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玄幻小说的文学价值和文化内涵(评论)

2014-05-30 05:49赵东
安徽文学 2014年5期
关键词:人种玄幻奇幻

赵东

一、广义的玄幻文学:进入奇幻之地的通道

当下玄幻小说的发展是与电子时代作家想象力日益膨胀的汹涌潮流相适应的,可是当下玄幻小说的文学价值和文化学意义却并没有体现出来。著名文化学者陶东风在一篇名为《游戏机一代的架空世界——“玄幻文学”引发的思考》的文章中指出:“玄幻文学常常是场面宏大,色彩绚烂,气势不凡,但是这个世界仿佛不是人的世界而是机器人的世界,或者说,人在其中仿佛就是游戏机中的机器人。其匪夷所思的描写会让你觉得这是想象力的极致,但是又会感到这想象力如同电脑游戏机的想象力,缺血、苍白,除了技术意义上的匪夷所思,没有别的。”[1]陶东风对当下玄幻小说的评价击中其要害,“缺血、苍白”道出当下玄幻小说缺乏思想深度和艺术创造,“除了技术意义上的匪夷所思,没有别的”更是点出当下玄幻小说只是在所谓的技术层面下功夫,在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上尚有很大的欠缺。陶先生的问题意识值得尊敬,可是对以上论述千万不可望文生义、因噎废食,认为玄幻小说可以从此销声匿迹,退出江湖。事实上,所谓玄幻小说或奇幻小说在中国小说史上一直或隐或显地占据重要地位,从六朝志怪、唐宋传奇到明清神魔小说,玄幻小说一直都是中国小说的重要组成部分。现代文学大家鲁迅先生对玄幻小说也做出重要贡献,他的《野草》和《故事新编》中的很多作品都散发着浓郁的玄幻文学气息。

要想廓清玄幻小说的问题症结所在,首先要对玄幻小说的定义加以重新思考。近些年来,学界对玄幻小说的研究日益关注,出现了大量卓有建树的新观点和新方法,这些研究对玄幻文学的认识和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虽然目前学界对“玄幻文学”的定义还无法达成共识,但是关于玄幻文学本质的诸多界定大体上还是有着内在一致性的。四川大学马睿教授对玄幻文学所做的解释,在众多的玄幻文学定义中算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个:“能够进入‘玄幻文学这一概念的作品,也可谓形形色色,芜杂繁多,难以对其进行同质性的概括,因此,给‘玄幻文学下一个严格的定义,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也是批评界在处理任何一种尚处于发展过程中的对象时,都会面临的难题。但是,我们还是有可能对当前玄幻小说的特征进行描述:它是一种青春文学,参与者以青年人为主;它明显受到网络文化的影响;它具有鲜明的民间性,有自发形成的圈子,大量作品不以实体书的形态存在,其中的作者和读者也未必认同出版界和批评界的筛选;它以奇思异想游离于主流文学之外,甚至也大异于言情、武侠、侦探等一般的通俗文学,但它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异端和叛逆,相反,大多数作品在对世界人生、社会历史的思考中仍然皈依了那些主流见解;它是如此之新,如同新生婴儿,但身上又流淌着祖先的血液,承载着人类古老的集体无意识。这些描述是不完全的,但我们也许可以由此找到进入这一片奇幻之地的通道。”[2]马睿教授关于玄幻小说本质的解释中有几个关节点:一是玄幻文学的丰富性;二是玄幻文学的青春性;三是玄幻文学的民间性;四是玄幻文学的桥梁性。通过上述定义,我们姑且可以一言以蔽之,凡是能够将现实和幻想世界沟通起来的所有形式的文学作品皆可称作玄幻文学。如果从这个意义上来界定玄幻文学的话,那就意味着在玄幻文学内涵扩大的同时,玄幻文学的外延也被无限放大了。换句话说,玄幻文学并非只是我们通常谈论的穿越题材、神魔修仙,或者一切与电子技术相关的各种网络通俗文学。玄幻文学还有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那就是广义上的玄幻文学,那是一个包容古今中外,打通现实和理想世界的有待探索的文学领域。我想问题到了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那就是陶东风先生批评的玄幻文学是狭义上的玄幻文学,而非广义上的。狭义上的玄幻文学只是当下网络传播和电子媒介条件下的产物,而广义上的玄幻文学则是从更为广阔的文学视野和文化内涵出发,涵盖更为博大的一种具有强大生命力和丰富幻想性的文学类型。

《人种》这部小说就具有上述广义上玄幻小说的几乎所有特征。如果我们按照马睿教授的定义来考察《人种》的小说类型的话,会惊奇地发现《人种》就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玄幻小说。首先,《人种》的思想内涵和跨界承载极其丰富,在短短几万字的篇幅里同时具有始祖传说、风物志怪、地方传奇、幻境历险、远古神话等多种文学类型的印记。《人种》的艺术手法也极具包容性,兼有寓言体小说、笔记体小说和诗化小说等诸多小说样式的特征。其次,《人种》初稿创作于1988年,修订稿于1992年完成,小说的风格上带有1980年代“后朦胧诗歌”的若干特征,是中国早期玄幻小说的一部力作。《人种》是作者许辉小说创作早期的作品,整部作品充满着青春写作的热力和激情。《人种》描写了在洪荒时代的险恶自然环境下,弱小的早期人类和大自然顽强搏斗的场景。这部作品充分显示了作者运用幻想和激情进行创作的能力,作品中的主人公用全部身体和心灵来和世界碰撞,显示了作者爱欲融合的高度诗意的身体美学观念。《人种》将写作背景设定为濉水、浍水等几条河流交汇的冲积平原上,将地方风物和人类始祖的原始生命力巧妙地融合起来,构建了一个迷离而又真实的史前乌托邦。《人种》的民间性是通过地方风物描写体现出来的,几条大河冲积而成的濉浍平原,随季节变迁和自然界的万千变化,折射出原始地方风情和早期人类的气质风度。《人种》反映的主题具有永恒性,从字里行间隐约可以体会到人类的原始生命力,这股力量如此清新,足以冲破一切束缚和阻碍,勇往直前。可是,寓言性写作的混沌性又让作品带有一丝虚幻性和神秘感,因此《人种》的主题并非十分鲜明清晰,好像作者故意隐藏了些什么,让读者猜谜。不管怎样,可以肯定地说,作品设置了一条通向未来之路的桥梁,好像作者有意无意之间不断在传达这样一个信息:人类生命起源于对自然既爱又恨的原始冲动,只要还有这股爱恨交织的原始意志力存在,人类就会不断克服困难,奋然前行。

二、诗化小说:多解文本的歧义效果

《人种》自面世以来就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关注,学界对许辉小说的诗化写作和《人种》宁静本质就有过准确的论述,比如著名评论家陈默的《潘军与许辉的小说观念与方法》,再如安徽省著名作家、学者唐先田的《許辉小说的宁静本质》。这两篇文章针对许辉小说以及《人种》的文学价值进行深入探讨并做出切中肯綮的理论总结。陈默的文章通过对潘军小说的“剧式”写作和许辉小说的“诗式”写作进行比较,发现许辉小说“反故事”、“反情节”、“反戏剧性”和“反理性”的诗化写作策略。唐先田的文章通过对《人种》中诸多寓意和暗示的分析,总结出许辉小说独特的外冷内热的宁静气质。唐先田在文中写道:“许辉笔下的我们的始祖还不会语言,更没有文字,许辉于是依照他们不同的叫声,将他们命名为噢、咿、口欧、唉、呜和呼等等,‘噢是头领,他和他的伙伴以及他们的小崽子们在濉浍平原上是那样宁静地迎来喜悦的春天,又那样宁静地熬过风雪交加的严冬,他们一起捕食板鹿、鱼、野兔和其他动物,在狩猎的过程中,他们学会使用石器,贮存食物,还意识到群体的价值和意义,于是有了团结精神的萌芽,他们尝到了山火焚烧过的兽肉的鲜美,这意味着他们的大脑进化将大大地向前跨进,然而他们又随心所欲地群杂地交配,这为他们的进化制造了不少的麻烦。”[3]唐先田的文章将《人种》的主题和艺术特色进行总结,得出的结论是《人种》具有“宁静”的本质,这个带有中国美学“意境化”特色的点评的确具有画龙点睛的效果。可是,由于《人种》在主题上的多解特质以及写作手法上的兼容并蓄,使我们在进行文本解读时总会有“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的困难。拨开笼罩在《人种》表层意义上的那团迷雾,打开更为深邃的文学艺术之门,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道难题。《人种》的主题异常单纯,可又充满歧义,正是因为作品留下的空白太多,才给读者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间。首先,作品人物身份的独特性就给读者审美接受带来困难。《人种》写的是史前文明,关于那个时代我们知之甚少,只有开动想象去构建一个虚幻的史前世界。小说中的人物身上动物性非常明显,从外貌到生活习性上都明显体现出动物的特征。可是,在生存斗争和心理描写上又不难看出史前人类的情感世界和开拓精神。其次,《人种》将场景设置为濉浍平原这个特定区域,这里似乎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可又隐隐能感觉到这是作者刻意安排的文化环境。最后,问题归结到《人种》的主题上来。《人种》似乎并非一部简单的史前文明的赞歌,作者的真正意图埋藏的如此之深,让人难以简单地下结论。既然我们不能用肯定句式来直接总结《人种》的主题,那不妨让我们尝试采用反证法,姑且用否定句式把那些不属于《人种》主题的结论先罗列出来,看看最后会剩下些什么。首先,《人种》的主题不只是关于早期人类生存状态的颂歌。作者在描写的过程中并没有过多的情感介入,相反作者小心地回避了个人化情感的陷阱。作者也没有仅仅停留在史前文明本身的书写上,从文字的背后我们可以感觉到一股指向未来的强大内蕴力量。其次,《人种》的主题也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神话传说,作者在材料的处理上很注重逻辑性和社会性,文中的场景虽然是虚构的,却是按照社会学和生物学的逻辑来构思的,没有超出科学虚构的边界。最后,《人种》也不同于西方科幻小说或者是受西方科幻小说影响而创作的中国现代科幻小说。《人种》指向的是人类亘古不变的理想和生生不息的原始生命力,这部作品虽然具有幻想性文学的特质,其意义却远不止于幻想。

通过上述矛盾纠结的一番论述之后,我们只好另辟蹊径,从更为险峻的歧路上来解读这部充满迷惑的作品。其实问题发展到这里,已经走到“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地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前景已经不远了。让我们还是回到陈默对许辉小说诗化特质的论述上来吧,陈默在他的《潘军与许辉的小说观念与方法》中,针对许辉小说《夏夜》的几句评论值得深思,“这实际上也正是这篇小说的特征:不在于它的‘内容或‘题材、主题,而在于它的这种特殊的形式:所有的一切‘内容都成了‘夏夜这一总体‘话题形式的构成因素。”[4]陈默发现许辉小说似乎对所谓主题和题材等内容层面的关注,远逊于对如何处理这些内容的手法和方式等诸多形式层面元素的关注。事实上,这正是“诗化小说”的重要特征,小说的真正意义并非浮在水面,而是深深埋在水底。陈默在文中还对许辉小说的艺术构思进行总结,陈默认为许辉小说的丰富内涵是在“一个‘感觉——感情——抽象的‘文本中进行”。[5]而这恰好是典型的诗歌写作样式,绝大多数诗歌都是從感觉出发,通过情感凝练,再辅以理性抽象,最后实现诗性写作的完成。

至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人种》是一部高度诗意化的小说,它的主题是虚化的,它的时空是模糊的。正是在这个混沌一片的诗意世界里,才能展开我们对于过去和未来,原始和文明,乃至人与自然之间的种种想象。我们甚至不必过于在意《人种》的确切内涵,《人种》这部作品以实带虚的写法就是要把现实和想象沟通起来,在一团虚实相生的生命现象中实现对自身和世界的诗性思考。

三、新神话学的新阐释:地方文化和玄学气质的融合

许辉小说在文化学意义上的开拓有着重要贡献,《人种》在小说样式和思想内涵上都表现出一些标新立异的新气象。《人种》以全新的创作理念拓宽了小说创作思路,也给理论解读提供了全新的研究文本。奇幻文学研究专家韩云波在他的文章《大陆新武侠和东方奇幻中的“新神话主义”》一文中指出,“‘新神话主义是20世纪70年代提出来的一个新概念,经过21世纪学术界的重新阐释,成为当下的一种文化浪潮。‘新神话主义在大陆新武侠和东方奇幻中都有突出的反映,两种文类借此对于20世纪以来小说中的神性和人性描写做出了幻想性超越,表达了对于小说意识形态和世界本体的当下认识,前者体现为新时代下和平与发展的世界主题,后者表现为关于‘世界是什么的狂欢化思考。”[6]韩云波指出“新神话主义”风潮在中国衍生出大陆新武侠和东方奇幻文学,这里的东方奇幻文学主要指从历史文本或者传统文化中,甚至从远古神话传说、玄学清谈中得到灵感,加以加工想象,最后形成带有幻想文学特质的文学文本。《人种》从小说性质上说,可以归结到东方奇幻文学这个大的文学范畴中去。当然,问题并非如此简单,单纯地划定圈子不能真正解释问题的本质。韩云波的文章中指出东方奇幻文学表现为“关于‘世界是什么的狂欢化的思考”,这个论断是发人深思的,东方奇幻不仅仅要创造一个虚幻的世界,更重要的是要通过这个奇幻的世界,曲折地透露出关于“世界是什么”的思考。《人种》的意义或许也正在于此,通过史前蛮荒时代的描述,曲折地反映出对人类本身,对自然界,对文明发展,以及对养育我们的这块土地的深刻思考,这才是《人种》真正意义所在。让我们还是回到文章开头的那个问题,广义上的玄幻文学,可以包容更为深远的文学价值和文化内涵。广义上的玄幻文学模糊了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的界限,在一片诗意狂欢中实现对人性和世界的深刻思考和诗性超越。韩云波对“新神话主义”的论述还没有停止,他说:“从题材看,奇幻小说是关于魔法或神灵的神性展示的幻想小说,但事实上奇幻小说已经是一个扩展了的概念,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恰恰是通过对神性的描写走向了神性的反面,通过建立个性化的新神性空间颠覆传统神话和宗教的神性,描写人性对于神性的胜利,达到对人性的曲折表现。”[7]这个论述更为深刻地点明了所谓“玄幻小说”(或称“奇幻小说”)在当下的成长期,要实现通过神性描写曲折地表现人性,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是在所难免的,关键在于怎样将“玄幻小说”的概念从内涵到外延加以拓展,把“玄幻小说”从那个狭窄的、崎岖的小路上引向更为广阔、更有前景的文学道路上。

从文本上说,《人种》的地方文化特色和玄学气质非常明显,《人种》在文化学意义上对玄幻小说的贡献也是显而易见的。从韩云波对“新神话学”的论述来考察《人种》的文化指向,不难看出《人种》关注的是人性本身,而不是其他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人种》表现人性的方式和手法很复杂,有神性(掺杂着动物性)的,有人性(包含着自然性)的,有地方的,有世界的,有现实的,有幻想的,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对地方文化的曲折反映和玄学气质的自然流露。《人种》选择淮北平原作为文化背景是大有深意的,关于这一点,学界已经有学者进行过相关论述。阜阳师范学院的朱育颖教授在一篇许辉小说评论的文章中曾这样写道:“淮河支流众多,水势迟缓,这片平原上流淌着的河流,哺育了老庄智者的哲学。我们民族坚忍刻苦的品格也与这一哲学有关。独特的地域文化造就了独特的人物,独特的人物又强化了独特的地域文化,二者在互动中融为一体,彼此提升。许辉不仅希望写出淮北地域的特征、文化的特征,还企盼能从淮北大地绵延不绝的生活富矿中提炼出某种鲜明、独到、深刻的精神内涵,这成了他的一种文学追求。许辉所关注的是日常生活的细节和常态,而不是波诡云谲的传奇,大起大落的故事。琐屑和平凡,占据着普通人生活的大部分,这是更高层面、更高意义的真实。”[8]这段论述点出了许辉小说文化内涵与淮河文化的关系,淮河文化的厚重、深刻以及复杂多变的过渡色彩,在许辉小说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人种》用大量篇幅对淮河流域的气候和自然环境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描写,淮河是中国南北分界线,泾渭分明的中部地理环境造就出过渡文化的鲜明特色。淮北地区孕育出极具中华文化特色的道家文化,道家智慧在许辉小说中也有所体现,《人种》中对异性之间的爱欲融合的描写极具特色,许辉笔下的人物极具原始生命活力和纯朴真实的野性,可是小说并没有过分地去宣扬情感的社会作用和文化意义。总体来说,《人种》的情欲观和道家的“有欲无情”,“相忘于江湖”有着内在的一致性。小说中虽然有大量的捕猎和爱欲的场景描写,可是作者的笔调是冷静的,有近似于“零度写作”的冷酷,这也与道家文化的超越性是合拍的。在《人种》的表现载体中,主人公形象就是兼具动物性(神性)和人性(自然人性)的混合,从这一点上来说,《人种》是一部试图通过跨界写作来实现人类幻想经验的“新神话主义作品”。

《人种》的艺术风格中有一种近乎古朴的风流韵致,《人种》带来的阅读快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和超脱。究其文化根源,这种阅读快感来自于《人种》的艺术风格中的玄学气质。这股气质上起魏晋名士风流,下至鲁迅的奇险冷峻,衍生成为中华文化中一股生生不息的强大内在驱动力。玄学在魏晋时期发展为人的一种风度气质,或称人物品藻,这种人物品藻是个体生命力在“物性”和“自然”等强大理念驱动下的产物。鲁迅先生曾说魏晋时期是文的觉醒和人的觉醒时期,其主旨就在于个体人格和自然永恒的和谐。鲁迅先生也是一位热衷于玄怪描写的作家,他的笔下有过大量玄学气质十足的人物形象,比如他的《故事新编》中的眉间尺和《狂人日记》里的狂人,就是典型的带有玄学气质的异人形象。《人种》里的人物也是这种带有玄学气质的异人,他们和自然完全融为一体,对自然的描写和对人的描写混淆在一起,《人种》中的天人合一达到了庄子笔下“与鸟兽群居”的理想状态。在这个高度和谐又充满矛盾的世界里,人性、神性、自然性完美地统一在原始人这个特定的形象身上。《人种》的潇洒飘逸和风流韵致,其文化根源就在于从老庄道家哲学中演变而来的魏晋玄学,以及后世对魏晋玄学的创造性运用。

从地方文化和玄学气质的角度来阐释《人种》,我们会发现文中的很多段落都带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在《人种》里面,带有强烈地方特色的文化符码随处可见,比如野兽的吼叫、雪白的大地、春天的萌动、野兽的气味,乃至大河断流、野火侵袭等等。从原始人类的自然人性上也不时可以读出一些玄学意味来,自由自在的生命律动以及对大自然爱恨交织和神秘敬畏等等。《人種》的妙处在于主题上从不实写,而是以虚带实;《人种》的妙处还在于表现手法上的诗化处理,将虚幻的内心激情化为活生生的现实生活细节,这又与魏晋玄言诗在表现手法上是契合的。从这一点上说,《人种》在主题和手法上和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有异曲同工之妙。《桃花源记》貌似一篇纯属虚构的作品,可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甚至梦境中却经常可以感受到那个理想国度的存在。《人种》也是这样,虽然文中的描写无法考证,可是我们却可以强烈感受到那股在体内窜来窜去的生命力的涌动。有学者称《桃花源记》是“魏晋时期最伟大的玄怪小说”,[9]事实上,这种玄怪小说的创作缘起于作家原始生命力的复苏以及地方文化对作家的启示。《人种》无疑是中国当代玄幻小说早期的代表,对于当下玄幻小说的文学价值和文化内涵的提升具有重要意义。《人种》对于传统文化玄学气质的继承发扬以及对淮河文化的重新阐释,对当下玄幻小说的创作和理论具有重要的参考借鉴意义。

参考文献:

[1]陶东风.游戏机一代的架空世界——“玄幻文学”引发的思考[J].文艺争鸣,2007(4):37.

[2]马睿.关于中国当代玄幻文学的文化思考[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08(1):30.

[3]唐先田.许辉小说的宁静本质——读中短篇小说集《人种》[J].江淮论坛,2011(2):166.

[4][5]陈墨.潘军与许辉小说的小说观念与方法[J].江淮论坛,1988(3):99.

[6][7]韩云波.大陆新武侠和东方奇幻中的“新神话主义”[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2005(9):66.

[8]朱育颖.许辉:漫游于城乡之间的“淮北佬”[J].阜阳师范学院学报,2009(9):2.

[9]杨秋荣.《桃花源记》:魏晋时期最伟大的玄怪小说[J].北京教育学院学报,2011(4):51.

责任编辑 张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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