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零食

王太生

零食是恋爱中的道具。一个男孩子对女孩子好不好，要看他给不给她买零食。一对刚刚认识的青年男女，坐在电影院里，一个拘谨无语，一个低头嗑瓜子，欲说还休。

那个年代，瓜子是最经典的道具，对女孩子尤为重要，借以掩饰面子上的羞涩和言语上的尴尬。

哪些零食可以成为恋爱中的道具？

一串冰糖葫芦。这已演变到恋爱中不可或缺的零食。冰糖葫芦，色泽透亮，嚼起来是嘎嘣脆，两个人散淡地走在大街上，边走边悠闲地吃冰糖葫芦，这时候，恋爱预期，已进入自信的笃定状态。

恋爱中的男女吃烤红薯，这多少有点浪漫回归本真的意思，氛围全在烤红薯氤氲的香气里。一阵风，会把烤红薯的香味传播得很远，这是冬天的恋爱，周身吃得暖洋洋的，而且烤干的红薯皮那个香啊，一阵味觉与嗅觉的心理愉悦，两个人的精神食粮和恋爱粗粮，如此匹配。况且烤红薯富含糖，这也是恋爱中最需要的味觉。

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以前经常给女友买梅花糕吃。梅花糕，用搅匀的面浆糊，注入蜂窝状的铜质容器中，嵌入豆沙、菜泥、肉馅，再用面浆封口，置于煤炉上，用滚热的铁板盖在糕模上烘烤。梅花糕出锅时，只只饱满丰润，香气诱人，卖梅花糕的老者，用一根铁针挑出。小漏斗状的梅花糕，一端尖尖的适合捏在手上，一端呈梅花花瓣状，上面沾着红绿果脯丝。梅花糕，说白了是下午茶，两个人轧马路走累了，在路边停下来，歇一歇脚，一人拿一块梅花糕，就像练习恋爱飞行的两只鸟，飞累了，暂歇在一根树枝上，各自嘴里叼着食。

恋爱中的女人吃零食，也不担心对方觉得她嘴馋。女人天生爱吃零食，或者说，爱吃零食的女人懂得享受生活，男人若真爱她，定会包容她吃。20年前，我经常看到小城之恋的抒情方式就是一边逛马路，一边啃青皮甘蔗。这样的面部肌肉有氧运动，磨砺了牙齿，也提高了爱情对生活的咀嚼功能。

青皮甘蔗，是秋天爱情的甜品，剥去表皮的青皮，甘蔗一截一截，在手里越来越短，恋爱的女人，一边吃甘蔗，一边跷着纤纤的兰花指，那种姿势，也很可爱。

还有紫萝卜，秋天过渡到冬天的果蔬。冷冷的风中，女孩子吃紫萝卜，那种圆溜溜的紫萝卜，饱含特有的紫色汁液。女孩子吃紫萝卜，会把她的嘴唇染得乌紫嫣红。紫萝卜的紫，是纯净的紫，紫得端庄大气，宛若上了胭脂，看起来水润光洁，吃紫萝卜无异于一次美容化妆。

弗洛伊德说过，人都有吮吸的欲望，男人表现为抽烟，女人就不停地吃零食。

张爱玲的恋爱零食，是一包糖炒栗子。经常看到有人站在路边挥舞长柄铁铲“沙沙”地炒，糖炒栗子的香气，在街市总是久久不愿离散。张爱玲在《留情》中写道：“敦凤停下来买了一包糖炒栗子，打开皮包付钱，暂时把栗子交给米先生拿着。滚烫的纸口袋，在他手里热得恍恍惚惚。”敦凤是张爱玲，或者说，是她的影子。

恋爱的零食，有传统版和现实版两种版本，牛皮纸和彩塑纸包装。回想起当初，我的朋友王老大的恋爱零食，当然是卤水鹅头。王老大说，他当年一个人坐在老屋的藤椅上看书，女朋友就来了，王老大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招待她，就殷勤地跑到街对面的卤菜店买了6只鹅头。直到现在，王老大的老婆颇有微词，别人吃了那么多好吃的零食，你只给我买过6只鹅头！

路边有家零食小店，广告做得好：没有零食的爱情，只能爱你在心口难开；当零食出现在嘴边，它的滋味立马变香甜。

我甚至觉得，两个人专情地吃烤红薯，是可以设计成烤红薯商标的，那是两个人的恋爱肖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