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五米二十万

2014-05-08 03:56壹叶壹杉
金山 2014年12期
关键词:废话红高粱高粱

壹叶壹杉

你怎样赞美白云?……噢,你正忙着,那好,你忙吧,我们先请他来回答,他叫乌青,诗人,他有一首诗,《对白云的赞美》,赞美的正是白云:

“天上的白云真白啊/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极其白/贼白/简直白死了/啊!”

喜欢的人说,这是乌青体。厌恶的人说,这是废话体。是啊,白云很白,这哪叫赞美,废话一句。可是对白云的最好赞美不就是夸它“很白很白非常白”么?还有比这更好的赞美么?

说废话又不是享受特权,非得年过半百的老人才能说废话,非得有钱就任性有权就任性的人才能说废话,乌青也有废话权,当然我也有,你想说废话,你就有这个权利,天赋废话权,我就是不要,其他人也不能剥夺的。

好些人是真心喜欢,他们还模仿乌青体写出一些很有意思的诗作品。有一首叫《对开会的赞美》:“仰头问上帝地球人最爱干啥?/上帝说:爱开会/真的很爱开会/特别爱开会/贼爱开会/极其爱开会/啊!”

“地球人”就是咱中国人。

一年一度的“年度字词”评选又开始了。主办方问大家:“哪一个字哪一个词能够记录你的2014?”2013年评出来的年度字是“房”,年度词是“正能量”,那个评选结果和我个人的2013毫不相干。这一阵,我在看60集的电视剧《红高粱》。一望无际的高粱地很气魄,叫个“三十里红”的高粱酒也诱人。想着哪一天要到山东高密,找块高粱地钻一钻,躺一躺,还想着要用那种黑陶粗碗盛酒,满上,举到嘴边,脖子一仰,咕噜几下,喝光,然后手一扬,摔烂酒碗,大呼“爽!”绿林好汉都这么过日子,我也想体验体验。这是我在2014年的真实经历(看电视)和真实想法(学好汉),那么,我要选的年度字词就是“酒”和“红高粱”。

去看高粱地,去喝高粱酒,顺道儿,去看高大上的莫言先生。有个记者采访莫言,郑重其事地恭维他:“您现在成为很多人敬仰的很雄伟的一座高山。”莫言淡淡地说:“高密没有山,高密最高的一座山,海拔5米。”可怜那个记者,恭维送不出去,只好自己扛着。

可以想一想,5米有多高?大概不比一秆高粱高多少。

再想一想,20万字是多厚一本书?王安忆有大量阅读的习惯,几乎可以做到每天读20万字。32开的书,300个页码,才能挤进20万字。很厚。这么大的阅读量,佩服。王安忆说:“我的眼睛需要文字来喂饱,没有文字我会发慌。”她的眼睛和我的眼睛,显然喜欢的不是同一份食谱。一场足球、一出美剧、还有“空当接龙”的电脑游戏就能让我的眼睛吃饱。

海拔5米展现的是一个人的谦虚,20万字展现的是一个人的好学。谦虚好学——“做人要做这样的人”。这也是京剧《红灯记》中的著名唱段,用的是西皮腔,先缓后疾,先低后高,渐入佳境。一种人格的塑造,一种习惯的养成,都不是急的事。

严歌苓是个大红大紫的作家。张艺谋的电影《归来》,就是她的小说改编的。她也是个爱读书的人。但说到读书和行走的关系,她有自己的看法:“行万里路比读万卷书更重要。”她居无定所,满世界地跑,体验不同生活,聆听不同故事,积累了大量写作素材。“好故事每天都在上演,但不是每个都值得去写。”故事背后若没有超越故事的另一种意向,故事主角本身若不能得到她的认同,她决不动笔。她已经写出了许多书,她不怎么在乎数量了。这是严歌苓的境界。

莫言也是讲故事的大家。莫言讲的是传奇性的故事。他靠此成名。其他的作家,继续这么写下去行不行,能不能有大出息?有人已经开始研究“后莫言时代的写作”课题了。青年作家徐则臣认为,莫言获奖可能意味着中国当代文学某个阶段的结束和另一个阶段的开始。过去一直在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学,但是这个观点大多数人只是说说而已,没往心里去,因为我们的文学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小说就是讲故事,故事的好坏很大程度上就看其传奇性,而传奇性就是陌生感,浩瀚,曲折,跌宕起伏,耸人听闻。徐则臣指出,作家要在传奇性之外下更多的力气,因为“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传奇性可言。”他的话,不知会被多少人认同。这个时代虽说是庸俗不堪,但某些片刻还是波澜壮阔,某些事件还是跌宕起伏,某些人的表现还是耸人听闻,传奇性多少还是有点的吧?

人与人不同。像莫言是要极力证明自己没有红高粱高,而有人却想显摆自己的二胡水平高,高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他独奏,省级交响乐团做陪衬。这个独奏家是四川的某个县委书记,人称“二胡书记”。网上有他独奏的视频,网友的评价是“魔音入耳”“午夜惊魂”。真应验了一句话,他敢拉,大家都不敢听。胆量从何而来?大家心知肚明。关于这个书记兼二胡爱好者的最新官方消息是他的官职被撸了,而最新非官方消息是他被纪检机关带走了。他心爱的二胡将要独居了——本刊“微观点”栏目向来不屑于评说此类官员,这次破例,是因为作者想要“指桑罵槐”说说那个省级交响乐团,你们也太没尊严、太没架子、太不会摆谱了吧?只因为人家是个官,你们的各种提琴、小号加圆号、长笛加短笛,还有隆隆的军鼓,还有乐队指挥的高贵双臂,就毫不脸红、毫无愧疚地为他伴奏,为他捧场,为他站台?太丢人太掉价了。这是那个乐团史上耻辱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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