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华:我的南开情思

2014-05-30 10:48
新作文·高中版 2014年5期
关键词:林少华张伯苓思源

忽然电话铃响:南开大学邀我去讲学。我当即屏蔽所有日程,一口答应下来。原因只有一个:对方是南开!

翌日登上学术报告厅考究的讲台,对着鲜花丛中隐约探出的麦克风讲演,也就一分钟的开场白居然得到六次足够热烈的掌声。我当时是这样讲演的:“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我最敬佩两位政治家,一位是《三国》中的汉丞相诸葛孔明,一位是已故的周恩来总理。这是因为,作为政治家,他们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与此同时,我所敬佩的校长也有两位,一位是蔡元培,一位是张伯苓。这是因为,作为大学校长,他们真正做到了兼容并包、学术至上。众所周知,张伯苓曾是这里的校长,周恩来曾是这里的学生。这使得南开大学在我的心目中有着比北大、清华以至哈佛、耶鲁、剑桥、普林斯顿还要崇高而神圣的地位。可惜我已经老了,如果不是现在这么老,我一定死乞白赖地央求南开把我调来这里,即使不当教授,当回助教我也别无二话。”

讲演这东西,依我个人经验,一个成功的开场白就使讲演成功了一半,一如乐曲的第一个音符或文章的第一句。南开这次尤其如此,成功得连较为自信的我也难以置信。我知道,这是因为我那个开场白既是开场白又不是开场白——那里面有我对于南开真切的情思。

黄昏时分,我一个人静静地在南开校园散步。第一次来天津,来南开当然也是第一次。校园格外安静。即使正是说笑年纪的青年学生也并不喧哗。脚步那么轻,笑声那么轻,语声那么轻。

豁然间,一座三层红砖建筑出现了,中间六根笔直的石柱毅然顶起廊门上端三个隶书大字——“思源堂”。看汉白玉嵌石说明,得知是1925年建成的南开大学科学馆,也是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军不顾国际公约轰炸南开时唯一幸存的建筑。退后再次端详,果然一副傲岸不屈的英风豪气,而又显得端庄厚重,仪态万方。

思源堂前有一片松林。沿小路进去,但见几株青松簇拥着一座半身雕像:张伯苓先生。神态温厚而透出孤高与执着,目光平和而隐含忧思与坚毅。先生生于1876年,殁于1951年。毕业于北洋水师学堂,作为清廷海军参加过血染惊涛的甲午海战。有感于战败之耻,“我乃决计献身于教育救国事业”。从此弃武从文,同严修一起在盐碱滩创办了南开大学。1919年至1948年,任南开大学校长近30年,将自己最宝贵的人生岁月献给了南开,是名副其实的教育家。办学过程中,由于他虚怀若谷,知人善任,使得南开很快风生水起,名家云集,“日新月异”,桃李成荫。可以说,没有张伯苓,就没有南开。

吾生也晚,未能做先生教诲的学生,亦未能做先生治下的教员。但先生仍是我的校长,我心目中的校长。我朝张伯苓校长的半身雕像深深鞠躬,缓缓离开……

【人物简介】林少华,著名翻译家。毕业于吉林大学日文专业,现为中国海洋大学日语系教授。因译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而为广大读者熟悉。林少华以优美典雅的文字和对日本文学作品气氛的出色把握,受到读者的推崇。同时他还应多家报刊邀请,撰写专栏,亦是国内知名的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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