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吴秉衡
观音佑子
文·图/吴秉衡
据初唐《楞严经》记载,观音菩萨为普度众生,会顺应各种机缘而示现出三十二种相,统称为妙净三十二应入国土身,这其中并无怀抱幼子的形象。那么明代的佛山石湾窑匠师又是如何想到要制作那件“送子观音”瓷塑呢?
在华夏大地上,一提起“观音菩萨”这四个字,几乎无人不晓、无人不知。这是因为伊是中国民间流传最广泛的神祇,伊集合了智慧、慈悲、救苦救难等真、善、美之品德于一身,受到芸芸众生的尊重和爱戴。伊的形象不仅遍布在大江南北的寺庙之中,并且也为中土的绘画、雕塑以及许多工艺品所青睐。机缘巧合的是,在笔者过目的明代瓷器中,也有着一件描绘观音菩萨圣容的瓷塑。
该件瓷塑的高度近乎一市尺,这在明代人偶瓷塑中是不多见的。细细观之,其釉光沉静,呈色米黄,胎骨青灰,胎釉结合部位偶现些许黄褐色的护胎釉;其形态则是一位头裹披巾,身着长袍,耳戴珠珰,跷腿端坐于湖石之上,面带微笑的慈祥妇人形象,其双手抱持一童子置于膝头,且童子双手合十,似在虔诚祈祷;其制作工艺为前后合模成型,且无论妇人还是童子,俱以釉下黑彩点睛,十分传神。经过与图录的比对,笔者发现,此件瓷塑的胎釉特点与今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明代佛山石湾窑白釉寿星像十分吻合,应是同一窑口的产品无疑,并且在已知的公私收藏中也比较少见,即便是在以收藏佛山石湾窑作品而著称的广东省博物馆、佛山市博物馆以及香港艺术馆里,人们也不容易见到年代如此之早的佛山石湾公仔,其稀见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虽然“送子观音”不见于《楞严经》,但鸠摩罗什翻译的《妙法莲华经》就曾言道:“若有女人设欲求男,礼拜供养观世音菩萨,便生福德智慧之男,设欲求女,便生端正有相之女。”观音菩萨的这一法力恰好暗合了国人重视宗族繁衍,强调传宗接代的传统。于是乎,我国古代民间神话故事里便多了许多因虔诚信奉观音菩萨而得子的故事。南齐王琰所撰小说《冥祥记》中便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在南朝刘宋时期的四川,生活着一个名叫孙道德的人,他年逾五旬却膝下无子。一天,一个沙门劝他真心念诵观世音经,就有希望生子,孙道德于是开始念诵;不久,观音菩萨在他梦里告知,其妻即将诞子,后来果然成真。诸如这样的故事还有许多,笔者于此不一一赘述。总之,正是在佛教经典与民间俗信的交相呼应下,观音送子的信仰逐渐在我国古代社会深入人心。至于“送子观音”的形象的定型时间,则据学者考证,大致在南宋中叶以后。自那时起,“送子观音”取代了鬼子母而成为了汉传佛教中的生育神。待到晚明时,送子观音的形象受到南北主要窑场广泛欢迎。从传世实物与出土资料来看,当时除了广东的佛山石湾窑以外,河北的彭城窑、福建的德化窑、江西的景德镇窑等都曾烧造过该题材的瓷塑。
有意思的是,在明代时,“送子观音”瓷塑并不专门用于国内市场销售,而是用于出口海外市场。那么,出口海外的“送子观音”瓷塑又是满足了哪些需求呢?据学者研究,海外市场是将我国烧造的“送子观音”瓷塑当做基督教里的“圣母子”像来进行崇拜的。这一需求尤其凸显于17世纪初的日本。因为当时统治日本的德川幕府严厉禁止本国基督教信仰,并且颁布了著名的“锁国令”。那时候,倘若被幕府捉到,日本的基督徒必须自愿对耶稣的神像踩踏、吐痰,才逃过被流放的命运。对此,日本的基督徒都很苦恼,有一个神父就虔诚地祈求圣母玛利亚施以援手。终于有一天,这个神父梦见了观音菩萨,观音菩萨告诉他可以把玛利亚的塑像雕塑得很像伊,称为“观音玛利亚”(日语:マリア観音),要祈祷时,就以伊作为玛利亚。如果被怀疑时,则以伊为观音菩萨。于是,日本的基督徒便纷纷开始选择供奉“送子观音”像来替代他们心中膜拜的“圣母子”。在他们供奉的“送子观音”像中就有不少是从明代中国进口的此类题材的瓷塑,尤其是以我国南方窑场烧制的作品为多。
至此,笔者不禁大胆畅想,那件“送子观音”瓷塑被烧造出来,或许也是为了出口日本市场而为之,但这也仅仅是猜想而已。笔者深刻领悟到,对于我国古代陶瓷器具体用途的确定,不能仅限于对本土市场需求的调查,还应放眼于同时期海外市场的需求。唯有如此,方能不失偏颇。
编辑: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