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模飞机事故调查

文·图/吴子

航模飞机事故调查

文·图/吴子

遥控飞机也能撞死人，你也许不信。2014年4月12日，郑州一架一米多长的遥控航模飞机，从空中突然冲下，撞到路边一位骑三轮车老人的腰部，老人当即痛得蹲在地上，随后被送到医院。七小时后，老人经抢救无效停止了呼吸……现如今，航模飞机致人受伤乃至死亡的案例，在全国时有发生。面对祸从天降的事故，操纵航模飞机的人该承担哪些责任？目前操作航模飞机是否需要申请？向哪个部门申请？调查发现，航模飞机的监管存在诸多盲区……

老人被飞机撞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汪荣洲老人今年67岁，家住河南省郑州市高新技术开发区水牛张村。

老人平常也就是种田生活，一生没有什么大的波折。但命运就是这样的无情和残酷，就在2014年4月，一场离奇的“飞机事故”夺走了老人的生命。而这架在空中飞行的飞机系大型航模——

2014年4月12日下午4点多，汪荣洲老人骑着三轮车走出了村口。春天这个季节，老人要去自家田地的桃树林，查看并修剪一下桃树。没想到，就在去桃树林的路上，一架航模飞机从空中冲下，一下撞到老人的腰，老人立刻感觉疼痛万分……

事故发生时，老人的儿子汪臣浩正在家中忙农活儿。那会儿，大概是下午5点多的时候，汪臣浩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父亲的手机号，于是接通了电话，没想到打电话的不是父亲，竟然是邻居张万西的声音。张万西着急地说：“你爸被撞了，你赶快过来吧！”

汪臣浩的第一反应是，父亲可能被汽车或电动车撞了。他在电话里简单问了几句，知道老父亲当时还能说话。汪臣浩急急忙忙来到现场，看到120工作人员正将父亲抬上急救车，老人脸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淌，身上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不停地喊疼。汪臣浩当时从表象看，老父亲没有明显外伤，身上没有流一滴血，可以正常说话。汪臣浩当时并没有往非常严重的方面考虑。

操纵航模飞机的主人侯先生50来岁，也在现场参与了抢救。接下来，汪臣浩和侯先生及侯先生的五名航模朋友，一起将老人送到了解放军153医院。

老人被送到医院后，满脸蜡黄，他按着左侧腰间，一个劲儿说疼，说实在疼得受不了。进行B超检查时，由于老人身上所有衣服被汗水湿透了，根本无法脱下来，医生只好用剪刀把衣服剪掉了……最后的检查结果非常不乐观，拍片结果显示：老人的左边肋骨断了三根，脊椎上的骨头掉了两块，左肾被撞裂造成内出血，尿已无法正常排出……

回忆起当时在医院的场景，老人的儿子汪臣浩说：“医生检查时，老父亲的血压几乎成了零，当时医生用针抽血时，已找不到血管，只能通过穿刺从椎管内输液。输两袋血后到凌晨，情况稍有好转……”

4月13日凌晨1点多，老人的血压低于60，值班医生见输液已经很慢了，随即通知各相关科室的人参与抢救。大概到了两点半，还是不行，老人嘴巴能张开，就是吸不进气……就在那个危险的时刻，汪臣浩电话通知了侯先生，让他快点来。侯先生在凌晨3点多赶到，但只在病房外蹲了一会儿，汪臣浩再也没有见到他……

汪臣浩万分悲痛，想不到老父亲就这么走了！于是汪臣浩报了警。

在郑州市公安局沟赵派出所办公室一角，放置着一架没有机头的飞机，飞机机身的塑料皮部分脱落，露出里面的薄木板。汪臣浩抱起来试了试，加上发动机，也不会超过1公斤。汪臣浩认为，这么轻的东西，之所以把人撞死，就是因为速度太快。而且，在市政道路上玩航模，怎么不考虑过路人员的安全！

事实上，肇事地点位于一条道路的慢车道上，现场还有一些木片和塑料布。现场目击者张万西说：“这就是撞了老汪的飞机上的残片，当时老汪在慢车道上，骑在三轮车上，飞机撞了老汪后再撞到地面，发动机都撞出来了。飞机撞上老汪时，速度挺快的……”汪臣浩说，他曾听侯先生解释，当时飞机突然失控，飞机快速下降到离地面一米多时再起来，没想到撞了骑三轮车的老人。

派出所一位民警介绍说，他们是第一次遇到此事，初步认定这不该归到交通事故上来，应该是一起意外事故。他们已经把航模的主人侯先生带到派出所，案件尚在调查处理中，同时希望双方协商处理。民警还介绍说，2013年附近村上一个孩子，在全省航模大赛上获得全省二等奖，因为有这一特殊技能，将来可能高考时给加分，附近很多村民也都跟风来学。飞机航模最便宜有百元的，也有造价不菲、市价要1万多的，侯先生这一架肇事飞机大约1000元。

航模撞死撞伤事件，全国各地时有发生

调查发现，航模飞机撞人致亡的案例，郑州的汪荣洲老人并不是第一例。

早在八年前，也就是2006年4月12日上午，云南昆明42岁的村民吴琼仙和往常一样，与父母一起到田里干活。同村的朱江是个模型飞机爱好者，看着晴朗天气，带着一名学徒到农田的空地上训练放飞机。当日9时50分左右，灾难突然降临了，朱江的模型飞机朝吴琼仙斜飞过来，只听她“哎哟”一声倒地，螺旋桨将她腰部撞出拳头大的一个洞。父母赶到女儿身边，发现鲜血染红了女儿半个身子，已经昏迷了，身边是一架解体的模型飞机。父亲朝放飞机的朱江大喊，朱江赶到后惊呆了，他用手探了下伤者的鼻孔，已经停止了呼吸，朱江摇摇头瘫坐在地上。现场哭声顿起，一片凄凉。村民们循声赶来，立即拨打110报警。几分钟后，民警赶到现场。现场，模型飞机已解体成几截，机身长有1米多，重2.5公斤左右，两个翅膀是用很薄的层板和纸板做成的，该航模属于固定翼飞机模型，事发时飞行速度每小时60公里左右。据了解，在这种航模机头上装的是一台小型发动机，依靠燃油产生热量带动螺旋桨转动，力量非常大。死者的父亲说，女儿就是被飞机的螺旋桨撞到腰部死亡的。可是，模型飞机为何会突然坠落呢？朱江解释说，坠落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飞机的构件突然脱落，二是模型飞机的遥控器突然失控。在飞机出事时，朱江和学徒都在操纵遥控器，当时朱江发现遥控器失控了，连续按了几下遥控器都没有控制住飞机，所以他认为这次飞机撞死人应该是遥控器失控造成的。

接下来，警察做完死者吴琼仙的尸体检验后，把当事双方叫到一起，经过协商，最后决定先通知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死者的尸体运离现场，然后当事双方被警方带回进一步调查。

朱江是当地出了名的模型飞机爱好者，已玩这种模型飞机40多年了，还吸引了大批模型飞机爱好者，朱江收过几十名来自四面八方的徒弟，虽然曾经发生过几次坠落的事，但并没有伤及人。模型飞机撞死人，朱江是第一次遇上。朱江说，他会承担一切责任，积极配合警方处理好善后事宜。2006年4月13日，死者吴琼仙家属与航模小组成员在属地派出所协商善后事宜，双方最终达成协议，肇事方一次性赔偿受害者23万元。

航模飞机撞死人的案子，还有一典型案例——

2010年2月18日下午4点多，安徽芜湖奥体公园内，几位航模发烧友正在放飞航模，航模一会儿平飞，一会儿爬升，引来多人围观。突然间，一架一米多长的风神50型燃油直升机模型出现意外，急速下坠，砸中了正在公园中走路的凤先生父子，这一砸，夺去了四岁小男孩的生命。悲痛的凤先生在将孩子送往医院后向警方报警，但警方发现，航模飞行失控砸死人的案例全国很少见。

由于该案特殊，没有法理及法例可援引，在侦查、审理与量刑等方面曾引起广泛争议。2011年1月，安徽芜湖市弋江区法院经审理认定：被告人任某违反国家关于航空模型飞行的有关规定，擅自在不具备航空模型飞行条件的场所范围操控航模飞行，轻信其行为可能损害不确定人员的人身安全结果可以避免的说法，以致发生航模失控坠落，造成一人受重伤死亡、一人轻微伤害，其行为已触犯刑律，构成过失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随依法判处，被告人任某获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赔偿两受害人各项损失费用共40万元。

台湾也有一例。2013年6月，台湾新北市一名廖姓男子，在永和区河滨公园自行车道旁操控遥控飞机，因操作不慎，把骑自行车行经当地的陈姓女子撞得人车倒地，右胸壁挫伤。由于廖姓男子与陈女士一直未能达成和解，当地法院依过失伤害判处廖姓男子拘役30日，并处3万元新台币的罚金。

航模运动发展迅猛，但缺乏监管

近年来，我国航模运动发展迅猛，但如果航模发生事故，比如说航模飞机撞死人，操纵航模飞机的人员又该承担哪些法律责任呢？对此，郑州大学法学博士刘静认为，航模飞机撞死人的情况非常特殊，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操纵航模的人员，对于自己的行为和后果必须承担法律责任，因为在可能存在安全隐患的区域进行航模操作，作为行为人明显是有过错的。航模飞机撞死人，可以说是典型的人身损害侵权案件，适用侵权法的规定。刘静博士称，行为人除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外，根据具体情节，还可能承担刑事责任。

除法律责任外，相关人士指出，当前我国的航模运动缺乏监管，可谓隐忧重重。

就在郑州发生航模飞机撞死老人的现场，郑州市高新区科学大道与白松路交叉口，如今还有人玩航模飞机，空中的飞机或俯冲或盘旋，速度如射出去的箭一样快。悲剧虽已发生，但仍无相关部门前往治理。

据了解，在目前的航模中，固定翼和直升机比较难飞，特别是一些固定翼航模，飞机翼展长达两米多，飞行高度能达数百米，在空中一旦遇到复杂的气流，飞机失控坠落，砸中人和物，后果不堪设想。而直升机由于旋翼高速旋转，稳定性差，操作复杂，若在人员密集的区域放飞，一旦失控，极易伤人，甚至致人死亡。

对于飞行器的管理，我国有着相关的法律法规规定，任何企业和个人不得擅自组织相关飞行活动，否则将依法追究相关单位和个人法律责任。根据《通用航空飞行管制条例》相关规定，从事通用航空飞行活动的单位、个人，凡是未经批准擅自飞行的、未按批准的飞行计划飞行的、不及时报告或者漏报飞行动态的、未经批准飞入空中限制区和空中危险区的，由有关部门按照职责分工责令改正，给予警告；造成重大事故或者严重后果的，依照刑法关于重大飞行事故罪或者其他罪的规定，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另外，由国家体育总局发布的《关于加强航空模型飞行场地管理的通知》中规定，遥控航空模型飞行的场地，飞行空域内不得有人或建筑群、高压电线等障碍物，任何情况下模型飞机都不得在人群上空飞行。进入场地的遥控器必须进行登记备案。

然而，国家体育总局发布的仅仅是一“通知”，实践当中，操作航模飞机又该向哪一个部门申请？如果不申请就直接飞是不是属于“黑飞”，会不会受到处罚？又该有具体哪一个部门进行监管？

现实情况是，不少航模爱好者在飞航模时并没有经过审批，也不知道向哪一个部门审批。一些航模爱好者大都是自己招收学徒，自己制造或出售航模，自己负责组织培训，所有的航模爱好者也都是自己随便选择一块场地，进行训练和表演，甚至也有在闹市中飞航模的。对于航模飞机飞行，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管理部门，航模的管理至今还未出台相关的规定。当前，航模运动可谓处于混乱无序状况。

据了解，从事航空体育运动的飞行驾驶人员，必须经过系统的航空理论和驾驶技术培训，向民航局申请办理各种航空器的驾驶员执照。但操纵航模者，显然不是“飞行驾驶人员”。

按照目前已有的规定，中国民航局仅针对民用无人飞机的飞行等进行管控，并没有涉及遥控航模飞机的管理。如果把航模飞机归结于体育运动，那它是否归体育部门管理呢？答案是可以管一部分。体育部门管理的是“模型”以及“模型比赛”，比如全国各城市运动会上，可能有学生航模比赛，但仅限于“遥控舰艇”和“遥控飞机”，而“遥控飞机”的比赛内容主要是操控技巧的考核，如留空、定点等，而且是在室内，如篮球馆，在无风的状态下进行，与我们文中所说的那种追求速度的航模飞机完全是两码事。

生活当中，航模飞机有时候也有人管理，比如一些城市航模爱好者在市区进行飞行表演，很可能被治安、城管部门制止，原因是现场人多，航模飞机速度太快，容易出危险。但这种出面制止，并不代表说是有相关法律依据，相关部门仅仅是从安全的角度考虑的。

国家体育总局航管中心模型部工作人员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目前还没有一部特别明确的法律法规全面规范无人机和航模的飞行活动，从掌握的情况来看，现在在航模爱好者的群体中，“黑飞”确实占有相当大的比例。

业内人士称，航模是一项具有危险性的体育运动，航模的螺旋桨一头是尖的，发动机大多是内燃机型的，操作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和旁人的人身安全带来威胁。因此有专家建议，要将航模运动的危险系数降低，最重要的就是要提高航模操纵者的自我约束力，在没有专业训练场地的情况下，一定要选择空旷无人的地方，不要让人来围观，更不要往人群中飞。同时，希望全国各地能够早日建成专业的航模训练或游玩场地，比如专门开辟航模飞行的场地，相关部门更应该加强对这项运动的管理。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