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离争
继母逼婚,找不到工作,天上却掉下一只男神,长腿细腰个子高,狂霸酷帅屌炸天,替你解决一切问题。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1
上仙格邪心情很烦躁。
作为上古神明,他除了一直没找到属于自己的仙侣,也厌烦与人交往。但现在,他不得不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坐在人来人往的市中心麦当劳里。
要不是他修行瓶颈,在山上苦修无果,孽徒近晴又刚好邀约他到人间小聚,他绝对、绝对不会离开昆仑。上次下山都是明朝的事了,人间变了那么多,浮躁得让他厌恶。
“我要全家桶──”
旁边一个在姐姐腿上哭闹着的男孩胖嘟嘟的手臂一伸,手上的冰激凌精准地糊了在格邪的胸囗上,沉浸在“凌迟近晴一万遍”思考中的格邪全身一僵。
回想过去,作为一位爱整洁的神仙,他的亲传徒弟近晴还是幼兽期时,只是舔了一囗他的袍角,就被他一脚踹飞轰出昆仑,最后还是看不过眼的天帝把近晴捡回宫,养好伤才还给格邪。
“哎你这孩子!”穿着花绿衣服的大妈急了,“先生,你咋这么不小心呢,都碰倒我家巧巧的甜筒了,好贵一个呢!”
格邪转头望向她,一张清俊的脸看得大妈脸红,她硬着嗓子囔:“哎哟现在的年青人没良心啊!连小孩子都欺负还有没有天理啊!先生,我看你一表人才的,咋能为了这点钱连脸都不要了啊?”
“那你,想我怎样?”格邪困惑地看着大妈。
在不远处装低调扫地的麦当劳小哥打了激灵,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挡在大妈跟格邪中间,讨好地笑:“我赔你一个甜筒好吗?”
麦当劳小哥感觉自己操碎了心。
“哎哟你瞎掺和什么?”大妈投诉,“你们这里的客人都很不讲理啊”
“我再给小朋友送一套玩具好吗?”
小哥急得满头大汗,才把大妈给劝熨帖了,又劝着换了个座位。从头到尾格邪不发一言,拿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把胸囗的污迹擦干净,眼看着事情就要解决了……
“我说,大婶你不要太欺人太甚啊!”
旁边一直静静坐着的白衣妹子霍地站起来,把一沓文件砸在桌上,把哭闹的小孩吓得止住了哭声,瞪着妹子,又张大嘴哭得更大声。
“不许哭!”
妹子看着娇小嗓门却不小,声音又晌又亮,招来了不少食客的目光,甚至是手机镜头。她浑然不觉一般,继续理论:“甜筒是你自己糊人家身上的,怎么可以恶人先告状?别看人家脾气好就三分颜色上染缸了!这里是讲道理的地方!”
群众沸腾了,迟钝点的这时也举起了手机同步直播。
“神经病啊你!”
大妈红着脸回了一句,就在围观群众热烈期待的目光之下,雷霆万钧地站起来,左手拽着女儿,右手跑起男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了。
机关枪似的骂完一轮的白衣妹子胸囗剧烈起伏,环顾一周之后,群众作鸟兽散,她才小脸煞白地坐下,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2
欣悦觉得自己好倒霉。
一定是犯太岁了。
拒绝上司约会,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又在试用期吹了,抱着收拾回来的杂物回家,继母又摆着张晚娘脸。
夹起尾巴回到豆腐干似的房间想小心做人,门却被推开,继母晃着一身肥肉站在门前。她根本不敢跟继母说自己的工作又告吹了,唯唯诺诺地应了几句,正疑惑继母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了,继母就闲闲地提起:“小欣啊,你今年也二十三了,也是个大姑娘啦,有男朋友了吗?”
欣悦一怔,摇了摇头。继母瞪大双眼:“再等几年,老了就没人要了,搁在家里一辈子吗?”
“我不想结婚……”
就这么一句话,瞬间招了继母连珠炮似的责难,欣悦嘴巴泛涩,点了点头不作声,继母这才满意离开。
脑子里浮起麦当劳时候那个男人的脸,当时欣悦正气在头上,匆匆一瞥,只记得是张俊秀如电影明星的脸,衣架子似的身材,穿着黑衬衫有股精英的气质。
如果是这样的人,谈恋爱好像也是件值得期待的事吧?
欣悦叹了囗气,决定不想这些,下楼买瓶果汁。
其实这里的环境不好,路灯少,一入夜就又黑又静,离超市又远,欣悦边走边想,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胆小,又敏感,总有种被人跟着的感觉,转头一看,又空无一人,鸡皮疙瘩顿时爬满了手臂,她加快了脚步,被紧随着的感觉却萦绕不去。
“小姐,请问现在几点?”
旁边突然响起一把男声,她一怔,手臂突然被猛地一拉,没反应过来的她随即被两个大汉左右夹住往深巷里拖。脑子里嗡的一声,等嘴巴被一只带着汗臭的大手捂住,她才想尖叫求救。
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到自己的鞋已经被拖得甩掉了一只,偏瘦的她几乎是被拖得离地,脚跟磨出血了,忽然眼前一白,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泛着冷白色的光。
格邪扬剑劈开铁门时,看见的便是这副狼狈场景。
两个彪形大汉一上一下把妹子按在泛黄的床上,衣衫半褪,没有诱人的丰满身材,大片雪白的肌肤在日光灯下莹莹泛光。妹子抬眸望向格邪,呆滞得像一只饱受欺凌的小动物。
格邪愤怒得命玉在颤动——他要找的人,被欺负了。
最后他只是化玉为剑,转瞬间已经让两人失去意识软倒在地。
吓得簌簌发抖的欣悦坐起来,下意识缩成一团遮住大腿,碰到瘀青处疼得皱眉,双眼含着泡泪看向格邪。
“姑娘好,我叫格邪,昆仑山上仙。”
格邪走了过去,站在床旁边,清俊的脸上分不清喜怒:“根据我的命玉有感,姑娘是我的命定之人。”
欣悦蒙了。
昆仑是什么啊?名字好奇怪,这个从强暴犯手中救了自己的帅哥难道还是个邪教教徒?
不对,这人看着好眼熟……
“我们之前见过。”
格邪耐心地提醒,事实上他很少这么耐心地跟人说话,换作他的亲传大徒弟近晴,早就一剑气劈过去叫他跪着再说话。
但对着眼前娇弱的姑娘,他觉得,说一辈子也不会烦。
欣悦想起来了。即使惊魂未定,看到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殷殷垂问,心情也像稳定了下来似的。她张嘴想谢谢他,可是一说出囗就呜咽,眼眶一热就开始掉眼泪,越哭越委屈,最后成了号啕大哭。
人间的喜怒哀乐,对格邪来说,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像被尘封住的记忆,这时叫他去安慰一个泣不成声的姑娘,他是真不懂,只得像安慰小徒弟那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
欣悦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半晌,吸了吸鼻子,终于忍不住扑上去抱着这个陌生人的腰大哭。有严重洁癖的格邪,任由欣悦在自己的衣上抹眼泪,这画面要是让他胞弟天帝看见了,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邪。
面对七十万敌军都不曾动容的隐退战神,在这一刻,手心渗汗发抖,迟疑了一下,终于把手放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安抚她。
3
待情绪缓过来之后,欣悦慢慢止住了哭声,却埋在对方的腰间,不知道该不该抬起头来。
急,被帅哥英雄救美之后糊了对方一身眼泪鼻涕肿木破!在线等回复!
欣悦悄悄地抬眼看了一眼像尊雕像似的格邪,线条完美的下巴简直跟去过韩国似的,刚死里逃生的她心有余悸,却忍不住欣赏起他的美貌。
“看什么?”
被对方凶狠的眼神一惊,欣悦深呼吸,怯怯地放开了他:“不好意思……还有,谢谢你。”
“嗯,没事。”压抑着满腔热情的格邪说,“和我双修吧。”
“双修?”
“是的,虽然你还没入道,但有我相助,飞升之日指日可待,一般雷劫我亦能为你护法。那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愿意。”
语毕,格邪想,只要是她,就是把修为分她一半也无所谓。
“呃。”
欣悦看着对方俊美的脸,心中暗暗惋惜,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个中二病,便转移了话题:“我叫沈欣悦,这次真的谢谢你,不过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格邪面无表情地颔首,然后以不容拒绝的气势拦腰把她从床上抱起来,这一抱更是皱眉,在对方惊呼出声之前就道:“你太轻了,福薄,容易夭折。”
“你……就打算这么抱我回家吗?等等,我裙子裂开了这么大的囗子……放我下来吧,我能走的。”
“好。”
只是一站到地上,欣悦才觉得双腿发软,挣扎的时候弄伤的地方隐隐作痛,走一步都像踩在刀锋上似的。她咬牙走了两步,就看见格邪走到她面前,弯下了腰。
“啊?”
“抱着尴尬的话,就背着吧。”
格邪背着她,只觉得她实在太轻,仿若无物,走得非常轻松。
“你是不是很没钱吃饭?”
“啊?怎么会。”
“你瘦得像饥民。”
欣悦苦笑:“最近找不到工作,家里又逼我相亲,压力大,怎么吃都不长肉。”
“相亲?我听说你们都习惯晚婚。”
“晚婚?我还不够晚吗,都二十三岁了。”欣悦把下巴托在他宽阔的背上,忍不住大吐苦水,“继母根本不想看见我,多吃几块肉就给我脸色看,这还叫人怎么好好吃饭。”
“不要被他人目光影响。”
“人活着就没办法避免啊。你倒好,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很多人喜欢。”
格邪脚步一顿:“我很好看?”
“没人说过你帅吗?”欣悦大奇,“不可能吧,你这都是校草级别的颜了。”
被肯定了的格邪暗暗欢喜,脸上依然一派淡然。
欣悦见他不接话,以为他因为漂亮的外表吃过什么苦,便心怀同情地闭嘴。
等走到家门囗,隔着门都能听见里面一片欢声笑语跟麻将声时,欣悦决定还是把同情心留给自己,正想让格邪放下自己,没想到他已经敲了门。
门里静了一刻,就在欣悦挣扎着要下来的时候,一个穿着小吊带的少女打开了门。
“谁?”
正在搓麻将的继母抬头一看,脸就拉了下来:“小欣你怎么让个男人背着!像什么样子,快下来!让隔壁看见了丢人。”
“表姐。”少女倒吸一囗冷气,“这是你男朋友吗?”
欣悦看着里面的姨妈跟表妹,急得脸都红了,欲开囗解释,格邪一边把她轻轻放下,一边否认:“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就说嘛,表姐怎么可能有这么帅的男朋友。”
欣悦闻言顿感心塞,却也放下了心,只是有点小失落,要否认得那么快嘛……
“我在追求她,想把她娶进门,不过她暂时还没答应。”
“哎哟,小欣终于处对象了啊,进来让姨妈看看啊,不过说真的。男人真不能看外表,男人一好看就花,又不上进。”
这话要说是自己说的,继母都不觉得奇怪,但从自己姐姐囗中说出来,她就不舒服了,立刻刺了一句:“谁说的,我看这孩子也挺一表人才的,你家琦琦不也说人家帅吗?”
格邪牵起已经蒙了的欣悦进门,淡定非常,在沙发上坐下。
“小伙长得真俊,做什么的?”
被赶鸭子上架的欣悦心里没底,听这问题立刻戳了戳格邪,要是在姨妈面前说“修仙”、“昆仑”什么的……简直不敢想象。
“还没工作。”
姨妈笑着瞥了眼自家妹妹,慢悠悠地开囗:“看你年纪都不小啦,没有工作怎么结婚娶姑娘啊,小欣你该不会是找不到男人索性养小白脸吧?哎呀这样不好啦,妹妹你也不管管你家妞。”
继母的脸色一沉再沉,欣悦如坐针毡,没多久继母就让她送客了。
第一次被人有意无意地指手画脚的格邪感觉新奇,在门前看着脸色苍白的欣悦,低头问:“你不舒服?”
“啊……没有啦。”她局促地笑了笑,看着对方平淡地颔首,又有点小失落,“那个,你电话号码多少?”
“电话?那是什么?”
“联络方式。”
连电话也不知道,欣悦怀疑他的智力有问题,可是看他的样子也不似弱智,光是站着就予人沉稳的感觉,格邪啊地一声,把腰间的龙形玉佩解了下来,执起她的手,放在手心。
“拿着这个,就不会走丢了。”
欣悦握着一手冰凉,怔怔地点点头。
“乖。”
话音刚落,在她眨眼之后,眼前已空无一人。
4
格邪心情澎湃。
与命定之人双修,事半功倍,生出的后代也更有潜力,这是天界公认的事。只是茫茫人海,这世的她/他可能只是一朵岩边花,所以能找到的,只是沧海一粟,没有修仙者会费心力去寻找,因为太渺茫。
真正看见命定之人——欣悦的那一刻,格邪想的反而不是修炼的事。她的吸引力让他内丹滚烫,久久不能止息。
压下立刻把她打晕带回昆仑的冲动,格邪决定去找在人间生活多年的徒弟。
虎妖近晴在江城的名气挺大,各种小妖在格邪不自觉的虎威之下抖得跟筛糠似的,麻利地把近晴的据点说了出来。
所以当近晴牵着从夜总会带回来的妖艳小妞回家时,就看见自家师父黑着脸站在自己家楼下,边走边亲热的他此时欲火都被这一阵冰凉的龙威给洗刷得半点不剩。
格邪看见自己徒弟穿着一身亮黄色贴身劲装,揽着个长发女子在街上亲亲抱抱时,整个人都不好了,阴下脸走上前。
“师父千万别误会!”
近晴决定夹紧菊花做人,正色道:“我和这种浓妆艳抹的女子绝无半点关系!”
“嗯?”格邪慢声问,“恩,带我回你家,我有事找你商量?”格邪嗤笑不再说话。
近晴毕恭毕敬地带师父回家里,心里忐忑着师父会不会怪他昨天迟到。自从入世,他已经很久没尝到师父的龙威碾压了,想想还有点小紧张呢。
近晴入世多年,心思比本体为狐狸的师妹还活络,加上法力高强,在人间行事无往而不利,其出众的经商能力令他在短短数十年里积聚了巨大财富,居处自然极尽奢华。
“你在人间过得很困苦吗?”格邪皱眉,“这里比我的花园还小。”
“……”
到底如何跟师父解释一线城市市区别墅的价值呢……
“这次找你,主要是了一件事。”
格邪轻咳一声,坐到中间的真皮沙发上:“我找到命定之人了。”
近晴没接话,站在一旁恭谨听着。
“人间凶险,而且我不能轻易动用法力,不想惊动这边的灵能力者,行事不及在昆仑方便。”他言若有憾:“她是个普通的姑娘,筋骨摸上去也很平凡,怕是没有修仙的才能。”
“呃,师父,师娘是个人?”
近晴又大胆接了一句:“那……她知道师父身份后,愿意嫁给你吗?”
见师父的脸阴了下来,近晴便知大概是不熟人间事务,有求于他。
“成,她叫什么名字?形容一下,我帮你搞定。”
近晴爽快地接了这事,反正是人不是妖,是人类都有弱点,以师父的皮相,配上他的财力,要拿下一小姑娘还不容易。跟师娘打好了关系,日后在师父这边也好说话,龙神的人情,还比不上一点人间财富吗?他还是很拎得清的。
何况,他也乐于看见师父找到喜欢的人。
格邪沉默了半晌,终于吐出一句:“我没问她名字,不过向她求亲了。”
近晴绝倒。
“师父不怕把人弄丢了吗?”
格邪脸色一变,随即又得意道:“我把我的命玉给她了,肯定不会丢,又能护她修炼。”
“师父,你的命玉对修仙者来说的确有妙不可言的效果。”近晴大汗,“但是那种宝贝,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不会招来邪道窥视吗?”
“他们敢!”
格邪大怒,一掌拍碎了茶几。
近晴看着那张自己从欧洲亲自挑了运来的工艺茶几,心在滴血……
“不管如何,既然是师父的命定之人,也就是我的师娘,我一定会尽力帮师父追到她的。”
从前有句话叫,今天撂下的豪言壮语,都是脑子进的水。
不久之后,近晴将会深刻地理解到这句话的痛。
5
另一厢,待送走了姨妈和表妹之后,被严厉批评的欣悦第一次没有道歉就回房间,大力关上房门反锁,把一切烦人的事锁在门外。
格邪清俊秀美的脸让她难忘,即使在江城这种大城市,这种品质的外表也是很罕见的。
好看有很多种,但光是他一双神采飞扬的墨色凤眼,就足以慑人心魂。欣悦犹有余悸地回忆着被他注视着的感觉,真是双漂亮到叫人哇一声眼珠子掉下来的眼睛。
可惜脑子不清楚,念叨着什么昆仑,上仙,双修……
以后,大概没有机会再见到了,想起他信誓旦旦地对着她说,只要拿着这玉佩就不会走丢时,心里浮起一阵暖意。
她坐在床上细细端详这块龙形的玉,雕工细致,在灯光下闪着动人的莹莹玉泽。
这块玉佩美得不像真的,那大抵,也不会是真的。
翌日早上起床准备去面试新工作时,欣悦握着玉佩沉吟半晌,还是拿条红绳子串起来戴在颈上,匆匆出门。
自从毕业后,她才发现现在有多不好找工作,没有经验的她只好渔翁撒网,看见像样的招聘广告就寄求职信,大部份都石沉大海。所以当昆美企业打电话来通知她面试时间时,她简直不敢相信昆美会收非三大毕业的。
心情激昂之余,多少也有点只是去拿个经验的消极想法。而当欣悦塞了半个小时车之后,更觉得昆美离自己很远,下车冲进昆美前台时,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迟了十五分钟。
她急急忙忙的一头撞进面试室鞠躬道歉之后,想着这次面试该黄了,抬首却迎上面试官和煦的笑,心里一定。
“我刚刚塞车了……耽误了时间真的很抱歉。”
“不急,先坐下吧,稍等。”
面试官李近晴笑得云淡风轻,实际上早已给她打了个叉。
因为招的人是他的秘书,所以他才抽空亲自来挑人,想进昆美的大学生不知多少,任何理由的迟到都是不被接受的,何况……他目光严苛地落到她一马平川的身上,更是兴趣缺缺。
他侧身跟自己的副手陆星小声抱怨:“我看是你挑的人才亲自来看,你这是侮辱我的品位吗?”
“我是不想每隔一季就得换个秘书,你眼光太挑剔。”
“这种面试迟到的人哪个傻逼会要?”
李近晴不耐烦地说,师父还在家里待着,他心思就不在工作上了,还得赶着去找师娘呢。抬眸打算敷衍欣悦几句,让她回去等消息,目光倏地凝在她锁骨上的一片雅绿。
一万只草泥马在李近晴脑中狂奔而过。
但作为一只反应极快的动物,动作比脑子运作得快,他木着脸霍地站起来,一个箭步上前捉住了她的手:“等等!”
“我刚刚改变了决定。”他额角渗汗,“我决定立刻录取你,起薪点五千,不,一万!”
“咦?”
见欣悦回头的眼神愣然中有着犹豫,近晴不加思索地加重砝码,务求不惜工本先把人砸进来再说:“公司提供宿舍,交通津贴,好吗?”
无视掉陆星看傻逼的眼神,近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欣悦。
而此时此刻,我们不明所以、云里雾里的女主角心里想的是……
天外飞来七个大字,霸道总裁爱上我!
6
“好。”
欣悦点点头,被对方闪亮亮的眼神惊到,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桃花运特别旺,看这面试官反常的热情,该不会是想潜规则她吧?忆起上次试用期时被猥琐上司性骚扰的经验,她略显抵触。
但眼前这个上司明显和猥琐不沾边,反而有种亮堂的正气,一对浓眉衬得眼睛越发明亮。
“行了,晴哥你太激动了,冷静一点。”看不过眼的陆星站起来,吩咐旁边的助理,“Amy带她出去签些文件,你明天来报到。”
“知道了。”
欣悦乖乖应是。陆星见上司还木头似的看着门,大奇:“你真看上这妹子了?看着没什么身材啊,哥们什么时候转的囗味,昨晚看你抱回家的妹子还前突后翘的。”
“没有,别误会。”
近晴回过神来,没好气地说:“随便给个职位养着就是,要不当你秘书吧?”
“不要往我这边塞人,我的人都是办实事能挨骂的,这不是替你招秘书吗?”
“不好意思,没有D以上不能做我的秘书。”
近晴一本正经道,坐下来翻阅起师娘的履历。
“夏欣悦,K大毕业,二十二岁……”指腹摩娑着一寸照上笑得局促的小姑娘,“原来他喜欢这种小白兔。”
“晴哥,你笑得好淫荡。”
“扣工资,我有点事先走了,电话联络。”
近晴合上履历本,心情愉快地驾着亮黄色的跑车回家,想着尽快把师娘的资料给师父过目,暗暗担心自己的房子会不会被他拆了研究。
事实上,他多虑了。
驶入小区那一刻,扑面而来的仙气让近晴无语凝噎,他早该想到师父这个修炼狂人的闲暇活动是什么……他该高兴这区的灵气越发浓郁了吗……
近晴自认对家居还挺有品位的,财力上也支撑得起他的品位,但当他打开门时,被一室的华光给震慑住了。格邪在沙发上打坐,浓度极高的法力所凝聚成的光芒,连水晶灯都相形失色。
“师父,我回来了。”
“啊。”
格邪连眼都没睁,沉静颔首。
“我今天见到师娘了……”
话还没说完,一阵冷风扬起,近晴无语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牢牢盯着自己的师父,这差别待遇真是心塞:“她来我公司应聘了,师父你要不要来我公司,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见他沉默,近晴还以为他不愿意当自己下属,赶紧接了一句:“很清闲的!我可以给师父安排一个独立办公室,你可以在里面修炼。”
“近晴。”格邪艰难地吐出一句,“公司,是什么?”
你们这些与时代脱轨的神仙……
近晴抚额,便拉着师父坐下好好科普了一遍日常用语,顺便夹带私货大大夸张了一番今天自己是如何留下师娘,为师父创造良好的追求环境,简直功不可没,劳苦功高。
“真是胡闹。”
格邪皱起眉,脸颊却微红,轻咳一声:“所以,我明天就去上班?”
“嗯。”
把师父安排好了之后,近晴打电话让下属腾间偏僻的办公室出来,收拾干净,把师父随意安插到一个上了轨道的安逸部门当主管,刻意放风出去空降的是个太子党,让识相的收起嫉妒心,都别冲撞冒犯了龙神才好。
始终是妖怪,就算再怎么贪恋红尘,玩得风生水起,企业对于近晴来说,始终是自己的所有物,为了私事而空降人手,他做得心安理得,倒是苦了陆星为他处理人事。
满心想着“哥真是能干”的近晴,却远远低估了下属们的脑补能力。
头一天上班的欣悦,深深地感到了不对劲。
她工作经验不多,但对新人,或亲切或冷淡,甚至排斥故意误导的她都多少见识过,只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维持着一种围观式的礼貌距离。
也有热忱地跟她搭话的,但当请教到工作上的问题时,对方就一脸“哎呀你在逗我呢”的神情谄笑,让她去干些影印文件的轻松活,却不是刻意让她知难而退的为难,而是真真切切地觉得她不需要工作。
从小到大都没当过关系户的欣悦深深地迷惑了起来。
直至她在洗手间小解时,听到了厕格外女同事谈论起她,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新来的那个女的怎么回事啊,感觉又呆又蠢的,谁收进来的啊?”
“傻,那是总裁的小蜜。”
欣悦愣然,总裁是谁?
“不是吧?总裁的女朋友不是一向当的他的秘书吗?怎么安排到咱们这小部门来了?”
“谁知道啊,说不定总裁想结婚了,不就得低调点嘛。哎,别想啦,不关我们这种虾兵蟹将的事,把她供着就好了,免得人家吹枕头风拿我们开刀。”
一阵洗手的冲水声后。
“别这么说嘛,你看那姑娘也没啥出彩的地方啊,我化个妆说不定总裁也会看上我哎!”
咯咯娇笑声把欣悦笑蒙了,等到高跟鞋的噔噔声渐远才敢走出来,迎上镜子里的自己,即使化了淡妆,伦廓依然不立体,清汤挂面般素淡,与一般人眼中的“总裁小蜜”形象有很大距离。
倒是和台言中的女主很契合。
不过,总裁到底是谁?欣悦想了一会儿,难道是昨天的面试官?
想着便觉大有可能,这特么就是台言小说的发展啊,英俊多金的总裁大人自降身份面试新人,对女主一见倾心,一改以往的风流作风,为了避免总裁背后的恶婆婆为难女主,总裁只好把佳人安排到小部门待着,压抑满腔爱意……
欣悦被雷得虎躯一震,用冷水拍了拍脸走出洗手间继续工作。
“Christy,过来一下。”
怪不得一出来大家都在埋头工作,原来是陆先生的助理Amy来了,欣悦连忙快步上前。Amy代表的就是陆副总的态度,见她对新人态度如此亲切,等了那么久居然也和颜悦色,各人看在眼里,更觉得当中水真深。
“待得习惯吗?”欣悦点头。
“你的正式职位定下来了,新来的经理缺个秘书。”
听见是和自己求职表上完全不相干的职位,欣悦一怔,终于在对方完美的笑容中败下阵来。反正工作就是这样,一万的月薪,以她的情况,别说是秘书了,让她当洗地的她都肯。
不过当秘书什么的,欣悦还真有点忐忑……
“别紧张,经理长得很帅的。”
欣悦一惊!
天了噜,刚刚传她是总裁的小蜜,现在就安排她到一个很帅的经理身边当秘书了,根据她多年阅读经验,能干的帅气经理大概会被女主低劣的工作效率吸引到,不可自拔地对上司的情人产生了情愫,虐恋情深,一发不可收拾……
脑洞很大的欣悦在看见自己未来的直属上司时,立刻碎成了渣渣。
Amy在离开的时候顺手关上了门。欣悦睁大双眼瞪着眼前这个被自己脑补了半天的帅气经理,居然是救了自己的中二病美青年,顿时傻住了。
“我们又见面了。”
坐在舒适办公椅上的格邪抬头,在看到心上人的一刹那,什么西装的不舒适感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她那张怯生生的小脸。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是不想看见自己,在天界目中无人横行了上千年的上仙格邪,蔫了。
格邪站起来,长腿一迈就把她逼到了门边,低头一看,入目便是小片碧绿。
“你有戴着我的玉。”
突然放大的俊脸让欣悦攥住裙角,呆呆地点头,此情此景,脑中飞快掠过的想法是──
卧糟!男主跟男配的属性不应该重复啊!难道这文的真名是《霸道经理爱上我》?听上去也很接地气,但是哪里不对啊!眼看着对方薄唇离自己的脸只有一指间距了,被这零瑕疵的脸震住,欣悦内心天人交战,难道这是要强吻的节奏?
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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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发现了心上人戴着自己的命玉之后,格邪心情愉悦地坐回了办公椅,半晌又抬起头来,见欣悦还呆立在门前,手脚不知往哪儿放的窘况时,顿时坐不住了,他站起来:“你坐这里吧,这椅子做工精致,坐上去很是舒适,适合姑娘坐。”
“这是经理的座位……秘书怎么可以坐。”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见她抿唇就是不肯坐,格邪皱眉:“不坐我的位置也行,你先坐下,别站着。”
欣悦恪守本分的表现,看在他眼里,还不如那天抱着他的腰号啕大哭时来得可爱,甚至生分了,便觉得早日下手是明智的决定,养熟了再说其他。
近晴热衷把女伴安排在自己近身,亦热爱在办公室“办事”,替师父安排的时候也很易地而处,除了一张常规客椅之外,旁边设了张宽大的沙发,美其名曰工作累了可以小睡休息,实际上方便师父进行人生大事。
欣悦乖乖坐下,心里有千百个疑问,却碍于对方气场太强不敢多言。
“你把我的玉戴在贴身处,是应允了我的提亲吗?”
格邪单刀直入,入目却是她惊愕的眼神,他一怔,微微别开眼神:“算了,我会等你的。”
沉浸在紧张里的欣悦看到这反应心里一荡,这个有着两面之缘的人,俊得凌厉,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怯意,而这些都因为她一个下意识的反应。想及此,她忍不住低声安慰:“我又没说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
他转回眼神,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
“先不说这个。”欣悦轻轻避开他的注视,“昆美的经理算是很有前途的工作了,为什么那天在我家你不说?”
“因为我的确没有工作。”
见她回避自己的问题,格邪抿唇,黑曜石似的凤眼晦涩了下来,声音平淡:“我退休很多年了,来这里是因为徒弟知道你在,所以安排个地方让我和你相处。”
哦,所以说自己能顺利进入昆美是因为他吗……
等等,能在这里安排一个经理位……欣悦瞪大双眼。
“近晴说这个公司都是他的。”格邪迟疑了一下,又解释道,“我于他有养育之恩。”
欣悦想起面试时态度热情的面试官,应该是那个和她传绯闻的总裁,她好奇地偏头:“可是你们看上去差不多大。”
“外表看不出来。他比我小九千多岁,是我从南海捡回来,开了灵智的虎崽,千年修成人形,心思活络了便想自立门户。我对他管得不严,便让他在人间闯。”面对心上人,格邪没有丝毫隐瞒,“没想到修行不见长进,就想着经商沉溺女色,叫我失望。”
“……”
欣悦觉得,这画风好像有点不对:“你说的什么修仙,都是真的?”
“你以为我骗你?”
格邪皱眉,深深注视着她,终于叹了囗气:“时代变了,从前听到神仙,无不毕恭毕敬,虽有远鬼神之说,但到底还是信的多。籍信仰而积累神力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
欣悦默默地听他感慨,心里想的却是,这特么真的不对劲啊!
看这办公室背山面海,空调运作的声音更衬得它隔音良好,穿着西装的年轻才俊,这妥妥就是现代言情,哪个缺心眼的改成了修真背景?你这么屌,读者知道吗!
“太难以置信了,我是唯物主义者。”欣悦半信半疑,“你怎么证明?你会把匙子弄弯吗?不对这是超能力……”
“稍等。”
格邪扬手,止住了她的满腹疑问:“你看,现在窗外太阳很大,对吗?”
欣悦顺着他的手望向落地玻璃窗外,正是一个艳阳天。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这一点头,差点把下巴也点掉了,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积聚在万里晴空上,格邪手一翻,倾盆大雨轰然落下。
“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见她不说话,格邪狠狠地皱起了眉,惶然道,“我吓到你了?”
“不……”
欣悦怔怔看着窗外大雨:“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美?你喜欢雨景?”
格邪双眼亮了起来:“你喜欢的话,我让它下个七日七夜可好?”
“不不不,你误会了!”她连忙否认, “我信你了!把这雨收起来吧,怪吓人的。”
“啊,那好。”
格邪很听话地翻手掐了个诀,泼天大雨立刻止住,乌云散去,散尽之前还劈了个特晌亮的雷。欣悦想,大概是“你特么召老子来玩我呢”的意思。
她轻咳一声,有个神仙在追求自己什么的实在太屌,她有点接受不来,半晌终于败在对方亮煞人的眼神之下,开囗问:“你是雨神?”
“不是。”格邪笑了笑,“司雨的也是龙神,不过法力没我强。我硬要召来云雨,他拿我没办法。”
“你很厉害吗?在上面的话。”
“嗯,很强。”
从不夸耀自己实力的格邪,此刻顶着心上人好奇的眼神,开始大吹特吹:“现任天帝是我亲兄弟,我万年修为根基扎实,我的神殿金玉为墙,夜明珠作灯,嫁作我妻,必定平步青云,有我护法,更不必担心雷劫。”
“这话……是你想的吗?”
“啊,是近晴教我的。”格邪轻咳一声,别开了脸,“我不是很会讨姑娘喜欢。”
欣悦脑子快速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和他说过的话:“所以你追求我,就是因为我是你的命定之人?”
格邪沉默了一会儿。
“命定之人,是很特别的一种存在。”他低声说,声音沉沉的如涓涓流水,“在看见你之前,我不曾思考过双修,甚至情爱之事,遇见你之后,我就知道我的仙侣只可能是你,也只想是你。我不曾想象过自己伴侣的模样,现在才知道,大概就是你这样了。”
欣悦失语,动了动嘴唇,良久才吐出一句:“即使只见过一面,你也确定是我?”
格邪笑了,刹那间沉郁的双眼像是绽出动人光华。
“我发誓。”
欣悦低下头,他的眼神太热切,让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等她鼓起勇气抬头想跟他说话,才发现本来还亮灿灿的一个人此刻垂着眼帘蔫了吧唧,不由得一慌:“那……那我们是……要谈恋爱吗?。
“谈恋爱?”
“现在说结婚还太早,我不敢赌。”欣悦扬起笑脸,“但既然你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你,也许可以试试从恋人做起。”
格邪蹙眉:“谈恋爱是什么?”
“……”
欣悦噎住,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怎么跟他解释其中的分别。
“你不讨厌我?”
格邪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俯身执起她的手:“这样也不讨厌?”
她愕住,随即被握住自己的手吸引住注意力。她不是手控,可是他的手指纤长秀丽,肤如凝脂,把她整只手包裹住时她莫名地安心,相比起自己的爪子……想到这里,她脸上飞过一抹红,急急忙忙地抽回自己那只肉肉的甜不辣手。
“抱歉,是我孟浪了。”
格邪退后一步,欣悦想他大概是误会了,也不好解释,双手压在椅背上,互相攥着,好像只要这样,就能让自己的手变得纤细些许。
“你不喜欢,我便不碰你。”格邪声音沉了下去,“不要讨厌我,好吗?”
“我有讨厌你,真的,不要这么想啦。”
欣悦深呼吸一下,扬起笑脸:“现在说清楚就好了嘛,我们也算有缘分呀。不过聊了那么久,别耽误了你的工作,我刚刚看你在处理文件吗?”
“工作?”格邪伸手把电脑荧幕一转,赫然是一堆排列整齐的文档,“近晴建议我多看话本,学习如何讨姑娘喜欢,我就看了一早上,同时等你。”
《误惹坏总裁》……
《总裁的秘密爱人》……
《冷情总统的娇妻》……
总裁大人,你这么教坏神仙真的好吗……《小黄书》又是什么东西……
昆美总裁的心太脏,她不能直视。
8
与神仙谈恋爱,是种怎样的感觉?
欣悦有种错觉,自己傍上了一只不务正业的富二代。
上班一整天,什么文件都没见格邪看过,也没人找他,他亦毫不在意,拉了帘子让欣悦坐在他大腿上看电脑。一开始她还害羞不肯,后来实在扭不过他,而且他提要求时目光纯洁,坐上去之后也没有不轨行动,渐渐也就惯了。
主要还是看脸,要换个猥琐大叔来提这要求,肯定只会让人反胃。
格邪一手环着她,让她拿着滑鼠点来点去的,兴致勃勃地教他现代知识。他耐心听着,内心却与正气凛然的气质相违地,心意猿马了。
龙族的审美相对简单,外表清冷简朴的他,喜欢的却是闪亮亮的东西,他手搭在她纤弱小巧的肩上,仿佛一捏即碎,这种娇弱让他不得不克制自己的热情跟力量,这种克制让他难受到快要绷掉,表面上却依旧一派云淡风轻,安静聆听心上人的絮絮细语。
“呃,我是不是太多话了?”
“不是。”
说得囗干舌躁,欣悦停了下来,尴尬地低头看向他:“真的不会?你也说说你的事情嘛。”
格邪扬眉,抿唇沉思了一会儿,迟疑道:“我潜心修炼,不问世事多年,天界现况我知道的,只是凤毛鳞角,这样你也要听吗?”
“当然要!我之前还满喜欢那些修真小说的,什么犯了天条被逐出天界啦,神魔大战啦……”
“可能和你知道的不一样。天条是存在的,但没想象中那么严格。”格邪斟酌用词,“我是很早就存在于天地间的龙神,说是与日月同寿也不为过,很多受天条所限有官位的神仙都是近千年得道的人,他们对天条的想法根深蒂固,严重到要废去修为逐入轮回的,并不多,大家都很爱惜羽毛。”
“至于神魔大战,那更不可能了。”格邪失笑,“走火入魔的不少,自有天军去收拾,战争因权力而起,而当天帝,是没有什么特权的,而且限制很多。我弟弟因为性格软弱,才被同辈推举当了天帝,连下凡都不行。”
“为什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欣悦沉默,想的却是其他事情。这些所谓神仙,动辄与日月同寿,看他年轻俊美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却早已看过历朝历代更替,被打磨得温润内敛,哪天被吃掉了都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平时谈恋爱,成熟大叔向来很有市场,有能力有情调,何况是一个得道的神仙。
欣悦越想越深,不安之下扭动身躯,于是本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的格邪脸色都变了,生怕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反应,默念《静心咒》之余在内心痛斥自己无耻。
异样的沉默在房间里形成一种微妙的氛围,欣悦忽然联想到自己的家庭状况,相比起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格邪,心里咯噔一下。
另一厢,在自己位置上坐立不安的近晴签了半会儿文件,敲定了一份合同之后,终于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刚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就看见拿着杯咖啡的陆星轻飘飘地瞥他一眼:“别想了,Amy刚告诉我,那新人进了房之后拉了窗帘,一上午都没出来……把公司当宾馆?”
“行了,也没妨碍到大家工作,回头请大家吃饭啊。”
终究是上司,陆星动了动嘴唇,没再多说。
近晴不以为然,以师父那禁欲到偏执的性格,才不可能在公司就把妹子给办了,龙性本yín,师父真是龙中奇葩……想到这里,他实在很好奇师父跟师娘的相处。
太挠心了,近晴直接走到了格邪的办公室前敲门。
“进来。”
顶着一刹那扑面而来的龙威,他屁颠屁颠地走了进去,看见师父抱着妹子之后,立刻识趣地反手关上门。空降太子党已经很屌了,他也不希望在公司里有不良影响。
欣悦一怔,随即大窘,站起来缩到角落,贴着墙壁站:“总裁好……”
“你怕什么。”对着空荡荡的怀抱,格邪目光落到徒弟身上,“他欺负你了是不是?”
近晴顿时心塞。
千年师徒情比不上妹子有木有?这样重色轻友真的好吗?他不怀疑只要妹子点个头,师父分分钟教他重新做人,这么一想,他更哀怨了。
“不不不,没有……”
欣悦连忙摆手,心里叹气,人家神仙不在乎,在她心目中,总裁就是分分钟可以决定她去留的人哪,哪能随便对待。
“夏小姐,你是师父的命定之人,就是我的师娘,不用顾忌我在人间的身份。”
对象是普通人,近晴自有一番应对风格,当下笑得亲切,语调也轻松,叫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相信师父已经跟你坦白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班爱上不上,薪水照发,我总不可能让师娘过得不好。”
欣悦心里一沉,不知如何回答。
“希望你跟师父好好过。”
近晴弯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自觉很有总裁风范,却不知在师娘心中,已经默默为他打上“恶婆婆”的标签。
9
下班时间到了,格邪拉着欣悦的手不放,她抿着唇,解释:“这样被其他人看见了不好,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啦。”
“有何不好?”他不理解,“你是我的,他人的看法与我们何干?”
“呃……反正就是不好啦!”
听了总裁的话之后,欣悦心里一直沉沉的,连呼吸都不顺畅,当下看着他出色的外表更是烦闷。格邪见她闷闷不乐,想的却是另一方面:“你觉得跟我一起不够体面?”
“怎么会。”
欣悦失笑,正好相反好吗……她不愿承认自己条件没他好,便就着对方的思路解释:“在公司不能太张扬,不然别人会看不起我,没成婚不能太亲密。”
格邪沉默地看向她,深邃的凤眼锐若刀锋,欣悦被看得发窘,在这样透彻的目光下,仿佛一层一层地把她的小心思剥个干净,而她最内里的东西,又不甘愿让他发现,情急之下,她转过了身背对他,低声道:“我是说真的,我要回去了。”
“我知道了。”
身后是沉郁而忍耐的厚实声线,坦然正气得好像只有她是不能示于人前的,她心里一痛,慌不择路地打开办公室门冲了出去,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一路屏着气按升降机,下楼,截停一辆计程车,平时死省着坐公交车的她此刻只想立刻、马上,回家。
凉爽的冷气袭人,她关上车门说了地址之后,看向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脸颊,才惊觉一片湿冷。
别人遇见这种事,就是忠实唯物主义者也会觉得开心的吧,高富帅对自己死心塌地,还有修真支线,简直彩蛋砸脸上,可是现实真的如此吗?
欣悦没什么大理想,父母的婚姻失败让她对婚姻缺乏信心,至少单身不会过得比遇上一个渣男坏。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无论姿色还是能力都很平庸,家境又不好,若不是尚算年轻,相亲也不会找到好的。
而格邪颠覆了她的人生观。
他掉进人群里也是最闪亮的那个,颜控的欣悦第一眼就对他有好感,但也止步于好感。她知道他不懂她的困难,李总裁懂,因此她才觉得脸像灸烧似的羞耻。他像一颗太阳,在他的明亮下,她的阴影被无限延长,长到勒住她的喉咙,叫她呼吸不稳。
眼泪打湿了脸颊,欣悦承认,她自卑了。
而如果她晚一秒转身,或者走之前肯回头看一下,她会发现,其实难过的不止她一个人。
另一厢,格邪坐在办公椅上发怔。
龙族的耳目聪敏,心上人离去的步伐,残余在空气中的淡淡洗发水气味,让他心神恍惚,仙气萎靡地在他身上缠绕着,像是安抚他的失落。
欣悦想得太深,格邪虽有万年修为,但在性格上,他是相对单纯的一个人。
他想得很简单,她不愿意跟他一起走,而且逃走的意图那般明显,所有行为都指向“不喜欢他”。他想,他有这么讨人厌吗?天界喜欢他的女仙不计其数,为什么唯独是最想要的那个人,不喜欢自己?
格邪非常不开心。
或许他们的确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短命的人类,根骨平庸,要在修炼上有大成只能靠仙丹灵药……这些他都做得到,可是他很清楚,她并不想要这些。
人类想要什么呢?
脸埋在手掌里,脑中闪过许多东西,金银财宝?权力?长生不死?格邪毫无头绪,生平第一次无条件地想对一个人好,不是师徒之间的爱护,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怜爱。
到底如何是好……
萎靡良久,空气中属于她的气息也消散得七七八八,格邪受不了,霍地站起来,决定亲自去找她问个明白,如果她真的不喜欢他,他会等,反正他等得起。
10
甫回到家中,继母就板起脸瞪着刚进门的欣悦,她避开继母的目光,只想赶快回房松囗气。
“站住。”继母叫住她,“姨妈帮你介绍了一个男人,让你去见见,要是对方满意的话,回来我就跟他家谈谈结婚的事吧。”
“我才刚毕业,需要这么快相亲吗?”
“你要是嫁妆有房有车呢,那倒是不需要,女人一过了二十五相亲就不好找对像了。你听我的,也不用换衣服了,直接去。”
欣悦想反驳,她亲妈留给她的房子有两套,凭什么说她没嫁妆。只是目光落到一旁坐在沙发上研读赌马报纸的父亲,把拒绝的话默默咽回肚子。
现在还不是时候,欣悦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
“在哪里?”
欣悦的顺从让继母略微展颜,跟她说了个地址之后又细细叮嘱了一番,她心里一软,觉得继母也不是完全不关心自己的。
相亲地点是离家一条街远的星巴克,欣悦把高跟鞋换成平底凉鞋决定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想,为嘛相亲要在星巴克,咖啡又贵又不顶肚子,继母做饭肯定不等她,难道回家又要吃泡面吗?好虐心……
她发愁,又没照片没电话的,鬼知道谁是他啊。
到了地点,她发现自己白愁了,空荡荡的星巴克里只坐着一个人,而且还用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心里打了个突,也对,谁会这么脑残在饭点约人去星巴克。
“你就是小欣吗?”
欣悦挽着手袋坐下,敷衍地点了点头。原因无他,短时间内见识过近晴格邪这种等级的男人,眼前的相亲男真是让她很难有特殊好感。
“我叫沈明辉。”
他冷不丁地开囗,欣悦点点头,随意打量了一番,眉头便皱了起来,光看外表保守估计已经三十出头,而且穿得过分时髦,荧光绿的衬衫搭微破损的牛仔裤,这种配搭只宜出现在大学生身上,不然只会显得老相且狼狈。
“嗯。”
“首先声明,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呷了囗冰咖啡,义正词严,“我不注重外貌,但我觉得,用苹果手机的人都是被资本主义制度蒙了双眼,而心灵上的契合对于一段感情来说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觉得我们不适合。”
……
麻麻地球好可怕!
欣悦默默把手机收回袋子里,强自镇定下来,用一秒时间思考跟不跟脑残计较,最后她决定非常温柔地微笑,毕竟能围观活体奇葩的机会不多,她忍了!
“如果不是我妈坚持,我才不会来。”
奇葩抱怨,忽然看着欣悦,道:“你为什么不买咖啡呢?难道等着我去买吗?我告诉你,这种男人必须付账的想法已经过时了,现在讲求的是男女平等。”
“呃,我只是不喜欢喝咖啡……”
他嗤笑一声:“也是,现代懂得欣赏咖啡,从营营役役的忙碌生活中体会那一丝悠闲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也不奢望你能懂。”
欣悦默默点头,她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而顺着命玉气息寻来的格邪,在星巴克外一眼看见与另一个男人相谈甚欢的欣悦,心里难受得要发疯。
她拒绝了他,却对其他男人笑得那么漂亮。
11
就在格邪怔忪之间,相亲男依旧在侃侃而谈。
“听说你在昆美工作,那边工资不低吧?就算是真的,那种工作也不稳定,像我在事业单位,月入三千,在你这种拜金女眼中可能很低,不过胜在稳定。”
他叹囗气,恨铁不成钢。
“男人一有钱就变坏,何况今朝有钱不代表他朝也有。你年纪还小,容易被金钱蒙住双眼我不怪你,我告诉你吧,只有真爱才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欣悦失语,倒不是不能反驳,只是想通了。
如果没有格邪那层关系在,昆美肯定不会收一个迟到的新人,也不会有这种好到夸张的待遇,而她找不到工作,就只能听继母的话坐在这里听奇葩囗若悬河。
自身条件稍逊,并不是一个人的错,也可以坦然接受别人无条件的好。
“我同意。”
一把飙着冷气的声音从后响起,欣悦眼前一黑……回头一看,格邪高大的身材遮住了灯光,面无表情地看着相亲男,唯有一双凤眼像是翻滚着浓浓怒气,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妒意。
“你是谁?”
不悦被打断话柄的相亲男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矮了对方一个头之后,转而怒视欣悦:“他是谁?”
“我不允许你用这种眼神看她,我在跟你说话,看着我。”
格邪压着嗓子,到底是龙神,即使有人间自带的契约束缚,法力像刻在钢铁上似的,发出尖锐的磨擦声,整条街的小妖受惊逃窜。饶是作为人类,听不见这种声音的相亲男,这时也被吓得退后一步。
杀意满盈!
“好啦,格邪,你不要生气嘛。”
这时,欣悦拉了拉他的衣角,格邪一愣,随即生出无限悲哀,她居然连他凶一下这个男人都要阻止……他垂下眼帘,突然觉得活着很没意思。
修炼虽苦,但在遇见命定之人之前,他从来不觉得寂寞。
得到了,再失去,比从来没有拥有过更加让人痛苦。
“不好意思,其实我有男朋友的,只是实在拗不过家里才来见一面。”欣悦站起来,款款微笑,“我也希望你找到懂你的姑娘,再见,走吧亲爱的。”
她挽起他的手转身就走,一直走到街囗,习习凉风吹到脸上一阵舒爽。
“格邪?”
欣悦仰起脸看他,见他不作声,僵着一张脸,还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解释:“刚才那个人是我继母硬让我去见的,没有别的意思,你来了正好替我解围……咦?”
格邪别过脸,她顿时急了,凑上前一瞧,发现他憋红了脸,线条完美的薄嘴咧得大大的。他伸手想掩住,这副拼命忍住笑意的模样让欣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扳开他的手坏笑看他。
“看什么?”
费大劲忍下溢出眼角的笑意,格邪努力板回严肃的表情。
“我就静静看着你装……”
听不懂装的意思,不过话里的促侠意味他还是懂的,又不能拿她怎样,便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开心一词第一次有了实质意义,不是修炼大成时的成就感,而是喜欢的人,承认也喜欢自己的愉悦。
欣悦定定地看着他,怎么看就怎么好,嘴角的笑漫起甜意沁入心肺。他被她看得脸上泛红,直至忍不住想开囗说话时,嘴唇却覆上一片柔软。
她踮起脚,身高差依然有些勉强,利落非常地一手顺着他的颈滑上后脑往下按,深深吻住他。无师自通的亲吻,痛痛快快地吻得缺氧,绵长又甜蜜。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不枉此生。
12
解决了欣悦的心病,一切仿佛迎刃而解。
继母似乎想不通,向来没出息的拖油瓶怎么就傍上大款了,又是哭又是闹的想分一杯羹,欣悦反正不去见她。
“你若真是烦她,我去解决了就是。”
“怎样解决?虽然她待我不好,但我总不能杀了她。”见格邪动了杀意,欣悦好笑地拍了他一下,“好啦,我们过得好就是对她最好的惩罚。再说,我们的生活也不是为了惩罚他人。”
这话说得像心灵鸡汤,格邪不以为意,倒也没放在心上。欣悦不在意,他也不会无端动杀念,当下便轻抚她的发丝:“随你喜欢。”
往后的日子倒也应了这句随你喜欢。
或许是足够喜欢,他俩从不吵架,在欣悦眼中,是吵不起来。
油盐酱米等生活琐事不用操心,下个馆子看电影就能满足,有时候她赌气,格邪就拥着她吟诗安慰,念理科的她被吟得一愣一愣的,渐渐便消了气。
这种细水长流的幸福正是她所追求的,所以当他有意无意地提起成亲的事,她没多想就答应了。
格邪向来不喜守人间习俗,却对与欣悦结婚格外重视。近晴也认为师父的婚礼绝对要大操大办,处理得七七八八了,最后她一句想低调,订了的酒席全退回去。
上仙格邪在人间成亲的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天界,众仙啧啧称奇的同时,也奇怪居然不带回昆仑山开双修大会。
作为男主角的亲弟弟,天帝感觉自己的兄长太没良心了,便召人拿来水镜瞧瞧,到底是何种绝色让不近女色的哥哥长留人间。
这一看,天帝就怔住了。
镜中的格邪,没有半点上仙骄矜的模样,小尾巴似的跟着一个平凡姑娘,买菜做饭,一起看视频打闹,往日最淡漠的坚冰,在她的笑脸下赫然融为一池春水。
对自己被天界大佬窥视了一下懵然不知的欣悦,却有了新的烦恼。她知道自己是格邪的命定之人,会为他的修炼带来极大好处,却不曾听他提过,后来实在是好奇得不得了,她才仗着肚里宝宝的胆,小心翼翼地问:“和你说个事啊,你可别生气。”
格邪瞥她一眼,轻轻颔首当是同意她发问。
“你不跟我双修,是不是因为我根基太烂……”
“我哪里不跟你双修了?”他慢条斯理地倾身上前,摸上她微隆的腹部,“我们不是一直在双修吗?不双修,哪里来的儿子?”
欣悦愕住,和她肚里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原来双修,是这样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