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剑
邓小平同志曾经说过,“小圈子那个东西害死人呐!很多失误就从这里出来,错误就从这里犯起。”是的,编织圈子实际上就是编织权力圈、利益圈和玩乐圈,其过程也就是腐败的过程。因此,习近平总书记最近多次强调,坚决反对党内政治生活庸俗化。
圈子,看不见摸不着,却又随处都有。
一般说,人都不愿离群索居,因此喜欢“呼朋唤友”原属正常,也因此,许多人会因爱好而结成圈子:热爱艺术的,便结成艺术圈子;艺术圈子里,又因不同“行当”而有不同的圈子,像摄影圈、书画圈等等,摄影圈里面又可细分为喜欢拍摄花草鸟兽的、山水风光的、人物造型的。这种出于共同爱好而结成的圈子,彼此可相互切磋、取长补短,从而提高技艺,增添生活情趣。这样的圈子,是值得倡导的。
然而,也有一种圈子,却是人民群众深恶痛绝的。这就是腐败圈子。此种圈子里的人——所谓“圈友”,往往都是蝇营狗苟之徒,他们追权逐利、追腐逐臭。在圈子外,他们道貌岸然、冠冕堂皇,而在圈子里,则完全换了面孔,肆无忌惮地弄权,丧心病狂地捞钱,寡廉鲜耻地吃喝玩乐、男盗女娼不亦乐乎。
严重的是,这些年来,许多官员都在大大小小的圈子里“混”,致使腐败圈子愈演愈烈,这可以从那些被查处的案件发现,即往往一查就是一个窝案串案,一抓就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悉数落网,从而“演绎”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活报剧” 。
腐败圈子严重污染政治生态,因此,必须坚决铲除这一政治生态中的藏垢纳污之地。
权力圈子——人身依附,共荣辱、同进退
腐败圈子说到底就是利益共同体,“圈友”往往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权力上的、金钱上的、生活上的,而“走到了一起”,虽然他们也可能是“来自五湖四海”,但决然不是“为了共同的崇高理想”,他们追求的只是个人的利益和享受。
当然,之所以能够“走到一起”,往往缘于不同的“因由”,有同系统的,有同一地的,有同爱好的,也有同一个“领班”的……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坚决地拆毁的最大的腐败圈子,莫过于周永康这棵“大树”所庇荫的腐败圈子,这是由同一个“领班”编织起来的多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腐败圈子。
周永康案中,可清晰地发现在石油系统、四川系和政法系统存在着三个圈子,在这些圈子里,曾经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然,最终是“树倒猢狲散”。
经查案显示,石油系统内腐败官员确实是一拎一串。从2013年春开始,“油官”被查是接二连三——3月20日,中石油昆仑天然气利用有限公司总经理陶玉春被查;8月26日,中石油副总经理兼大庆油田总经理王永春被查;8月27日,中石油副总经理兼中石油天然气公司副总裁李华林、中石油天然气公司副总裁兼长庆油田总经理冉新权、中石油天然气公司总地质师兼勘探开发研究院院长王道富等三人被查;9月1日,曾任中石油董事长、后任国资委主任的蒋洁敏被查;12月17日,中石油总会计师温青山和妻子王富荣一同被查。这些落马官员中,有的又是同学关系,形成了“同学圈”,如李华林、冉新权和王道富同为西南石油大学校友。其中,冉新权、王道富在长庆油田还有三年的交集,王道富任总经理两年后,冉新权任党委书记,后又出任总经理。自然,三名升迁迅速的校友同日落马并不完全是巧合。石油圈子里还赫然存在着一个“胜利系”,即蒋洁敏、郭永祥(离开石油系统后进入四川政界,先后任四川省副省长、人大副主任)、李华林和陶玉春,他们都在胜利油田时遇到“贵人”,并由此飞黄腾达。
“领班”到哪里,圈子便在哪里形成。周永康进入四川后,便又在当地编织起一个圈子,一时间,“圈友”在四川政界异常活跃。自然,“圈友”又很快“陨落”,这便是从2012年末以来,四川省委原副书记李春城、郭永祥和省政协原主席李崇禧的先后落马,以及周永康执掌政法后,跟随而去出任公安部副部长并随后落马的李东生。
这其中,周的秘书也赫然成圈,同时也先后落马,除了李华林、郭永祥,还有后来“外放”的海南省原副省长冀文林以及2008年至2012年间的专职秘书余刚、警卫秘书谈红。
这些圈子有大有小,有紧密型的也有松散型的,然而,共同点在于,都是腐败官员利用手中的权力,编织关系网,并由此形成的一个个“利益同盟”。
今年9月24日出庭受审的原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的“上位”,也被曝“得力”于圈子——一个由晋籍京官聚拢一起的“西山会”圈友”。十八大后,“西山会”已销声匿迹。
确实,官员肆意弄权,如果得不到制约监督,便极易编织圈子。
2013年7月8日,铁道部原部长刘志军被一审判处死缓。同年9月10日,刘志军“圈友”——铁道部原运输局局长、副总工程师张曙光也出庭受审。张曙光的一路跃升,完全缘于刘志军的“尽情赏识”和“竭力相挺”。
不唯张曙光,刘志军在位期间,拉拢、提拔了不少“哥们”,形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圈子。2003年3月,刘志军走马上任铁道部部长。“贵”为一部之长后,他就开始网罗“人马”,编织圈子,这样做,当然无非是让一众“圈友”为他效力,便于自己在铁道部成为“土皇帝”。
刘志军的“圈友”还有南昌铁路局原局长邵力平、昆明铁路局原局长闻清良、运输局原副局长苏顺虎、中铁电气化局集团原总经理刘志远、中铁集装箱运输公司原董事长罗金宝、哈大客运专线公司原董事长杜厚智等人。邵力平与刘志军关系紧密,1980年代中后期,刘志军在武汉铁路局工作,邵力平时任武昌火车站站长。期间,刘志军因收受铁道部武汉物资处行贿一套住房被查,曾让邵力平出面作伪证,最终逃脱了惩罚。这对刘志军来说,是“义薄云天”,于是,自己官运亨通后,便“力荐”邵力平,使之一跃成为武汉铁路局局长。后来,刘志军还将武汉局从郑州局独立出来,使之成为独掌一方的铁路诸侯。刘志军落马后,被挖出的“圈友”仅副局级以上官员就达15人之多。
显而易见,这是以权力为核心所形成的圈子。
这种权力圈子形成后,便是“共荣辱、同进退”了。所谓的“进”和“荣”,最显著的表现在选拔任用上。“领班”选拔任用干部往往首选“圈友”,哪怕“带病提拔”。张曙光曾因滥用车辆采购权受到查处,被“发配”沈阳铁路局任局长助理。刘志军当权后,不仅不正视问题,居然在仅一年多时间里三迁其职,并在2003年高调任命张曙光为运输局局长兼副总工程师,主抓铁路运行计划和发展规划,使其成为铁路系统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
对“圈友”,圈子核心的“领班”当然也不是“无条件”地提拔重用,不少都是“有条件”地卖出去的,而且,正因为是圈子里的人,“领班”卖官鬻爵才更加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这在广东茂名窝案中“表演”得淋漓尽致。茂名的这个腐败圈子,是由原市委书记、人大常委会主任罗荫国网罗了200多名官员编织而成的。在这个圈子里,罗荫国以“一市之尊”,疯狂批发“官帽”,甚至连“贵”为市人大副主任的朱育英,为了这顶“官帽”也向罗荫国行贿20万元。这期间,包括卖官在内,罗荫国受贿达2000余万元,还有价值5000余万元的来源不明巨额财产。
结了圈子,“圈友”便“权力共有、财富共享”。那些买官者,买到权力后,自然不仅要收回“成本”,还要疯狂地攫取高额“利润”。在茂名的这个圈子里,像原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杨光亮,原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倪俊雄,原市人大副主任朱育英,原副市长陈亚春,电白县原县委书记李日添等“圈友”都收受了巨额贿赂,其中,杨光亮财产总值超过1.3亿元,朱育英卖出54顶“官帽”,受贿人民币1300多万元、港币300多万元、美元20多万元。
这个圈子被拆毁后,经查发现涉及省管干部24人,县处级干部218人,波及党政部门105个,市辖六个县(区)的主要领导,实在触目惊心。
以权力为核心编织的腐败圈子,事实上,就是一种拉帮结派,搞的是“山头主义”,圈子内,往往是人身依附关系,圈子里的“领班”,就是“主子”,就如“大树”,通过权力“触角”庇荫一众“跟班”“喽啰”。“跟班”“喽啰”企望的则无非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也即是上对下“关爱有加”、下对上“投怀送抱”。当然,他们也信奉“团结就是力量”,彼此相互依靠、相互帮衬,只要是“圈友”就“鼎力相助”,而对圈子外边的人则极力排挤。其中典型的如所谓的“进了班子还要进圈子,进了班子不如进圈子,进了圈子等于进了班子”,暴露出来的就是这种恶劣的政治生态,因为拉帮结派、党同伐异的结果必然是出现“逆淘汰”,致使正派能干的被冷落,寻圈子、混圈子的阿谀奉承、投机取巧之徒春风得意,大行其道。
当然,权力“兴风作浪”的终极目的,还是升官后的发财,丧心病狂地攫取“权力红利”。
政商圈子——捞钱渔色,共发财、齐享乐
“织网结圈”,对“圈友”来说,升官也罢,经商也罢,只是途径,捞钱渔色,以“福庇家族”和“享受人生”才是目的。“圈友”确实是抱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心愿”,而“共同努力”的,企望的是“同进步”“共发财”“齐享乐”。
在这种圈子里,彼此可以“赤诚相见”,赤裸裸地说出自己的欲望,毫不“避嫌”地疯狂牟利,酗酒狎妓。当然,“圈友”并不局限于官员,一批不法商人或主动或被动地进入圈子,并通过官商勾结,大搞权钱交易。可以这么说,哪个地方政商圈子密织,哪个地方的政治生态就恶劣、腐败就猖獗。
山西那些个如今已被强势拆毁的政商圈子,就最突出地说明了这个问题。
前些年,该省因煤而兴,也由煤而媒进而结起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政商圈子。自今年2月开始刮起的“反腐风暴”,截至发稿日已刮倒的省部级官员包括——曾任山西省委常委、太原市委书记的中国科协原党组书记申维辰,原省委副书记、人大副主任金道铭,原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聂春玉,原省委常委、副省长杜善学,原省委常委、太原市委书记陈川平,原省委常委、统战部长白云,原省政协副主席令政策,原山西省副省长任润厚,以及15名厅局级官员,还有不少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企业高管。从这些官员的仕途和他们与老板的交集可以明显地发现,政商圈子的腐败“能量”,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它对当地政治生态的破坏,同样令人瞠目。
当地知情人士称,那一个个政商圈子,都是“每一个落马官员背后都有一批老板受到牵连,每一个老板被抓也都会牵出一大批官员”。
吕梁市盘根错节的政商圈子便是山西一个个政商圈子的缩影。
吕梁从原先被称为“不适合人类生存”到因煤而“盛极一时”的过程,便是政商勾结,进而结成腐败圈子的过程。
这个圈子中,曾因7000万元嫁女而“名噪一时”的山西最大煤炭企业联盛能源董事局主席邢得斌是一个重要“节点”,他分别联结着聂春玉、杜善学,以及吕梁市原副市长张中生、市人大原副主任郑明珠等官员。同时,山西大土河焦化公司董事长贾廷亮、高柳集团董事长邸存喜、中阳钢铁公司董事长袁玉珠等商人也分别与这些官员有瓜蔓之攀,结为“圈友”。比如,聂春玉就与贾廷亮、邸存喜和郑明珠关系密切,邢利斌、袁玉珠皆依仗张中生发迹,三人也是关系“友好”到不分彼此。当然,在这些盘根错节的多个圈子里,核心并不是邢利斌,而是聂春玉、杜善学这些官员。
政商圈子的突出特点,表面上是政、商的相互支持,实质是相互利用,官员权力寻租,商人“赎买”权力,即通过双向的利益输送,达到飞黄腾达、发财致富的个人目的。
邢利斌起家于吕梁辖下的柳林县,当时便得到了时任县委书记张中生,以及时任县长闫国平的鼎力相助——两人主持推出了“一退两置换”的煤矿整合“改革”,后来,张中生升任吕梁市副市长,闫国平则干脆下海成为邢利斌的生意伙伴。当然,邢利斌紧接着的暴富,得力于时任吕梁市委书记的聂春玉。聂春玉从2003年至2011年主政吕梁的八年间,曾经轰轰烈烈地开展了两次煤改——2005年的产权改革和2007年的资源整合,这两次煤改,造就了包括邢利斌在内的多名煤炭大鳄,他们身价普遍达数十亿元,邢利斌更是拥有40亿元的个人财富。现在已经清楚,冠冕堂皇的煤改,实质就是利益输送。哪家企业可以整合小的煤矿,均由政府决定。煤老板与政府的关系至关重要。煤炭大鳄都是靠官员的“援奥”得以吞并私人煤矿、“兼并”国有煤矿而“富甲一方”甚至“富可敌国”的。老板发财后,便开始“反哺”,实施反向的利益输送:或者让吃了大量“小鱼”的煤矿与官员“共享”。当地一名商人说,产权改革后,很多煤矿“实际上这个矿就是官员跟商人两个人的”;或者利用强大的经济实力“资助”官员买官、竞选,使官员“步步高升”,聂春玉和杜善学背后的“金主”都是邢利斌,张中生背后的“钱袋”主要是袁玉珠。
同时,老板还依仗与当地高层官员的“圈友”关系,帮助基层官员跑官买官。当然,这些基层官员也都必须是“圈友”,“进不了这个圈子就很难得到提拔”。坊间称,在吕梁,一顶县委书记或县长的“官帽”已值价千万元,当地曾有一名副县长在争取上位时花费七八百万元,最终是“铩羽而归”。
“在吕梁做官跟钱斗”,成了吕梁官场人所周知的“秘密”。
可以作为“反例”的便是吕梁市原市长丁雪峰。他从2001年开始任吕梁地区行署副专员,由于是大同人,始终没能融入吕梁的政商圈子,很受排挤,也多次错过升迁机会,一直是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市委副书记的“副”字头官职。到2012年1月,为争取市长职位,他通过大同的一个老乡老板运作升迁,老乡老板“仗义”而来,运作了至少三名吕梁的煤老板提供上千万元的资金,才最终如愿当选市长。不久,“反腐风暴”刮来,2014年2月,他中箭落马。
相反,张中生多年深耕中阳和吕梁,织就了一个严密的圈子,因此虽然未任正职,但“影响力惊人”:“一句话就能决定煤矿开闭或兼并”,完全左右官员上下,尤其在发迹之地中阳县,由于关系网密织,更是有恃无恐,人称“官霸”。
这个圈子里,除了聂春玉、杜善学是直接从吕梁晋升为省委常委,白云也曾担任过吕梁的副书记,并由此发迹,转辗阳泉、运城,再升任省委常委。
确实,如此这般地,圈子里的政和商可以说完全“绑”在了一起,成为了“利益同盟”,并拼命地追求“利益最大化”,通过政商勾结,进行权钱交易,从而你“贵”我“富”,在这过程中,彼此都会为对方的“事业”不遗余力,并企望彼此在政、商两道“齐头并进”。
个别官员在圈子里确实是无所顾忌,什么龌龊、下流之事都做得出来。浙江台州市委宣传部原部长苏建国和天台县原县长梁骏等“圈友”就是如此。苏建国酒店开房“按摩”,梁骏竟在楼道口放哨,并给治安人员打电话说“这里正在接待重要客人”。两人甚至还与当地一家信用社的总经理奔赴外地嫖娼。“圈友”成“色友”,可说荒淫无耻至极。
为何竟敢如此?这是因为,他们觉得,圈子一旦形成、织密,“圈友”也就产生了“安全感”, 至少会出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心理。贪污受贿或吃喝嫖赌你我都有份都参与了,利益要整体维护、对抗也要集体对抗,“圈友”实际上很多都是在这种心理驱使下自甘堕落的。
反思:小圈子害死人
邓小平同志曾经说过,“小圈子那个东西害死人呐!很多失误就从这里出来,错误就从这里犯起。”是的,编织圈子实际上就是编织权力圈、利益圈和玩乐圈,其过程也就是腐败的过程。因此,习近平总书记最近多次强调,坚决反对党内政治生活庸俗化。他指出,一些党员把夹杂着自由主义、好人主义、个人主义色彩的现象视为一种正常状态,把不讲纪律、不讲原则、拉拉扯扯、吹吹拍拍的庸俗习气当做潜规则,甚至在党内培植小团体、小群体、小圈子、小山头。
这种庸俗化和潜规则,污染、荼毒了党内健康、正常的政治生态,使政治生态庸俗化和劣质化,戕害权力的公开透明运行和利益的公平公正分配,危害党的肌体的健康正常运转。
所以,必须营造良好政治生态,有效解决腐败圈子。
作为官员,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坚决远离圈子的诱惑,防止陷入圈子而自毁前程。同时,尤其是在当前,要以“直捣黄龙”的气势,严厉打“老虎”、拍“苍蝇”,果敢地拆毁一个个腐败圈子,进而健全制度、改革机制,完善体制,建立起科学的权力结构和运行体系、有效长效的监督机制,切实将权力关进笼子,从而毁掉编织腐败圈子的条件,铲除滋生腐败圈子的土壤。
总之,只有彻底拆毁圈子,铲除政治生态中的这一藏垢纳污之地,才能实现“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美好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