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樊离 郑义
尘清印象
文/樊离 郑义
自从在《清风苑》上看过《红黑之间》之后,我便留意起了这个名字,常常叹服于他在各式各样的文体之间转跃腾挪而游刃有余,从小说、散文、案件通讯、新闻评论到领导讲话稿、工作总结、人大报告;从2011年出版个人作品集《法眼人间》到近期萌发的诗歌创作激情;好奇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历练,让他从事着最严谨规范的检察工作,却以文学人的视角看人生、看检察,并付诸文字;敬佩着他担任基层院检察长,为基层检务、创新创优忙碌的同时,仍不忘拿起笔来,从事念念于心的文学创作;感动于他在忧心忡忡地记录贪腐现象、犀利贬斥贪官的同时,始终保持着骨子里的人文情怀……
2014年,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我们走进了淮安区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张建龙的办公室,试图通过一席长谈,更深入地了解尘清、解读尘清。
每一颗种子都深深地泊在季节里,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与勇气,期待适宜的时间、号角与温度,突破泥土的桎梏与挽留,迎风起舞。
于少年尘清而言,在那个精神专制和物质贫乏的特殊年代,无论是一本从头至尾读得烂熟的《水浒》,一本视为珍宝能将其中诗词曲赋完整背诵的《红楼梦》,还是一部从第一页至最后一页能让同学随便提问的《中学生成语词典》,似乎都难以区分在他积淀文学养分之时的价值到底孰轻孰重,然而,一颗种子既然埋下,便孕育了它出土的玄机。
高中毕业之后,尘清辗转去了部队,忙于军事化训练的同时,他以“沉清”为笔名写作了自己的第一部中篇《飘零的风筝》,“……江苏的东北角有一叫涟水的地方,涟水的东北角有一地方叫东湖。东湖有户农家小宅,宅后有条无名的大河。河边的少年牵着一根线,线的那端是纸糊的风筝,少年在河这边,风筝在河那边,少年的心事感染着秋风和秋风里的涛声。没有航标的大河哟,成为战士的少年梦中激浪,梦中激浪的少年属于大河……”
这部刊登在《解放军文艺》上的作品,让尘清的小说创作一发不可收拾,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中篇、短篇小说《狗冢》、《铺路石的歌》等,不时在《解放军文艺》、《前线文艺》上出现。
尘清扎实的文字功力和旺盛的创作激情很快引起了部队领导的关注。上世纪80年代,他被南京军区文化部选去参加军区的文学创作培训班,在庐山的三个月,他亲耳聆听了许多文学大家的写作指导,并连续创作了四篇小说。
1996年,尘清告别了军营,跨进了淮安市人民检察院的大门,从一名军人转身成为一名检察官。工作环境变了,但工作内容却还是与写文章有关。他先在研究室,后到办公室工作,负责单位的工作总结、人大报告之类的政务公文,由于任务繁重,加班加点是经常的事,但在消耗着身体,磨砺着精神的同时,尘清却感到找不到把思想变成文字的快感,直到他开始了案例通讯的写作。
“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作者”。从部队转业回了地方,当了一名检察官,有了匡扶正义的责任,便有了面对种种腐败现象之后的思考,有了拿起笔来当一名战士,去揭露、去批判的激情与冲动。在淮安市检察院办公室任职期间,张建龙用自己的笔书写着自己对社会的责任,对生命存在的感悟。
尘清在部队期间进行文学创作时,作品内容更多来自虚构的人和事。而进入检察院后,面对检察机关每天要处理大量的案件,张建龙敏锐地觉察到,每一个案件都从某个层面映射着当今社会的一个角落,而案件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某个特定悲剧人物的扮演者。由此,他开始了由虚构的文学创作转向面对真实的转变,去思考,去挖掘,从而开始了他的另一种文字工作:撰写案件通讯,于是,一篇篇发人警醒的案件报道先后呈现在读者眼前。
认真研读尘清的案件通讯,会发现他迥异于别人的鲜明的个人风格。他的每一篇案件报道,都不拘泥于对案件来龙去脉的简单叙述,而是用他入木三分的笔触深入到案件人物的灵魂中,深刻揭示人物的个性特征,并将人物放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予以考量。“‘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才在浪头上’。把这句不怎么抬人的话送给本文中的主角——原涟水县公安局局长、现年53岁的罗运山是再恰当不过了。”一句开篇、一个“会玩”,寥寥几笔便点出了《小城大玩家》的主线,随之铺陈了一连串细节,不到5000字的篇幅,尘清用写实的笔法勾勒出了罗运山的贪腐肖像。
当然,尘清记录下的贪官并不止罗运山一个,李扬、欣立忠、鹿崇友等一众贪官污吏在他的笔下跃然纸上、令人扼腕;而查处淮安打黑第一案、连云港特大走私汽车案等一桩桩大案要案的写实呈现,则彰显了惩恶扬善、弘扬了正气清风。
除了对人物的刻画入木三分,尘清娴熟老练的文字功力也令人折服。一些司空见惯的小事在他的笔下都会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小骗子靠摇唇鼓舌、诅咒发誓、声嘶力竭、唾星四溅,于人们将信将疑之际用一帖药、几粒丸骗得三五元,骗完就走,人称江湖骗子。但是另一类骗子就不同了,他们谈吐入时,西装革履,派头十足;登堂入室有轿车代步,小秘相随;谈笑之间,商界行情如数家珍,高层动态惊倒四座;杯盏交错,骗术巧施,不露半点痕迹。直哄得被骗者受宠若惊,以为吉星高照,财神降临。此乃高级骗子也。”在《骗子八卦》一文中,开头这一段描述,在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也深感骗子的可恶,激起读者的共鸣。像这样精彩的文字,在尘清的文章中随处可见。他们像一颗颗金光闪闪的珍珠,串起了一个个故事,让人回味无穷,印象深刻。
如果说实录种种“红黑”之间的转变,是尘清作为一名检察文化人,将检察工作与文学创作进行结合的必然,那么随后在《清风苑》上开辟的《尘清评论》便更是将这种必然发挥到了极致。
在尘清连续发表了多篇有影响力的案件报道后,或许是感佩于尘清深厚的文字功力,《清风苑》杂志主编盛情邀请尘清在杂志开设专栏,对杂志上刊载的案件通讯进行评论。于是,尘清再一次开始探索新的写作领域:法制评论的写作。
“过去穷人家里突然来了尊贵的亲戚,仓皇之间没有东西款待,只好杀了仅有的一只下蛋的母鸡。我的心情如斯”,尘清曾用这样的调侃来形容自己写作《尘清评论》的感受,每个月,他都会收到编辑部传来的大案通讯样稿,每一次都必须在短短数日之内,面对一个近乎雷同的话题,反复推敲,撰写评论。
《权力的嬗变》、《公权到底几斤几两》、《快乐的法则》、《刘浩玩忽职守案的审美意义》……四十余篇法制评论就这样在芜杂的公务之余,在直面职务犯罪和腐败现象这一严肃话题中面世。
“披肝沥胆,掷地有声,我想到了警世恒言。”2011年,尘清的文集《法眼人间》出版时,著名诗人赵恺在书的序中如是说道。
诠释和书写着严肃的话题,并不影响他对人生、对人性的思考,他将感悟化作了笔下那些清新潺潺如流水般的散文与随笔。
“生命的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我们无法选择生,但我们能够凭借能力、智慧和造化获得再生,每个人的生命都在一次次再生中延续着、张扬着、歌唱着。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活着,你就辉煌着。”在《活着,你就辉煌着》的随笔里,他阐释着对生活以至生命的态度,认真负责的态度;“这是一个痴情于外在美实质追求本我完美的人,纵情山水只不过是寻找一次次完美的曝光——最美的风景在他的心里”,在《关于风景》中抒发了对人生风景的感知;在《女儿》中,他记录下与“失依”孩子的父女情深,现如今,女孩已经考上了大学,当谈及这个在帮扶中偶然认下的“女儿”,尘清依然“我心如蜜”……
近十年,由于工作岗位的改变,先后出任盱眙县检察院检察长、淮安区检察院检察长,使尘清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做好基层检察工作上,精力的转移让他暂别了热爱的文字,但近十年的蛰伏不过是为思想的宣泄寻找更为合适的出口。
“睁大心的眼睛/迎接羲光/第一抹恩惠/七彩的颜色在远方/笑脸捧在手心/送给每一帧/路过的背影/日子可不可以明亮/四季会不会丰盈……”2013年年底,尘清一改过去案件报道和法制评论写作中的深刻、尖锐的风格,突然深情款款地吟唱起诗歌来。就在大家认为诗歌创作或许是他一时兴起而作时,《那一年我走了》、《崖上的花》、《山水丽人》等一大批诗歌相继问世,其“高产”的速度以及诗歌中迸发出的澎湃激情,让单位的小年轻们都感到不可思议,又不得不佩服这个“老头子”对文学创作的热情。
截至目前,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他已创作了诗歌五十余首,并有多首在全国各大媒体发表。《淮安新周刊》等地方媒体也先后推出了对他诗歌的专题推介。
“我觉得有些不能明白说出的情感,都可以用诗歌来表达,诗歌的张力和包容高于任何一种文学表达样式,这也成了我现在抱残守缺进行诗歌创作的动力了。”谈到写诗的动因,尘清如此强调。
写诗是一种痛苦的过程,不能过于散漫和随便,但又要追求诗歌的跨越和跳动。目睹现代诗人的表达状态,尘清仍然有所保留,也曾为此而苦恼,但对现实社会的担心和忧虑,对人性的思考与关注,依旧让他执著于诗歌的表现。《我们的那座村庄呢》便是其中一例,“我们的那座村庄呢/那座绿荫庇护的生灵世界/前畦后河的清韵/粉墙黛瓦的写意/已在梦里隐去/最后一只下蛋的母鸡/就像你我潦倒的行囊/在陌生的命运里干瘪/月光下牧牛的吆喝/和爷爷脊背上黝黑的汗水/变成记忆中——流淌一千年的眼泪”。
“我满意的诗歌永远是下一首,写作,于我来说,不是为了炫耀,是为了坚守和释怀”,采访结束前,尘清为自己下了这样的注语。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