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夫神器

2014-05-14 09:54白马白马
桃之夭夭A 2014年10期
关键词:山涛主子人形

白马白马

简介:每天泡在春药里的小锤子,一朝化成人形,第一件事自然是找个男人开个荤,却没想到碰上了个禁欲系的美人儿……主子,你就跟我双个修你能掉块肉吗!

01

我在寻找这世上最厉害的铁匠。

然后把自己交给他。

原谅我作为一个姑娘家,这样的举止会显得有些轻浮,但是我不得不暂时抛下我姑娘家的矜持——因为我此时还不能化成人形。

还仅仅是一柄拥有神识的锤子。

而锤子想要修成人形,法诀很简单,自然就是打铁,打高标准高质量的高级铁。

所以我已经在这里潜伏了三天。

这里是一处竹林,竹叶萱萱,溪水淙淙,打铁的小铺子掩映其间。三日前我顺着高速……官道一路飞奔,找到这个地方。听说铺子里有一个男人,名唤嵇康,乃是当地有名的铁匠,打得一手好铁。

我把自己摆在了铺子正中最显眼的位置。

日上三竿的时候,嵇康方从睡梦中醒来,脸也未洗,头发披散,屈起了修长的手指慵懒地揉眼,走到了铺子里。

我兴奋得全身发抖——看我看我,今天该打铁了吧?快用我打铁啊!

嵇康一张俊脸面无表情,手里托着一盘糕点,慢条斯理地嚼着,眼角余光都没赏给我一下,淡定地走过去。

我想了想,发了发光,让自己看起来金灿灿亮闪闪的。

终于引得嵇康侧目:“唔?”

我又发了发光,嵇康三两步走过来,用手掂起我。他若是能分辨出我的脸,方能知道我此时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不过嵇康只是看了看,咕哝道:“果然睡得少了,眼睛有些花。”

我:“……”搞笑吗,你都睡到这个时辰了,还叫睡得少了?

然后嵇康晃悠悠地起身,敛了敛衣角,回去睡觉去了。

我觉得我整个锤子都要不好了。

看吧,这就是我这三天来,法力毫无进展的原因。我找的这个铁匠,他是这么不拿我当一回事。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深吸一口气,抬起身子就向旁边的铁块重重一砸。

哐——

嵇康闻声惊讶回头,我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嵇康终于慢吞吞地把糕点放下,掂起我的锤柄细细打量,声音低沉好听:“这是……成精了?”

想了想又道:“你是个什么精怪?锤子精吗?说句话我听听。”说着拎起我试探地在铁块上砸了一下,砰的一声中,我登时一阵舒爽,法力充盈——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下文,我下意识道:“咋不打了?”

嵇康惊诧道:“竟真的会说话!”

我:“……”

“真的是锤子精?”嵇康又问。

我咳了一声,见瞒不下去,便大方笑道:“想见识一下惊世的绝代佳人吗?想拥有一个勤劳的田螺姑娘吗?看在你长得不错的分上,上天让我来拯救你,只要拿起我的锤柄砸上那么几下,你即将拥有一个无所不能的锤子大仙……浑蛋你能不能放下那块糕点仔细听我说话!”

嵇康淡淡一笑:“哦。”

我殷勤地飞到他的掌心:“赶紧的,试试,对着那块铁。”

嵇康把我在修长的指尖绕了一个圈:“不试。”

我:“为、为啥?”难道上面的那些诱人条件都不想要?

“天热,不想打铁。”他说着,丢下我自顾自往回走。

你这是蔑视我!

我愤怒地飞身而起,半空中一个三百六十度前转体,脑袋对着嵇康的脑袋便撞了过去,咚的一声响,嵇康妥妥地被我砸晕了。

02

嵇康醒来的时候,额头上还顶着一个红印。

他晕晕乎乎地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看我。

我本不想理他,但是现今毕竟是在求人,低一低头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卖萌地朝他晃了晃脑袋:“你想打铁了吗,亲?”

“不想。”他再次屈起手指敲了敲我,看到他俊脸上微微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于是清了清嗓,仔细向他解释我的来意。

我说我不是个普通的锤子,是天上的太上老君以心头之血为引,铸造而成,是故不同于其他人间兵器,“炒鸡”厉害——这种酷炫狂霸跩的传说听上去没啥逻辑,但是嵇康毫无障碍、处变不惊地接受了设定。

我心想这位真是淡定帝啊,他就没像其他土帽子一样,问每个月都要掏人心是吗?要是妖怪们每个月不喝点血,不会变成原形吗?还有你们没事就要挨雷劈是吧?

就好像我们仙妖精怪之类的就活该被天打雷劈一样。

嵇康慢条斯理嚼完了糕点,突然转头,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没事就要掏人心是吗?”

“你每个月要是不喝血,会变回原形的是吧?”

“还有你不会被雷劈吗?我听说精怪们都要经历天劫,没事就被天雷劈……”

我:“……”

憋了半天,我说:“你不打铁,问这些做什么?”

“今日不打铁。”嵇康道,说着找了根绳子把我系在腰间,大步便晃出了门。

当时的上层男子,较为崇尚阴柔之美,非常注重个人修饰,出门前不但要敷粉施朱,熏衣修面,还要佩上各种器物挂件。嵇康却从不与他们相同,他本就生得俊美,却从不同他们一般娇柔做作,从来都是不自藻饰,随性而自然。

街市上,自然很多人对他侧目。

在他腰间一晃一晃的,我无聊道:“你干吗去?”

“去寻一个朋友。”

“寻朋友你带我一个锤子做什么,有病吗?”我嘴上说着,又猜测道,“是想让你朋友也见识一下本锤子大仙的风采?”

嵇康轻笑了一声,登时四周齐齐一片抽气声,我心道一个大男人长成这般,等我化成人形,第一件事就是吃干抹净你!

嵇康从街上穿过,到达街角的一户人家,叩了三下门环。

“叔夜,你来了!”里面传出来一个惊喜的声音,接着一身白袍的男子大步迎了出来,“哟,换锤子了?”

白衣男子直直地盯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开口道:“你瞅啥?”

“!”男子转目四顾,“谁在说话?”

嵇康尴尬一笑,别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微微作揖:“山涛兄,你修书叫我来此,所为何事?”

“自然是有一事相商。”名叫山涛的男子嘿嘿笑,说着抬手去够我,“事情一会儿再说,哎,恰好我家猪圈松了,你既然带了锤子,我便顺手去紧紧……”

嵇康握着我锤子柄的手指登时有些痉挛,表情很是微妙。

我:“……”

说话间山涛将我抢到手,直奔猪圈而去,我眼泪都快流成了河,奈何没人看得见。还未等反应过来,只听耳畔风声作响,我已经被这二愣子重重地抡了起来,向着猪圈边冒出来的一大块铁皮砸将而去!

咚!

当是时,金光暴射,我突然觉得通体舒泰,忍不住快乐地在半空中绕了一个圈——阴错阳差的,我这是要化成人形的节奏啊!

天助我也!

我飞在半空,傲娇地转了个身:“哟嘿!”

一片金光耀眼唰唰唰中,我一个旋身落于地上,捧着脑袋,拗了一个“炒鸡”高难度的造型——感觉自己萌!萌!哒!

03

化成了人形,真是不能更高兴。

当我还是一柄小锤子的时候,我就总听说,曾经的小伙伴谁啊谁的,因为修成了人形,泡了个帅哥整日里没羞没臊,我深深地鄙视他们这种秀恩爱的行为,并暗暗发誓,若有一日我化成人形,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帅男人给泡了。

我觉得嵇康就不错。

我四仰八叉地坐在正厅中间的八仙凳上,扭过脑袋,对着齐刷刷盯着我的嵇康山涛两位仁兄笑嘻嘻道:“我姓崔,名纯洁,你们可以叫我小纯洁……瞅啥?我就是那柄小锤子,不信吗?”

“信。”嵇康点头道。

我心说我相中的人就是有眼光,于是满足地点头:“是因为我独特的气质谁也模仿不了对吧?我就知道你能认出我来嘿嘿嘿……”

“不,”嵇康自顾自道,“关键是其他的精怪,脑袋不会……”他伸出手比出一个圆形,续道,“这么大……”

我:“……”

我指着自己微大的脑袋:“这是现今最流行的头形哦主子!”

“崔姑娘,不必这么客气,叫我叔夜就好……”

山涛在一边不好意思:“我我我,崔姑娘,在下山巨源,这厢有礼了……”

没人理他,我笑嘻嘻地凑嵇康身边,点头道:“主子,打个商量,我既然叫了你一声主子,那你就是我的人了……亲个嘴成不?”

山涛依然在做无人搭理的交流:“在下也未曾婚配……”

嵇康一本正经:“不能亲,亲了我就成流氓了。之前都是叔夜的不是,叔夜不知你们精怪,还是锤子怪,竟会有男女之分……”

我:“不让亲拉倒,那山涛咱俩来……”

山涛兴奋:“哎!”

“站住!“嵇康一把拉住我,“山涛也不成……你一个姑娘家,怎能这般……跟我回去!”

说着他二话不说,拉着我回他的小竹林,留山涛一人在对日高呼:“叔夜,你这是毁人姻缘啊!”

一路上嵇康黑着脸,一言不发,回到小竹林便破天荒地开始打铁。日光下,主子挥舞着巨大的锤子,古铜色的肌肤上满是汗水,帅得令人发指。

我咽了咽口水,整个人巴上去:“啊咧咧咧——”

嵇康:“下来,你这是作甚?”

我抱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死不放手,一脸无辜道:“我就是摸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哦,小气鬼,哪……”我挺挺胸脯,“我摸你的,你摸我的。”

嵇康:“……莫要胡闹。”

说着他把我拎下来,自顾自去旁边温泉泡澡。我一脸邪笑地跑过去,扑通一声跳进池子:“主子我们来一起洗吧!”

嵇康靠在池壁上,微微皱眉:“你一个姑娘家,怎可和我一个大男人共浴,快快出去。”

我嘿嘿笑,盯着他的胸肌直流口水,扑腾着游过去:“主子你就当我不存在哟。”

嵇康似乎真的有些生气,抬手抓住我的衣领,把我的头压向水中,道:“出不出去?”

我口吐泡泡,一双眼睁大在水里四处乱瞄。

嵇康终于反应过来,唰的一下把我揪出水面,有些愤恨道:“你个姑娘家,怎这般……”

我撇了撇嘴,紧接着全身一僵,脸色煞白,也不知怎么,哇地便吐出一口血。

我这口血吐出来可了不得,嵇康三两下游过来:“纯洁,你怎么了?”

我本来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但送上门来的,岂有不要之理?当即做了个西子捧心,风情万种地往他怀里软:“主子,我不是一个普通的锤子,我这个锤子若是不同人双修,会一直吐血……”

嵇康他顾不得身上只着了一条亵裤,抱着我便上了岸。肌肉紧实,带着大片水珠,在日光下闪闪发亮,他抱着我大步上榻:“真的?”

我闭着眼睛,奄奄一息。

半晌,嵇康一脸郑重地点头:“好。”

我:“……”

04

那日之后,嵇康已经三日没同我说过一句话了。

平日里打打铁看看书弹弹琴,任凭我说什么做什么,他自岿然不动。更过分的是,还不同意让我进他的房间。

我一脸郁卒,自己捏了个诀,在他的草棚旁边,立了一个更小的草棚。为了讨他欢心,还自认为文化人地在旁边添了两笔对联。

上联:欢迎嵇叔夜。下联:参观此草棚。横批:纯洁出品。

然后兴高采烈地去找嵇康:“主子,快看我的新房子!”

嵇康淡定地瞄了一眼,转身就走。

我:“……”

我大着嗓子吼:“这种事情挺正常的嘛,一回生二回熟,跟个大姑娘似的你是要闹哪样啊!再说吃亏的明明是我好吗?”

嵇康:“闭嘴!”

我无语地站在那里,觉得真是不可理喻,正心烦意乱,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大口血。

我:“……”

我兴高采烈地去找嵇康。

“主子——我又吐血啦啊哈哈哈——”

嵇康:“……”

嵇康这次倒是轻车熟路,解了长袍,直接干活。

如!愿!以!偿!

第二天我又酝酿酝酿,吐出一口血:“哇哈哈哈!又吐血啦!”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的身体特别争气,只要不双修,没事就能喷一口血出来。吐血什么的倒是没什么其他的不适,就是味道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我一个锤子,怎么就有那么多的血,跟头血牛似的。

后来我甚至天资聪颖地隐约摸到了路子,能控制什么时候吐。

于是我只要无聊了,便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嵇康被搞得焦头烂额,终于忍不住道:“你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就没有别的法子?”

我一脸郑重:“木有。”

“这也不是个办法……”

我心里嘿嘿贼笑,嘴上假惺惺道:“主子,实在是太对不住了,我们还是再来一次吧?”

嵇康砰地把门摔上,把我关在外面。

我:“……”

正无聊的时候,山涛来了。这几日山涛是常客,我知道这是又来怂恿我主子跟他去当那劳什子吏部侍郎。两人关着房门讨论了一下午。我一脸无聊,想了想,鬼鬼祟祟跑到嵇康房间门口站定,顺手在口鼻处一戳,鲜血顿时哗啦啦地涌出来。

门呼啦一下被拉开,山涛大步出来,见了我一愣:“崔姑娘?”

我满脸血地抬起头,下意识打招呼:“巨源兄,你好啊!”

山涛大惊:“崔、崔姑娘,你这……”

我无所谓地抬手胡乱在脸上一抹:“没事,吐点血而已,糊弄人的,别怕哈!”

山涛:“……”

身后嵇康吱呀一下拉开门,一张俊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

我一脸血地回看他。

山涛见到嵇康,低头沉默地走了。我顺口道:“你要去当官吗?”

“你如何想?”嵇康反问我。

我摇摇头。嵇康沉默,半晌道:“你先把血擦干净。”

我:“……哦。”

05

第二日,嵇康就给山涛修书一封,同他绝交。

我装模作样地蹲在他脚下:“主子,你好男人哦!不过不当官就不当哦,绝交你是要闹哪样啊?”

嵇康无所谓道:“就是找个理由,让他无事莫要往这儿晃。”

“啥?”我没太明白。

嵇康瞟了我一眼,凉飕飕道:“我见你瞧着他色眯眯的。”

合着这是吃醋!我立刻就欢欣鼓舞了:“主子我可以瞧你更色眯眯啊。来,良辰美景,我们……”

嵇康冷下脸,我立刻转移话题,道:“主子,你看我看我!看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嵇康面无表情道:“你不用提醒我你专门梳了头,还抹了胭脂,我看得出来。都涂成这样了还看不出来,我就不要活了。”

我:“嘿嘿嘿……”

这时候,小院的篱笆门又被吱呀推开,我简直要恨死了这个声音,回头怒道:“谁啊,滚出去!”

一个白衫青年红着眼眶疾跑而来,见到我的样子,唰地顿住,半天没敢动作。

我:“……”有那么吓人吗?

嵇康横了我一眼,上前搀扶那青年:“吕安兄,这是怎了?”

叫吕安的年轻人抬起头来,哀戚道:“叔夜!”

我也跟着凑过去,在吕安断断续续之词中,这才明白,这是一桩狗血的家庭大戏。

吕安的爱妻被人面兽心的哥哥吕巽奸污,自缢而亡,而后吕巽又恶人先告状,说吕安对母亲不孝,现在上头正在捉拿吕安。

吕安此时来的目的,就是想状告吕巽,并引嵇康为证。

嵇康虽不涉官场,却一直为人正义,从不做违背内心道义之事,在百姓心中有一定的分量。想必吕安也知道,只要嵇康能够作证,定然是有一定效果的。

吕安的眼泪在打转:“叔夜!你是吕安最信任的知己,求你……你……”说着便小声哭了起来。

我皱皱鼻子:“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我主子又不是目击证人,才不要跟你去蹚这浑水。”

吕安闻言抬起头,眼泪唰唰掉落。

嵇康横了我一眼,正色道:“此事我是知道的,事发当天吕安兄六神无主,便同我说过此事。当日我只让吕安兄去报官,以为官府会伸张正义,未料到几日不见,竟发展到这种地步……吕安兄放心,这等禽兽之行,叔夜定会为你作证,就不信这青天白日,没有丝毫王法可言!”

“我也去!”我蹦跶过去,又吓得吕安一窒,结结巴巴道:“姑、姑娘你、你化成这样是为哪般?”

“潮流懂不?”我横了他一眼,见嵇康现在就要动身,连忙抓紧时间抱大腿,“主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不?”

嵇康抿了唇:“不喜欢。”

我:“……”

半晌,他道:“此去凶险,我怎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同我冒险……”

他拍了拍我的头:“听话,回去。”

我皱眉毛,酝酿,三二一:“呕……”

吕安:“姑娘你吐血了!”

嵇康头也没回,大步走了。

我:“……”

我冷哼一声,旋身变成小锤子追过去,嵇康蹙了蹙眉,道:“纯洁,回去。”

我不理他,傲娇地转了个身,继续在他身后慢悠悠跟着。

“纯洁!”嵇康斥道。

我飞到他腰间挂着,一晃一晃,嵇康没理我,我以为他这是默认了,可是将将到了衙门口,他将我解了下来扔到一边:“在这里等着,莫要跟进来。”

说着同一路傻眼的吕安大步进去了。

我巴在衙门口哀号:“为啥不让我进去!为啥!”

嵇康回过头,凉凉道:“听话。”

我:“……”

我郁闷地巴在栏杆边上等着,等了半天也愣是没见人出来。得了,想都不用想,自古多管闲事的没几个有好下场,不作死不会死,这是典型的被关号子了。

我拍了一下脑袋,二话不说,咚的一声,化作一条流光直接冲进牢房,果然找到了那对难兄难弟。

此时嵇康和吕安正背对背坐着,我轻飘飘便飞了进去。

吕安:“咦?崔姑娘你怎么进来了,还会仙术?”

“自然。仙术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笑眯眯转向嵇康,“更难的我都会,好比说一箭双雕百川入海双修十八式,各种高难度动作啪啪啪……”

嵇康扭过头去:“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主子……”

“我不是你主子。”

“我能不能……”

“不能。”

“我想……”

“你不用想。”

我怒:“为啥不跟我走?”

嵇康偏了头,淡淡道:“你不听话。”

哎哟喂,好心当成驴肝肺。我顿时有些不满,看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呵呵,债见。”

06

嵇康宁可蹲大牢也不要我,这个认知让我觉得有点伤心,游魂一样在大街上逛了三天,又顺手捏个诀,变了一大把钱打发了路边的一个乞丐去当员外,自己拿着他的破碗在街边坐着。

坐了半天只收到了零星几枚铜钱,正觉得没劲,一大众人呼啦啦从我面前碾过,口中嚷着“杀人啦杀人啦看热闹去”,轰隆隆把我的破碗踢翻,铜钱滚了一地。

我目光呆滞地坐着,觉得无所谓,也没有兴趣去凑热闹。

刚把铜钱捡好,又一大众身着学士服的人呼啦啦碾过,踢翻了我的碗。他们的口号要长一点,大体是:“这人不能杀,他因维护正义而获罪,是我们的精神领袖!正义的化身!谁敢动他就是在污蔑良知!我们誓死不从,逼急了就打!起义!必须起义!”

我的铜板又滚落一地。

我:“……”

又来了第三拨人,这次只是零星几个,步伐匆匆而来,我护着我的碗,大吼道:“谁敢踢它!”

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崔姑娘?”

我抬头,淡定地打招呼:“哈喽。你干吗去?”

“我、我……我去看看叔夜……上面说了,今日要……”山涛一脸焦急。

“你们不是绝交了吗?甭去看他,我要从大牢里救他出来,他都死活不走,僵着张脸像死了爹,没半点好脸色……今日要怎么,难不成还要砍头?”

“没、没怎么。”

我一本正经:“山巨源,你喜欢我,对不?”

山涛红了脸:“不、不喜欢。”

我点了点头:“莫不是,你也喜欢我主子?”

山涛:“没有的事!是他说让我行刑之前尽量瞒着你!”

“!”果然是行刑,我一个激灵爬起来——我说今儿人怎么这么多,合着是要砍了我主子!

飞飞快赶到刑场,远远就听到了一阵琴声铮鸣,嵇康端正坐于行刑台正中,背脊挺直,十指放于琴上,我一瞧,哟,正划拉琴呢!

主子旁边跪着的,则是一脸哀戚的倒霉孩子吕安,正红着眼眶苦忍眼泪。

而台下的人民群众中,有平反的有吵架的还有单纯看热闹的,甚至更有来听嵇康弹小曲的,闹哄哄一片。

山涛在旁边戳了戳我:“崔姑娘,你打算怎么救?施个仙法,全部搞定?”

我深沉地点了点头:“那个不会,只能变成锤子,挨个砸晕。”

嵇康突然抬头,不知怎么就寻到我,一双黝黑的眸子同我对视,琴上指法微乱。

山涛正在叹气,我抬手捏了个诀,骤然间天地变色,浓云翻滚中,我幻化成一柄巨大的锤子从天而降,狂风呼啸中巨大的压力砸下来,所有台下起义的看热闹的听曲的嗑瓜子的,还有台上监斩的拎刀的抹眼泪的弹琴的,一个不留,统统砸晕。

然后变成人形,吹着口哨,扛起嵇康,收工,回家。

我觉得作为一个锤子,做成我这样,真的是没有更棒了。

顺手把嵇康扔到榻上,我心想你奶奶个叉,我为了你大招都放了,你还对我爱答不理的,不趁这时候办了你,怎么可能?

我随手给了嵇康一耳光,嵇康没醒,反手又是一耳光,嵇康蹙了眉头醒转,我觉得有点意犹未尽,又扇了一耳光。

嵇康:“……”

半晌没人说话,嵇康突然叹口气,道:“纯洁,刚刚我便想,若是上天不亡我,我便找个山水闲处,同你过完一生。”顿了顿又道,“你可愿意,同我在这竹林里,待上一辈子?”

我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血。

嵇康:“纯洁,你怎么样?”

我摆摆手:“没事,老毛病,你就把它当成大姨妈……来,别耽误我们的好事。”说着我一个饿虎扑食,上前就去扒嵇康衣服,突然身边白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四周仙气腾腾。

转过头,白衣白袍仙风道骨的俊朗神尊瞪着我。

我扑通跪下:“师尊,您老做啥来了?”

白衣神君抿着嘴不说话,嵇康很有先见之明地拉着我的手,死活不松开。师尊他瞧都不瞧一眼,白色拂尘一挥,我便被一股大力吸扯,旋转着飞上了天。

掉了一个胳膊。

下一瞬,最后的意识里,我看见我断掉的胳膊化成一小截锤子柄,握在嵇康掌心。

07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一柄普通的锤子。

我原本是我的师尊太上老君用来捣药的小药杵,老君他为了防止各个药粉药性冲突,所以每一种药都有一柄小药杵。而我,喀喀,正是被他用来捣各种春药的、常年杵在春药瓶子里的那一种。

接触那玩意多了,自然总是惦记着找男人,于是我逃到人间,努力要修成人形。可是最后,为了救嵇康,放了个大招,当场就被师尊抓个现行。

我哭丧着脸,被师尊握在手里:“放我下去呜呜呜……不然我吐大姨妈给你看哦!”说着开始酝酿,酝酿半天却啥也没吐出来。

师尊一张俊脸上满是愤恨:“你还知道吐血!正是因为你是我用来捣春药的,在人间那种浊气重的地方,不同男人双修就会吐血,早晚吐死你!”

“吐死我好了,反正没有嵇康,我也活不了了!”我撒泼道。

“嵇叔夜?他已经死了。”

“啥?挂了?不可能吧?”

仙尊哼了一声,道:“天上一日,凡尘一年,他合该死于劫数,即使你擅改天数救了他,他也逃不了天命,早在日前便抑郁而死。”

我:“!”

我觉得没什么比这打击更大了,自去寻了个回廊伤心。

“哟,纯洁,怎么还在这儿呢?”和我交好的小仙娥凑过来,“大伙都去南天门凑热闹了,我也要过去呢,要一起吗?”

我闷闷不乐:“南天门能有什么热闹,难不成又是哪位闲得蛋疼的尊神下凡历劫归来了?”

小仙娥掩嘴乐:“怪不得老君喜欢你,纯洁就是聪明……还真别说,这次是六重天上的文曲星君历劫归来,大伙都翘首以盼呢!”

“哦。”

“瞧你这副样子,和你说,这位文曲星君乃是天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啧啧,迷煞了多少女仙的芳心,你不是见到美男就走不动吗?怎么不去?”

“丈夫死了,伤心。”

小仙娥自然知道我所谓的“丈夫”是谁,愣了一愣,遂轻叹了一口气,不再理我,转身离去。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

唉,算了,这便是凡人的命数,我还有千千万万年的活头,也不能就这么颓丧下去。

再说,春药捣久了,真是,又想双修了。

我收拾了一下心情,开始满天庭地找男神仙。

“哈喽!西泽神君,等等我啊,有兴趣双修不?”

“南岭仙尊,哇啦啦啦!看这边这边,双修好不?哎,一回生二回熟……”

“哎,这位白衣服的仙尊,双修怎么样……老、老……”白衣裳的神君转过头来,我当场就给跪了,“老君?您咋又来了?哎算了,双修不?”

老君冷着张脸,一甩手把我变成小锤子:“有伤风化!”

我悲伤地在他掌心摇晃:“不是你说的吗,不和男人双修,我活不了哇!嵇康又死了,我化悲愤为双修不成吗?”

老君更加愤恨:“你一个女神仙,每日找仙尊们双修,已经影响了天庭的治安,有人把你告了上去,玉帝他老人家大怒,说天庭容不得你,让我把你丢了……”

我:“谁?谁敢告状?我去收拾他!”

“我。”

一袭金红色长袍拖曳而过,那人抬头,眉目柔和的神君嘴角绽出一抹温和笑意:“双修吗,纯洁?”

“嵇康?!”

“嗯。”神君的声音温柔,带着些微笑意。

“你、你……你怎么来的?”

“想你了。”他微笑道,接着,一个被磨得圆润的锤子把手摊在了我的眼前,“玉帝说了,你扰乱治安,现下把你交给我管教。”

我一屁股蹲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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