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大爷”牵出800万元假药案

文/李高参 王理想

“求助大爷”牵出800万元假药案

文/李高参 王理想

3月14日，翟荣林、周宝赞等四人因犯非法经营罪，被分别判处二年至六年不等的有期徒刑，至此，这起由公安部、国家食品药品监管总局联合挂牌督办，销售地波及江苏、浙江、上海、北京等五省市，涉案药品金额达800余万元的特大非法经营假药案落下帷幕。

一盒假药牵出售假大案

56岁的李大爷家住江苏省丰县，因亲戚患有骨髓增生，李大爷托朋友“留点心，找找治疗这方面的好药”。2013年3月21日，一只包裹寄到家里，李大爷打开一看，几瓶药“全是英文，啥也看不懂”，朋友介绍说，药是从网上买的，进口药，三小瓶价值3600元。

药给自家亲戚用，非同儿戏，李大爷不放心，当即带着药来到当地药监局，想让工作人员“帮着把把关”。没承想，鉴定结果让李大爷倒抽了一口凉气——药品名叫来那度胺，没有检验报告、进口药品注册证，未经药监部门批准，在中国市场不允许销售，系假药。

包裹快递单显示寄件地址为江苏省南京市，据李大爷朋友讲述，其是在淘宝网上一家叫成冠商贸的店铺购买，卖家称做这行生意已有年头，并且还经营各种其他进口药。李大爷的求助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丰县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于当日立案，并迅速将此案移交公安部门。丰县公安局3月22日立案，与药监稽查人员组成专案组，合力侦查。

因案情重大，该案先后被国家食品药品监管总局、公安部督办。4月11日，随着开网店售假药的李申在南京落网，这起特大非法经营假药案掀开了冰山一角。

因一时贪念成网店售假人

40岁的李申是南京人，中专毕业后分配到南京江宁防疫站，2010年转至江宁区卫生局，期间又顺利通过成人高考，拿下卫生法律知识专业的本科文凭，工作体面，妻儿做伴，生活可谓安逸。

然而，2011年，不惑之年的李申有了“惑”事。同年6月，李申的老丈人患上骨髓瘤，主治医生建议服用马法兰和来那度胺，因为医院不销售，他给了李申一张名片。李申按照名片上的联系方式联系上了卖家，开始购药给亲人服用。不久，他网上闲逛，无意中发现，有家淘宝网店也出售这种进口药，价格比自己购买的贵了不少。

“别人能卖，我为什么不行？”不菲的差价让李申动了心思，他如法炮制，也开通网店，从医生介绍的卖家处购买药品，然后挂在淘宝店里出售。进口药必须在国家药监局注册，经过国家药监局的批准、检测，还得加上中文标示才可销售。药品销售需要药品销售许可证，查验销售资质，索取药品销售批准文件，作为卫生系统的工作人员，李申当然对此心知肚明，但在暴利驱使下，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从安全角度考虑，李申并没有在网上直接标注药品的名字，而写的是“马法兰专业检测报告（专业资料）”、“来那度胺专业资料”等字样，落网后的李申供述，这样可以让买家看看药品资料，吃得放心，更主要的是，“直接写名字太敏感，怕出事”。5mg的来那度胺进价600元，销售价900元；10mg的马法兰针剂进价1600元，销售价格1800元，从2011年开店到案发，不到两年时间，李申网售药品的金额达到26万余元。

暴利织成进口假药销售网

在整个销售假药网络中，李申扮演什么角色？谁才是他的上家？根据李申的供述，办案人员发现，无论从假药的数量、种类还是销售时间来看，李申都属于小角色。

正是因为翟荣林，李申才有机会通过医生和中间人介绍，买到药物。翟荣林也是整个销售网络中的核心人物。32岁的翟荣林是安徽合肥人，2011年中专毕业后在上海某连锁药店从事销售工作。“正规药品竞争激烈，工资还低”，干了几个月后，翟荣林发现，跟别人打工来钱太慢，“终究不是个事儿。”正琢磨赚钱的门路时得知前同事周宝赞从北京药店辞职，正待业在家。翟荣林跟对方年纪相仿，都是合肥市人，一直挺聊得来。

需求量大，市场上没有，“既然正规药品不赚钱，为何不做没被批准的进口药？”二人在一起琢磨后认为，这是个回报丰厚的商机！2011年8月，二人开始实质性合作，共同出资几万元钱，做起买卖进口药品的生意。

利用在北京跑销售的关系，周宝赞找到了马法兰（针剂）的货源，这是种治疗白血病的化疗药物。与此同时，翟荣林在网上无意间联系到广州的罗荣彬（外号阿龙，已网上追逃），有了更大的收获，阿龙称马法兰（片剂）、来那度胺等重症高危药品他都有。经过商谈，初步达成合作意向。

有了货源，二人跑起销售来轻车熟路。在药房跑销售时，翟荣林留存着各地开医学会时要来的众多医生的手机号码，二人平时就打电话跟对方联系推销药品。因为之前的药店在上海，翟荣林跟诸多医生相熟，便着重从上海寻找买家，翟荣林先后联系上了上海三家公立医院的医生，“如果病人需要这类国内买不到的进口药品，就跟我联系”。周宝赞也成功联系上河北的一家医院。

帮忙当然不是免费的，二人平时除了给医生们充话费、送购物卡外，还承诺给医生相对应的“辛苦费”。随着医生的推荐、病人的交流，二人的生意慢慢进入正轨。除了给上海的医院送药，在北京从事医疗器械的张衡胜（另案处理）是二人的固定大客户。张衡胜与曾在京跑药品销售的周宝赞认识，2011年年底，张主动联系周，问能否弄到维罗、依维、AV等治疗肿瘤的药。

询问广州的阿龙得到肯定答复后，二人开始给其供货，每月一两次，每次药品金额都在10万元左右。其中，维罗进价四万五六千元一盒，依维进价1.5万元，卖给张衡胜时，每盒药都有2000元的纯利。张衡胜要货后，翟荣林电话通知广州买药的种类和数量，药品从广州空运到合肥后，二人再将药品用快递邮寄到北京。

随着生意的火爆，翟荣林和周宝赞明确了分工——翟荣林主要负责联系货源和买家，周宝赞则负责接收药品、支付药款以及给上海等距离近的医院上门送货。为了方便，翟荣林找来在某药厂上班的朋友郑海，要其专门接收购买来的药品，再把距离远的买家的药品寄送出去。三人约定，每月支付郑海2000元工资，翟荣林和周宝赞平分卖药的利润。无形中，一张从广州罗荣彬等人处购得货源，翟荣林、周宝赞二次销售给南京李申、北京张衡胜以及重症患者，马伟等贩药人再通过各自的途径，将假药转手出售的进口假药销售巨网形成了。

利益驱使另辟“江苏药品市场”

与周宝赞的合作仅仅局限于上海和北京，翟荣林并不满足，一直在想如何把假药市场“做得再大一些，这样才能多赚钱。”得知曾经的药房同事，如今在合肥市妇幼保健所任职药剂师的王雪平对江苏的医生比较熟悉。2011年年底，翟荣林瞒着周宝赞，私底下找到王雪平，表示自己有马法兰和来那度胺这两种药，想与其“共同开发江苏市场”，并承诺王不用出钱投资，只管介绍病人，赚来的钱平均分成。

身为药剂师，王雪平当然知道不准销售的药是假药，私自销售是违法犯罪行为，但抵不住金钱的诱惑，最终答应与翟荣林一起合作。在利益驱使下，他先后成功联系了南京、常州、徐州等地医院的四位医生，每月都有十几单生意。

在医生的“指引下”，病人家属平时直接拨打王雪平的手机。与病人家属谈好价格后，王雪平把翟荣林的银行卡号发给对方，然后再把药品的数量和品种发给翟荣林，王雪平就大功告成。在南京落网的李申，正是通过王雪平联系，购买到翟荣林的药品。

在与翟荣林合作的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里，王雪平帮翟荣林销售药品金额高达100余万元，自己也从中分得了17万元“好处费”。因为知道“这事犯法”，得了第一桶金的王雪平考虑再三，选择“急流勇退”，不再给翟介绍生意，但其触犯的法律事实及带来的恶劣后果，并不能因此洗刷。

昂贵进口药药效并不给力

截至案发，翟荣林与周宝赞合伙销售的药品数额达700余万元，与王雪平合伙经营的药品数额达100余万元。到案后的翟荣林承认，这些药物均是未经国家药监部门批准、检测的进口药，没有合法手续，药效无法保证，对于副作用，他也完全不了解。

那么，这些治疗重症的药品药效究竟如何，办案人员对购买假药的消费者进行调查取证时发现，价格昂贵的来那度胺胶囊等进口药品药效表现并不尽如人意。57岁的江苏沛县人朱广民2012年8月被诊断患有骨髓瘤，在徐州某医院住院接受化疗时，接受了医生推荐的马法兰（片剂）药物，“先买了一瓶，内有25粒”，但“吃了不见效果”，坚持又买了一瓶，“吃完了还是没啥效果”，就没再购买。燕伟是江苏徐州人，父亲患有多发性骨髓瘤，在徐州某医院血液科住院治疗期间，主治医院向燕伟推荐了瘤可然，说“效果特别好”，结果付款拿到药，“父亲吃了一瓶后病情更加严重了”，“后来药一直存放在冰箱，没敢继续服用”。按照医生的建议，上海市民李先民也为母亲购买了一瓶马法兰片剂，货到后，“母亲当晚按照医嘱服用了四粒，第二天就感觉心里难受，浑身无力，下床都很困难。过了两天，又试着吃了一粒，依然没有效果。”可见，购买不被有关部门检测、批准的进口药品，患者的健康无法保障。翟荣林等人非法售药的行为，侵害了正常的药品销售监管秩序，危及患者生命健康。打击销售进口假药犯罪，迫在眉睫。

根据《药品管理法》的规定，对于进口药品，经国家检验合格批准进口后，才能由具有经营药品资格的单位予以销售，未获批准的进口药品视为假药。《刑法》规定销售假药罪中的“假药”，包括依照《药品管理法》的规定按假药处理的药品和非药品。

无论是开淘宝店销售假药的李申，还是利用网络寻找到货源的翟荣林，均暴露出了对于互联网监管的缺失。对此，相关部门应不断完善互联网管理体系，药品监管部门也需主动将视角扩展至网络，避免网络成为药品监管的空白地带。

此外，本案中的翟荣林、王雪平等人均是通过“公关”医生，达到对患者销售假药的目的，个别医生法律意识淡薄，因蝇头小利误入歧途。日前，江苏丰县检察院向全县范围内的医院发出检察建议书，建议加强医生的法律教育以及职业道德修养。结合案情，丰县检察院预防科也适时走进医院，以案释法,深入剖析当前医疗卫生系统职务犯罪发生成因及带来的社会危害性，从医疗系统的业务范围和医务人员的职业特点进行重点宣讲，并就加强职业道德修养、提高自己拒腐防变能力方面提出积极的建议。

撕破售假网，公检、药监合力出击

假药流向全国各地，多数直接销售到终端患者，对案件的取证带来难度。办案人员历时十个月，兵分多路，多次辗转合肥、广州、北京、上海、南京等地调查取证，行程3万多公里。由于案情复杂，检察机关适时提前介入，引导侦查。案件的查办从李大爷购买药品的网店开始。2013年3月底，专案组赶往浙江杭州淘宝网及支付宝总部对犯罪嫌疑人经营的网店进行查询，并调取相关证据，掌握了网店店主李申的身份信息和银行账户。4月初，专案组奔赴南京市江宁区，经过一个星期的便衣跟踪、蹲点守候，摸清了犯罪嫌疑人李申的家庭住址，基本掌握了其生活规律，于4月11日在李申的家中将其抓获，并当场搜查到大量尚未销售出去的假药，以及销售假药的物流单存根。

通过审讯，李申供述假药是从合肥的翟荣林处购进，并提供了对方的银行账户、发货物流单及联系方式。根据这一重要线索，办案人员奔赴合肥，于5月31日将合肥上线犯罪嫌疑人翟荣林、周宝赞、郑海三人抓获，并在周宝赞、郑海家中搜查到大量假药。据翟荣林供述，其隐瞒周宝赞又与王雪平有合作关系，6月4日，专案组再赴合肥将王雪平抓获。7月1日，专案组根据审讯的情况奔赴北京，在某商务宾馆将张衡盛抓获。

办案人员同时根据翟荣林提供的上线罗荣彬（外号阿龙）交易账户和手机号码等信息，查明其为香港人，其银行账户显示交易金额达1.8亿余元。目前，公安机关已对其网上追逃。

法网无情。2014年1月16日，江苏丰县检察院对本案依法提起公诉。3月14日，经法院审理，被告人翟荣林、周宝赞以非法经营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六个月、五年六个月，并处罚金130万元至160万元不等；被告人王雪平因非法经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并处罚金40万元；被告人郑海因非法经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三年，并处罚金30万元。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