿海岛屿有单独之领海

“（甲）凡众岛成群全属我国如其外周所有各岛相去之距离不逾我领海海里数之一倍者则该处领海自其岛群最靠外之岛往外起算

“（乙）凡括于岛群之内之海皆为我国领海

图8 《中华人民共和国新地图》［5］（1951年，原图比例尺为1∶8 500 000）Fig.8 《The New Map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5］（1951，Original Scale is 1∶8 500 000）

图9 《中华人民共和国新地图》中的《南海诸岛图》［5］（1951年，原图比例尺为1∶19 000 000）Fig.9 《Location Map of the South China Sea Islands》attached to《the New Map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5］（1951，Original Scale is 1∶19 000 000）

“（丙）各岛之距大陆海岸或群岛之两端之岛与大陆之海岸相距其距离不逾领海海里数之一倍者则所包括之海皆为我国领海

“（六）海峡 凡海峡之沿岸皆属我国且其入口宽不逾我领海海里数之一倍者则峡内全部为我国领海

“凡海峡之沿岸为我国与他国海峡宽不逾领海海里数之一倍者则各以自由（有）国自辖之中线为彼我国之领海范围

“凡通联我国内水之海峡其起算领海得准用前述关于海湾领海起算法之规定

“凡河川以其直接入海之处为其内水终点并不问其入海之处所有内水面积之宽若干其领海起算概准用前述关于海湾领海起算法之规定

“若一河川出口系在一哈夫Half者（哈夫系一形狭长而积水不深之浅湾其外面隔堤中穿缺口以与外海相连）其领海起算概准用前述关于海湾领海起算法之规定”。

《规定领海界线草案》是附于行政院决议案（行字第3606号）之后，议案文为：“行政院为国务会议决议领海界限拟定为十二海里勘界事宜交海军部办理事给国民政府呈及给内政外交财政海军实业指令（指令第六八三号），经行政院院长蒋中正副院长宋子文会签批准于民国廿年二月廿六日（1931年2月26日）发文。”

图10 《中华人民共和国新地图》中的“图例”［5］（1951年）Fig.10 Legends of《the New Map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5］（1951）

4 结论

综上所述，历史图文档案表明中国对海疆界限早在1930—1931年间已有研究与建议，并在1931年2月经民国民政府行政院批准并实施勘测。日本侵华战争使海域勘界中断，但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民国政府在1946—1947年间在完成对南海诸岛接收时依据法规实地勘定南海海疆界限，并正式对外公布。南海周边线段是我国在南海的海疆国界线，海疆国界线与陆域国界线是连接在一起的，是陆域国界向海的延伸。它是中国南海诸岛与周边诸国在海域的国界线，区分了中国岛屿海疆与周边各国间的疆界范围，并以国际惯例的断续线段标明在南海的中国海疆国界线上。在国际上的众多条约、外交会谈、出版的图集及其他正式出版物中，均获认可。南海海疆国界线的称谓不宜以数字表示，目前南海周围之界线在去掉北部湾界线后常被称为九段线，似不恰当。厘清这一事实，对于南海划界具有科学意义。

［1］ 国民政府内政部方域司.南海诸岛位置图（六幅）.南京第二档案馆，1947.

［2］ 郑资约.南海诸岛地理志略［M］.上海：商务印书馆，1947.

［3］ 傅角今.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M］.上海：商务印书馆，1948.

［4］ The New Canadian Oxford Atlas［M］.Canada：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7.

［5］ 华夏史地学社编制.中华人民共和国新地图（1951年6月增订再版）［M］.亚光舆地学社，1951.

［6］ 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集［M］.北京：地图出版社，1979.

［7］ 瑞典埃塞尔特地图公司编制.埃塞尔特世界地图集［M］.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翻译出版，1991.

［8］ 王颖，马劲松.南海海底特征、疆域与数字南海［M］／／苏纪兰.郑和下西洋的回顾与思考.北京：科学出版社，2006：177－193.

［9］ 规定领海界线草案.中华民国行政院决议案（行字第3606号），1931.

Evidence of China's maritime boundary in the South China Sea

Wang Ying1，Ge Chendong1，Zou Xinqing1

（1.Platform for Study on Ocean Environment-Resources and Maritime Rights，China Centre for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of the South China Sea Studies，Nanjing University，Nanjing 210093，China）

According to a series of important historical maps，i.e.，“Location Map of the South China Sea Islands，Nansha Islands，Zhongsha Islands，Xisha Islands，Yongxing Island and Stone Island，Taiping Island”（drafted by the Internal Ministry of Republic of China in 1946）and“Administration District Map of Republic of China”（published in 1948），the dashed line surrounding the South China Sea Islands represents the determinate maritime boundary of the Republic China.It was shown in these maps that the dashed line is the clear extension of the solid line of China boundary.It should be noted that it was internationally accepted by the worldwide nations and scientific societies that the dashed line was used as the maritime boundary while the solid line was used as the land boundary of a nation.The findings in this work provide historical and scientific evidence for international maritime delimitation over the South China Sea.

China's maritime boundary；historical maps；maritime sovereignty；South China Sea

K928.19

A

0253-4193（2014）10-0001-11

2014-07-10；

2014-08-09。

中国科学院学部咨询评议项目。

王颖（1935—），女，辽宁省康平县人，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主任，南京大学地理与海洋科学学院教授。E-mail：wangying＠nju.edu.cn

，葛晨东，邹欣庆.论证南海海疆国界线［J］.海洋学报，2014，36（10）：1—11，

10.3969／j.issn.0253-4193.2014.10.001

Wang Ying，Ge Chendong，Zou Xinqing.Evidence of China's maritime boundary in the South China Sea［J］.Acta Oceanologica Sinica（in Chinese），2014，36（10）：1—11，doi：10.3969／j.issn.0253-4193.2014.1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