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春天（组诗）

苏美晴

你还好吗你还好吗？梨花打过了电话枝头有些拥挤去年的嫁接今年才好用可是我还没有见过你的炊烟春天就转过身体你还好吗？火车是蹿上摩天轮的蜈蚣可是总不见你。石头也有些想了在春天，一些开始皲裂可是我还没见你打开窗户梦只是火车的汽笛追逐两条冰冷的铁轨你还好吗？我在山的肩头看到了落日，红的忧伤不知道你信不信那小的忧伤那小的忧伤墙背面的一段暗影暗影中，一朵紫色的牵牛花在哭泣那小的忧伤是它心中怀着一段歌曲从夜晚就开始暗自练习歌唱的音符早已写好在它还是小小嫩芽的时候只等阳光打开它的喇叭紫色的牵牛花就会唱上一曲可是阴暗的墙体没有给它歌唱的契机灿烂的阳光隔着一堵墙里面有沙子、水泥、石头那小的忧伤是它不喜欢墙背面的这段小阴影留下时光的碎骨头苜 蓿在春天，我愿意浑身长满乳房喂养这些原野里的小花我要像她们的妈妈一样张开神性的天堂恋爱的恋爱，结婚的结婚让她们尽可能地绵延成一片苍茫如果这些还不可以我愿意倒在这里让身体里的乳汁流淌成一条河喂养成群的马匹、牛羊让它们的眼睛里都长着一棵苜蓿在苍茫的原野中弹奏自己其实，在春天我更愿意脱掉所有的衣服做它们的女儿再出生一回小桃红没有寒气颤栗是肉体的浪花让红慢慢开遍身体你从上帝的花园溜走偏爱人类的体温你爱上一幅飘动的窗帷颈间细密的私语但一定有你不爱的如阳台上褪色的衬衣缀满过多花朵的树枝你落，为世界上所有爱的语言活着和死去本来就是孪生黑蝴蝶与上帝此刻，我看见一只蝴蝶把黑夜穿在身上它飞，飞在林荫的花径中一点点黑色模拟出夜的倒影也许黑里总能洞见光明也许飞进那片花径就可以遇到引见光明的上帝就可以倾诉内心幸福的呻吟我也曾在花径中进进出出却从未见过上帝的样子即便是见过上帝的那些人，也从未告诉过我他的模样这样的一个下午 这个下午，谁在窗边弹起竖琴像前世欠下的债一弹就落泪一弹这个下午，美的世界须臾不见了只有耳朵还竖立起来仿佛是琴弦上正挂着一串粉红色的痛与那些密语的阳光一起努力吞下每个音符而我像小偷一样躲匿着风的追踪怕一不小心，爱上那把竖琴更爱上那双弹奏的手它拉开时间的帷幕在这个下午落下锈迹斑斑的话语春天，春天在春天，面对缤纷的世界我的心已然悄悄枯萎我要多腾出一点地方，给迎春它嘴角边流出的鹅黄像昨日的你，像昨日的我可我的心要腾出多大的地方呀，才能装得下它们才能让它们簌簌生长的声音有着春天的回音也许这是春天最好听的声音了但我的肢体已经开始衰老枯萎的双臂苦苦地支撑迎春的身体一副雪白的牙齿在夜的黑幕上游荡它会咬住所有关于春天的比喻如果你怕疼，就别带着迎春的鹅黄走进我的梦里桃花的春天桃花让春天坐进怀中那些粉红，像春天的湿疹传染了我满眼都是稀稀落落的一片不得不让我用剩下的三个季节遍寻医治的药方其实，这些桃花更像春天里贱命的孩子春天一过，就借着诗歌离开了笔端但它开落的样子已经成为身体里的暗疾一到春天，就反复发作让我不得不写过来写过去而生活，因为痛因为痒到处都遍布岁月的抓痕春天里的爱情亲爱的，还好吗春光被握进手里桃花是病，玻璃瓶里有昨夜滋生的细菌可我怕成为你的一半更怕跟你要我的另一半居住头顶的蜘蛛已先前结了一张网蜜蜂没有，蝴蝶也没有一些带翅的昆虫都没有它陪着我忍饥挨饿地过了一冬我告诉它桃花就要开了，此后梨花杏花，此后，被用于回忆的花朵都被你拿在手中蜘蛛嗤笑着丢掉了它的网在生活还不算远的地方另结了一张，它网住了春天的声音可我还顺着一丝光线探索春天的源头亲爱的，那是你，拿着打开心楣的钥匙在倒春寒的春夜也让我感觉到暖只是你高高举起的手迟迟不肯落下我只有在梦里，一边与桃花攀谈一边等待那似惊雷的开门声其实，在春天埋下的一万个梦里都是你发芽，开花长出一万个新绿的你不过此刻，我只有把梦当成桃花的衣裳穿在身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