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岭方言语音的内部差异

2014-05-30 08:55
语言研究 2014年1期
关键词:老派温岭元音

阮 咏 梅

(宁波大学 国际交流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一 地域差异

李荣先生(1966)曾提及“温岭方言内部略有差别”。《温岭县志》(1992:833)中也曾提到“温岭话内部略有差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天的温岭方言的内部差异呈现出复杂的一面。其中,语音的地域差异在声韵调上均有反映,声韵的差异程度大于声调,主要体现在分尖团、侯韵字的读音(阮咏梅2012)、果摄开口一等见系字的读音、古阳声韵部分精知系字的洪细、臻摄合口韵的主要元音以及其他方面等。地域差异的主要考察点是:太平(温岭市府所在地,原城关镇)、泽国、石塘、坞根、岙环、新河、松门,文中必要时也会兼及温岭其他地方。

(一)分尖团

总的来说,温岭方言具有分尖团的特征,是属于“[ʨ-k/c]型分尖团方言”(曹志耘2002:51)。至于哪些具体的细音韵母能和舌根音相拼、哪些不能相拼从而导致与精组细音的分分合合,这是分尖团的程度问题。正是这个程度问题导致温岭方言的内部形成了两个阵营:完全分尖团和部分分尖团。石塘、坞根为“完全分尖团”类,两地的舌根音能与细音相拼——不论齐撮,并与相应的精组细音形成对立;石塘、坞根之外的其他温岭方言为“部分分尖团”类,它们只有部分细音韵母能跟舌根音相拼,齐齿韵有[ie iɛ iəʔ],如:该[kie33]︱拣[kiɛ42]︱掐[kʰiəʔ5] ,撮口韵有[y yø yn yøʔ yoʔ],如:句[ky55]︱劝[kʰyø55]︱缺[kʰyøʔ5];不能拼舌根音的有齐齿韵[i ia iɔ iɤ iɯ/iu in iã iaʔ]和撮口韵[yɔ]。

有两点值得特别注意:(1)细音能否拼舌根音声母与是否分尖团虽然有密切的联系,但毕竟是两码事。结合中古音来历来看的话,前者仅关乎见系的细音拼合,后者却还涉及与精组细音的拼合关系。温岭方言分尖团的现象之所以复杂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此。比如说,齐齿韵[ie iɛ iəʔ]能拼舌根音是温岭方言音韵的一个共性特征,但是只有[[ie iəʔ]能分尖团,[iɛ]并不分尖团,因为温岭方言中读[iɛ]韵母的字来自咸山两摄的开口一二等的见系,如“堪感敢减监刊幹艰”等,但是与它们同韵摄的精组却空缺,也就无对应的尖团可分了。(2)撮口韵能拼舌根音是众所周知的温岭方言语音特征。实际上,并非所有的撮口韵都能与舌根音相拼,如上文提及的[y等,而且在“部分分尖团”类中还存在“亚差异”。比如臻合三见系字,岙环话中保留舌根音声母后带撮口韵[yuŋ],太平、松门、新河、泽国四地则是舌根音声母后带撮口韵[yn/y/yŋ],这里的差异仅导致各个方言点中与舌根音相拼的撮口韵的数目不同而已。但是如果将这样的差异放到各个音系中去横向比较,事情就会复杂多了,如通摄合三见系字,在岙环话中,军 [kyuŋ33]≠弓[ʨyuŋ33]︱裙[gyuŋ31]≠穷[ʥyuŋ31]︱菌[kʰyuŋ42]≠恐[ʨʰyuŋ42],这些舌根音和舌面前音的对立,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分尖团的表现,其实它们都来自于同一见系,并没有来自精组的相应字来与之对立。太平、松门、新河话中这些字虽然像岙环话那样也并不同音,但除了声母的差异外,韵母也不一样,所以不至于引起误导。另外,由于这五个点的通合三知章组字的读音也是舌面前音声母后带撮口韵[yuŋ],因此,见系字倒是跟知章组字同音了,如:弓见=中知=终章[ʨyuŋ33]︱恐溪=宠徹[ʨʰyuŋ42]。

“部分分尖团”类因占大多数,反倒在温岭方言中成了主流读音,而“完全分尖团”由于只存在于石塘、坞根这些温岭的“边界”地带,被温岭人普遍认为温岭方言中非常特殊的少数几个地方之一。尖团音类型和特征在温岭方言内部的差异正好也是台州方言内部差异的一个缩影(阮咏梅 2010)。

(二)果开一见系韵母

果摄开口一等见系字的读音在温岭方言内部的差异也很大,分化出的主要元音有[o]、[u]、[ɤ]、[ɯ]四个。有些字多达四个地点的差异,如“歌、鹅、荷薄~”等;有些字只在两个地点有差异,如“可、我、卧”等。就同一个地点来说,基本上都存在两个元音的差异,如太平、松门、坞根、石塘四点读[ɯ]或[o],泽国读[o]或[u],新河读[ɤ]或[ɯ];岙环的主流韵母是[u]或[ɤ],但有一个例外字“贺祝~”读成了复韵母[io]。具体见下表,表中例字只标本调,不标变音。

太平 泽国 新河 松门 坞根 岙环 石塘 歌 kɯ33 ko33 kɤ33 kɯ33 kɯ33 ku33 kɯ33 哥 kɯ33 ko33 kɤ33 kɯ33 kɯ33 kɤ33 kɯ33 饿 ŋɯ31 ŋo15 ŋɯ15 ŋɯ31 ŋɯ15 ŋu15 ŋɯ15 鹅 ŋɯ15 ŋo15 ŋɤ15 ŋɯ31 ŋɯ15 ŋu15 ŋɯ15 可 kʰo42 kʰo42 kʰɤ42 kʰo42 kʰo42 kʰɤ42 kʰo42 我 ʔŋo42 ʔŋo42 ʔŋɤ42 ʔŋo42 ʔŋo42 ʔŋɤ42 ʔŋo42 个~人 kɯ55 ku55 kɯ55 kɯ55 kɯ55 ku55 kɯ55 河 ɦɯ31 ɦo31 ɦɤ31 ɦɯ31 ɦɯ31 ɦɤ31 ɦɯ31 何 ɦɯ31 ɦo31 ɦɤ31 ɦo31 ɦo31 ɦɤ31 ɦɯ31 荷~花 ɦɯ31 ɦo31 ɦɤ31 ɦo31 ɦo31 ɦɤ31 ɦɯ31 荷薄~ ɦɯ31 ɦo31 ɦɤ31 ɦɯ31 ɦɯ31 ɦu31 ɦɯ31 贺 ɦɯ13 ɦo13 ɦɤ13 ɦo13 ɦo13 ɦio13 ɦɯ13 卧 ŋɯ13 ŋu13 ŋɯ13 ŋɯ13 ŋɯ13 ŋu13 ŋɯ13

结合果开一见系字的音韵地位,我们可将上表中七地的读音差异程度作如下排列:太平和石塘→松门和坞根→新河→岙环→泽国。岙环话中果摄见系开口一等字的部分读音呈现出与合口一等主要元音[u]合流的趋势,泽国话中只有一个“个~人”读[u]韵母。

(三)古阳声韵部分精知系字的洪细

古阳声(包括入声)韵中精组、知系和日母的大部分山摄合口二三等、臻通摄的合口三等、宕开三和江摄的字,在温岭方言内部存在显著的声母和韵母上的双重差异,差异主要发生在泽国话中。这些字在泽国话中一般读舌尖前[ʦ]组声母,而温岭其他方言点则读舌面前[ʨ]组声母,相应地,前者后拼洪音,后者则与细音相拼。例如:

闩 全 传 专 穿 雪 旬 春 纯 泽国 sø33 zø31 ʣø31 ʦø33 ʦʰø33 søʔ5 zø31 ʦʰø33 zø31 其他 ɕyø33 ʑyø31 ʥyø31 ʨyø33 ʨʰyø33 ɕyøʔ5 ʑyn31 ʨʰyn33 ʑyn31 双 撞 窗 捉 叔 宿 虫 终 绒 泽国 sɔ33 zɔ13 ʦʰɔ33 ʦoʔ5 soʔ5 soʔ5 ʣuŋ31 ʦuŋ33 zuŋ31 其他 ɕyɔ33 ʥyɔ13 ʨʰyɔ33 ʨyoʔ5 ɕyoʔ5 ɕyoʔ5 ʥyuŋ31 ʨyuŋ33 ʑyuŋ31

就此项差异而言,泽国话比以太平话为代表的其他类方言变化稍快。因为泽国话中的这种读音,导致了泽国话中这些韵摄合口一三等的合流,如:酸=宣[sø33]︱损=笋[sø42]︱丛=从~前[zuŋ31],而这些字在其他类中还能保持一三等间的对立,因为“宣[ɕyø33]、“笋[ɕyn42]”、“从~前[ʑyuŋ31]”,与“酸”、“损”、“丛”不同音。

(四)臻摄合口韵的主要元音

臻合一端系和一三等来母字的地域差异可以分为两派:一派包括坞根、岙环和松门,另一派包括太平、石塘、泽国和新河。臻摄的这类合口字在两派方言中都读为开口呼,舌位的高低和前后也相近,但是唇形有圆展的对立,前一派是展唇的元音[ə]或[e],后一派是圆唇色彩的元音[ø]。

臻摄合口一等见系字的内部差异基本上也可分为两派:一派包括坞根和泽国,其他五地是另一派。更确切地说,坞根是介于两派之间,但更靠近泽国。

轮 存 尊 吨 村 孙 滚 婚 温 坞根 ŋəŋ31 zəŋ31 ʦəŋ33 təŋ33 ʦʰəŋ33 səŋ33 kuŋ42 huŋ33 ʔuəŋ33 岙环 ŋəŋ31 zəŋ31 ʦəŋ33 təŋ33 ʦʰəŋ33 səŋ33 kuəŋ42 huəŋ33 ʔuəŋ33 松门 ŋən31 zəŋ31 ʦəŋ33 təŋ33 ʦʰəŋ33 səŋ33 kuəŋ42 huəŋ33 ʔuəŋ33 太平、石塘 nøn31 zøn31 ʦøn33 tøn33 ʦʰøn33 søn33 kuən42 huən33 ʔuən33 泽国 nø31 zø31 ʦø33 tø33 ʦʰø33 sø33 kuŋ42 huŋ33 ʔuŋ33 新河 nøŋ31 zøŋ31 ʦøŋ33 tøŋ33 ʦʰøŋ33 søŋ33 kuəŋ42 huəŋ33 ʔuəŋ33

臻合一端系和见系字是互补的,但是从七个地点的共时平面来看,这些韵母的主要差异表现在主要元音[ə]、[ø]和[u]之间的循环。山合一泥母“暖”字读音的内部差异也可归入此类。这类内部差异实际上是由新旧两种语音形式的交替引起的。就像同属于臻合一的“嫩”字在北京话中存在新旧两种语音形式一样,它们可以说都是由发音机制推动的一种语音变化。这里的开口呼一类是由合口呼一类演变而成的,原因是音节中作为介音的后元音u在舌位偏前的声母n和韵尾n的共同影响下趋于失落。它们在音链上的位置不能倒置(王福堂1999:35)。

(五)声调差异

温岭方言的单字调和连读变调基本上不存在内部差异,在变音中的单纯变调类上倒是有些许差异。一般来说,升变音的调值记为 15。坞根、岙环两地的升变音有两种自由变读,一种与其他温岭话同为15,一种是个曲折调,确切地说,是个凸调,实际调值由发音人在151-454的曲折区间内随发音状态而变动。此外,也有个别字在一些地方读变音,另一些地方则读本音。如:燕,单念时,作“燕子”解,在岙环读本音[ʔie55],在其他地方则都读变音[ʔie15];辣茄,“辣椒”义,后字“茄”在岙环读降变音[ʥia51],在其他地方则都读升变音[ʥia15]。

二 新老派差异

温岭方言内部新老派的语音差异与地域差异一样,有的属于单项型差异,有的属于多项型差异,即呈现出地域、年龄、性别等多个变量交叉的差异(徐越 2007:47)。温岭方言新老派之间的显著差异主要表现在韵母以及与韵母拼合相关的个别声母上。以下几个方面的差异有的只针对温岭方言某一个方言点,有的则是七个点的共性差异。

(一)ɯ和iɯ韵母

这两个韵母都是地域差异和新老派差异的双重代表。

元音[ɯ]出现在太平、石塘、坞根、松门和新河这五个方言点的音系中,来源于果摄开口一等见系,如“河歌哥何卧鹅”等,这些字的读音在今天的温岭方言内部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分化,太平和石塘读[ɯ]音的比例最高,其次是坞根和松门,最后是新河,而泽国和岙环话音系中没有[ɯ]韵母。[ɯ]音的新老派差异体现在三点:一是与[ɯ]音的地域差异一致,;二是读[ɯ]音的人越来越少;三是越来越少的人能把这个[ɯ]音发得很到位。[ɯ]→[ɤ]→[ə]/[o]的发音变化趋势表明,温岭方言的这一新老派差异极有可能是由于发音的省力因素促成的,是语音经济性的一种表现。

[iɯ]音仅存在于太平话音系中,而且是太平话中最“古老”的音之一。[iɯ]韵母来源于流开三(非组和庄组除外),如“柳修秋抽绸手九油幽友”等,这些字在温岭其他点中读[iu]韵,而太平的新派读音也是[iu],已经很少听到[iɯ]的读音了。由于受语音系统的限制,[iɯ]并没有遵从[ɯ]的演变方向——从[iɯ]到[iɤ]/[iə]/[io],否则会导致与流摄开口一等侯韵的合并,于是主要元音的变化只是圆唇为同部位的[iu]。只是新、老派都在“偷懒”,老派没有把[ɯ]发到后高处的舌位,新派也没有把[u]发到后高处的舌位。

从[ɯ]的低化和[iɯ]的圆唇化来看,语音演变首先受经济性原则的驱动,然后是语音系统内部的对立统一的平衡需要。

(二)合口呼韵母

1 u韵母。温岭方言中[u]韵母来源于果遇两摄,主要是果开一端系、果合一(从母除外)、遇合一、遇合三鱼韵庄组和虞韵非组。其中帮(非)组和见系字一律读为[u],不存在任何差异,端系和知系字则表现出一定层次的新老派差异:老派一律读单元音[u];新派大都读[əu],有的[u]前有个类似的过渡音[ə],有的直接发成[əu];很大一部分人的发音则在[u]、[əu]、[əu]之间自由变读。

2 uø韵母。蟹山摄合口一等见系字,在李荣先生的温岭方言系列文章和《温岭县志》(1992)中都记为[uø]韵母,而《温岭方言》(1959)中记为[ue]韵母。这类差异属于年龄-地域上的双项型差异,差异也体现在主要元音的圆展唇上:老派读[uø],新派读[ue],也有很多人将其主要元音发成处于[ø]和[e]之间的过渡位置,圆唇不是很到位,但是有圆唇的色彩。温岭七个点中,松门、新河和岙环话中的主要元音是[e],如:块[kʰue55]︱灰[hue33]︱会开~[ɦue13]︱官[kue33]︱碗[ʔue42]。太平话老派的[ø]音最到位,圆唇最明显。

3 uo韵母。[uo]韵的记音分分合合反映的也是其变化的轨迹。在四十年代末的《温岭话新文字草案》和李荣先生的《温岭方言语音分析》(1966)中都有一个韵母“uo”,例字是“话”,《温岭方言的连读变调》(1979)的例词中有类似的“花.生/花.蚶[huo33] ︱消化.[huo55]︱笑话.[ɦuo13]”等。但在《温岭方言》(1959)和《温岭县志》(1992)中都没有这个韵母[uo]。我们发现,这个韵母在今天的温岭方言中几乎已经消失,只是偶尔出现在个别老派不经意的口语中。这类字主要来源于假蟹摄合二中的部分字,如“瓜花华化︱话画”等。现在这类字的新老两派读音应是[o]或[ua],老派读[o]韵母,新派读[ua]韵母。因此,我们没有将“uo”韵母列入今天的太平话音系中。

(三)鼻韵母类型

鼻韵母类型的差异在今温岭方言中属于年龄-地域双项型内部差异。

温岭方言中的鼻韵母来源于古阳声韵,现有三种鼻音类型:鼻音韵尾[-n]、鼻音韵尾[-ŋ]和鼻化韵。鼻韵母类型的内部分歧发生在深臻曾梗四摄字上,除了它们的主要元音有细微差别外,鼻音形式是分歧的焦点,但都不构成音位上的对立。

从地域上看,石塘属于单纯的[-n]尾型;坞根、岙环、松门、泽国、新河五点为[-ŋ]尾型或鼻化韵型,很多字的实际读音都处于[-ŋ]尾或鼻化音的不稳定状态,音系处理记音时两者可选其一;太平则是前、后鼻音的混合型,大多数读[-n]尾,臻开一痕韵字则读[-ŋ]尾,如“跟根啃肯很恨恩”等,太平话的鼻韵尾类型处于另两类的中间状态。

从新老派的差异来看,石塘话的内部差异最小,我们从年轻人的口中依然能听到纯正的前鼻韵尾的发音;其他五个方言点中鼻韵尾和鼻化音是两个自由变体,两者出现的语音条件不太固定;内部差异最大的是太平话,新派太平话的鼻韵母类型已经同其他五点相同,老派中也开始出现分化,读后鼻韵尾或鼻化音的范围和频率都在增加,但是分化的语音条件有所限制,后鼻韵尾扩大到臻合一的见系和部分帮组字了,如“温坤昏魂稳︱门喷笨”等。读成鼻化音的大多是主要元音为[i ə y]的字,如“林针啃粉菌”等。总的来说,前鼻音尾[-n]在温岭方言中的范围正在日益缩小。

(四)入声韵的分合

温岭方言入声韵的分合也是属于年龄-地域双项型内部差异,但总的来说,新老派差异大于地域差异。

泽国话中,宕开三药韵的“约、药、钥、跃”不但和臻开三的“乙、一、逸”同韵,而且和山合三月韵的“越、曰、粤”同韵。不但不同韵摄的三等韵同韵,连开合都不分了;又如,“袜”是山摄合口三等字,“麦”是梗摄开口二等字,“黑”是曾摄开口一等字,舌位的高低应该是不同的。在温岭方言内部都读开口韵,但中古音韵地位的差别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其中保留得最好的是太平(包括坞根、石塘)话,三个不同的主要元音[ə]、[a]、[ɤ]区分了三个不同的中古韵等;其他各点的对立在[ɛ]和[a]、[ə]和[a]或者[ə]和[ɤ]之间。有些地方即使年龄大的人(70岁以上的),也已经不能区分这些入声韵了,可见老派中也已经出现分化,变化的快慢受发音人个人情况影响很大。

一 约 甲 接 脚 活 划 镬 袜 麦 黑 太平 ʔiəʔ5 ʔiaʔ5 kiəʔ5 ʨiəʔ5 ʨiaʔ5 ɦuəʔ2 ɦuaʔ2 ɦuoʔ2 məʔ2 maʔ2 hɤʔ5 泽国 ʔiəʔ5 kiəʔ5 ʨiəʔ5 ɦuəʔ2 ɦuaʔ2 ɦuoʔ2 mɛʔ2 maʔ2 haʔ5 新河 ʔieʔ5 kiəʔ5 ʨieʔ5 ʨiəʔ5 ɦuɛʔ2 ɦuaʔ2 ɦuoʔ2 mɛʔ2 maʔ2 hɛʔ5 松门 ʔiəʔ5 kiaʔ5 ʨiaʔ5 ɦuəʔ2 ɦuoʔ2 ɦuoʔ2 məʔ2 maʔ2 haʔ5 坞根 ʔiəʔ5 ʔiaʔ5 kiaʔ5 ʨiəʔ5 ʨiaʔ5 ɦuəʔ2 ɦuoʔ2 məʔ2 hɤʔ5 岙环 ʔiəʔ5 kiəʔ5 ʨiəʔ5 ɦuaʔ2 ɦuoʔ2 məʔ2 haʔ5 石塘 ʔiəʔ5 ʔiaʔ5 kiəʔ5 ʨiəʔ5 ʨiaʔ5 ɦuəʔ2 ɦuaʔ2 ɦuoʔ2 məʔ2 maʔ2 hɤʔ5

新派中入声韵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合并现象,有些合并甚至非常严重,而且入声韵的主要元音出现了明显的央化趋势。老派的“三足鼎立”发展到新派,就变成了“二分天下”甚至“一统天下”了。如在太平新派中,一=约︱接=脚︱麦=袜︱黑=喝︱活=镬。新派中入声韵的合并模糊了中古韵摄的不同来历,但“开合口”和“等”的对立大都较好地保留着。

(五)泽国话中的特殊差异现象

1 见晓组声母读舌尖前音。宕通摄合口三等见晓组字(不包括疑匣母)在泽国话中的读音,不但有别于温岭其他方言(见下表,以太平话为代表),而且存在内部新老派之间的差异。泽国话中这类字的声母读舌尖前音和舌根音两种:老派读舌尖前[ʦ]组声母,新派读舌根音[k]组声母,有的字只有一个老派读音,如“局蓄畜~牧”等,有的字只有一个新派读音,如“匡筐逛狂︱菊麴嗅”。韵母上,老派一律读为合口呼韵母[uŋ],新派却有[yŋ]、[yuŋ]、[uŋ]之分。例如:

弓/躬/宫/躬 穷 恭 恐 共 巩 老派泽 ʦuŋ33 ʣuŋ31 ʦuŋ33 ʦʰuŋ42 ʣuŋ13 ʦuŋ42 新派泽 kuŋ33 gyŋ31 kuŋ33 kʰuŋ42 gyŋ13/guŋ13 kyŋ42/kuŋ42 太平 ʨyuŋ33 ʥyuŋ31 ʨyuŋ33 ʨʰyuŋ42 ʥyuŋ13 ʨyuŋ42 眶/框 胸/凶 况 曲 筐 蓄/畜~牧 局 老派泽 ʦʰɔ33 suŋ33 sɔ55 ʦʰoʔ5 新派泽 kʰuɔ33 hyuŋ33/ɕyuŋ33 huɔ55 kyoʔ5 kʰuɔ33 soʔ5 ʣoʔ2 太平 ʨʰyɔ33 ɕyuŋ33 ɕyɔ55 ʨʰyoʔ5 ʨʰyɔ33 ɕyoʔ5 ʥyoʔ2

2韵母。《温岭县志》(1992:835)中有一段话:“温岭话‘ʨ’组声母字中,以[y][y-]为韵母的尖字,泽国镇都读成相应的[ʦ]组声母,如遇入声韵,还要同时改变韵母,温岭话‘ʦ’组声母不能和撮口韵拼合,泽国话都可以对应拼合。如:珠:温岭话读[ʨy33→15],泽国镇读[ʦy33→15];吹:温岭话读[ʨ],泽国镇读[ʦʰy33];书:温岭话读[ɕy33];泽国镇读[sy33];聚:温岭话读[ʑy31],泽国镇[zy31]。”

且不论这段话中的一些术语是否精确,它指出的语音差异确实存在于泽国话中。但是这个韵母应该不是[y],而是[]。泽国话中读[]韵母的字大都来源于遇止两摄合口三等的精知庄章日母,如“著储处舒恕如株厨蛀儒铸︱随炊瑞虽追”等,相应的声母是[ʦ]组舌尖音,而温岭其他点的韵母则是[y],相应的声母都是[ʨ]组舌面音。

[]韵母的存在不仅跟地域有关,还跟年龄和性别有关,它是温岭方言内部唯一一种涉及三个变量的多项型差异。目前来看,性别的差异程度甚至超过了地域和年龄。我们在调查中发现,年龄在七十岁左右的人的泽国话中都已经听不到[]这个音了,但是,在女性口中却很常见,女性的年龄差异对此影响不明显。这种现象有点儿类似于北京话中的“女国音”,只是在泽国话中是突出地表现在撮口呼韵母[y]变成了舌尖前圆唇元音[]韵母,与齐齿呼韵母[i]无关,而且也不与同韵的见系字形成对立关系,因为如前文所述,那类字是读舌根音声母带[y]韵母的。

【附记】感谢导师汪平教授的悉心指导!文中错漏由作者自负。

曹志耘 2002 《南部吴语语音研究》,商务印书馆。

曹志耘 2008 《汉语方言地图集》,商务印书馆。

杭州大学中文系方言调查组 1959 《温岭方言》,《杭州大学学报》第3期。

李荣 1966 温岭方言语音分析,《中国语文》第1期。

李荣 1979 温岭方言的连读变调,《方言》第1期。

阮咏梅 2010 台州方言在吴语中的内外关系,《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版)第1期。

阮咏梅 2012 温岭方言侯韵字读音的内部差异及其变化,《汉语学报》第1期。

王福堂 1999 《汉语方言语音的演变和层次》,语文出版社。

温岭县志编纂委员会编 1992 《温岭县志》,浙江人民出版社。

徐越 2007 《杭嘉湖方言语音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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