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抽屉里藏下一面镜子

2014-04-29 00:00:00赵卫峰王夫刚
星星·诗歌理论 2014年2期

赵卫峰:本刊特约主持人。

王夫刚:1969年生,现居济南。

赵卫峰:夫刚兄好。北京一聚,转眼已成去年。之前我们恐怕都没有想到,会以诗歌的名义,以同学的方式,在快节奏的北京如此这般地相处一段可以向晨光致敬也可以望着落日发呆的舒缓时光。

王夫刚:是啊,的确有点儿意外。但是,在命运面前,所谓的“意外”不值一提。

赵卫峰:记得你曾开玩笑说,济南是北京的郊区,这是否隐含着一种画外之音:你经常往来北京?

王夫刚:济南作为北京的郊区,就交通而言没有任何问题,京沪高铁开通以后,济南到北京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而且车次多得惊人。但我近年往来北京,似乎没有你想得那么频繁。就说去年吧,除了鲁院那一回,再就是年底的时候,全国公安文联搞了一个公安网络诗歌比赛,承蒙老友抬爱,邀我担任评委,我上午赶过去,下午完成任务,然后从容地吃过晚餐,坐晚上九点的高铁回了济南。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自己喜欢“郊区”的理由越来越多,而北京是一个爱恨交加的城市,是一个造梦然后把梦惊醒的巨大舞台。对于北京的理解,说白了是一种人生态度,跟交通便利或者生活习惯什么的关系不大。

赵卫峰:但我感觉你对北京还是挺熟悉的。

王夫刚:20年前,我曾揣着一颗外省青年的心在北京漂过一段时间,住在东三环的劲松一带,经常和朋友一起吃卤煮火烧,逛旧货市场,写这样的诗句:“可以肯定,潘家园之梦将持续到下一个世纪/楼宇、人群和塑料袋包装的天空/遥相呼应,一个面目皆非的时代创造秩序/而没有窗子的岩石对倾听了无兴趣。”四年前,我还曾到位于西三环的首都师范大学做过一年驻校诗人。这两次经历加在一起有两三年的时间,所以,对北京多多少少有一点印象式的了解也算正常不过。

赵卫峰:北漂,是一个至今还在持续发酵的时代话题。我想知道,当年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来到北京,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离开了北京?

王夫刚:我来到北京,并非因为热爱;离开北京,却是源于一种难以言表而又挥之不去的隐形的厌倦。作为一个体制之外的生存者,没有一颗愈挫愈奋的心,北京就难成一个追光照射的舞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泥淖。我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与孤独展开辩论。在这座庞大的城市面前,大多数人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很遗憾,我是这大多数人中的一个,面孔模糊,泯然于众。

赵卫峰:这么说,你似乎不是不喜欢北京,而是很不喜欢。

王夫刚: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赵卫峰:好吧,你喜欢济南吗?

王夫刚:我在济南已经生活了将近20年,我愿意把它称之为我的第二个故乡。十几年前,在房价还没失控的时候,我幸运地买了一个房子,尽管面积不大,但安下我的身、我的心、我的家庭,似乎没有问题。我的儿子出生于此,成长于此,受教育于此;我的父母和岳父母在这里经历过与乡村全不一样的局部人生,我的母亲、我的岳父,还曾在这里的医院接受了手术并得以康复;至于我本人,则在这里写出了与我的生命大致匹配的诗篇和一些其他文字。可以自信地说,如果你来济南的话,我将怀着主人般的心情承担起司机和业余导游的基本责任。

赵卫峰:在早年的作品中,你不止一次写到五莲。对读者而言,五莲无非一个看上去有点陌生的词汇可有可无;之于你,却构成了恒久的具体存在:它曾是你生命的起点,将来还会是你生命落地的归宿,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它是乡愁的根源开启了你作为一个诗人的漫长旅程。

王夫刚:芸芸众生,家乡天南海北,乡愁却是如此雷同,了无新意。我的家乡五莲是一个山区小县,1947年划诸城、莒县和日照三县交界而立,东临黄海,往西则是八百里沂蒙。诸城、莒县和日照皆为赫赫有名之地,苏轼曾做过这里的党政军一把手,并写下了著名的《江城子·密州出猎》和《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我的出生地五莲县户部乡王家大村,确实是一个王姓一统瓦屋的村庄,但户部乡好像没有出过户部尚书之类的大员。这里民风淳朴,经济沉闷,既有山区的旖旎风光,也有黄海馈赠的半海洋性气候,天气晴好的时候,据说能在五莲山巅的望海楼上眺望烟波浩淼。清人胡怀琛有诗尝云:“祖国人人爱,公理天下同。”可以这样说,对于这片土地,我必须拥有外人所理解不了的爱与痛苦。

赵卫峰:据说越是物质落后的地区,文学越能表现出某种顽强性,比如,经济上乏善可陈的甘肃就是一个诗歌大省。据我所知,五莲也有类似之处。

王夫刚: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五莲出过一个家喻户晓的作家,叫李存葆,他写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小说,叫《高山下的花环》。五莲还曾走出去一批诗歌写作者,套用一个世俗一点的说法,仅参加过青春诗会的诗人就有三位。不过这里我想避开当代,和你谈一谈另一位被追溯的诗人王乘箓。他是我的七世祖,一生困顿,英年早逝,但为方圆数百里的家乡提供了唯一一块留存至今的诗人墓碑,上面镌刻着:“明故诗人锺仙王公之墓”。夏天,墓碑湮没在农田作物中,几乎不曾存在;到了冬天,土地一片空旷,荒凉,墓碑就显得非常醒目。从童年而少年,而青年,而中年,我真实地见证了这块诗人墓碑的变化。所谓变化,实际上是墓碑铭文的变化,它们日益漫漶,越来越不够清晰了。历史就是这样,漫长的过程甚至可以让刻在石头上的字也渐渐地坚持不住。即便如此,字迹漫漶的过程仍然远远大于人的生命。

从他身上,我所得甚丰。

赵卫峰:可他终归只是一个土著诗人,寂寂无名。作为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后人,你对他有所推崇可以理解,过度推崇则难免生出内举不避之嫌。

王夫刚:大地繁华似锦,大地空无一物,人的局限性,有时属于优点。地方史籍曾对王乘箓的作品有过漫不经心的评价:诗风壮浪。我以为斯言不谬,有诗为证:“天青寒野远,日白大河明。”或者,“海风接大壑,天雪响空林。”又或者,“囊空休自涩,随意贮山川。”不是我企图用遥远的逝者抬高我的出身,而是我的写作在他的思想和情感中寻找到了横穿时光的依据。

赵卫峰:总之你在告诉我们,你的诗歌写作系出根源,并非偶然。我听过你的朗诵,一首关于父亲的诗,或者你那次更像是旁若无人的静读——它让我对“朗诵”有了新的感性认识。贵州或南方诗人因为不讲普通话有时运用方言朗诵,或为朗诵而朗诵,姿态是做得很足,但感觉效果不够。我觉得你的“静读”之所以有效,除了普通话原因,也有那首诗本身很好的原因,你用一首诗总结一个普通人的一生,让我感觉到,每一个人、每个生命个体其实始终都是那么的弱小,弱势。而真情实感对诗的写作及朗诵,非常重要。

王夫刚:是的。这首小叙事诗较好融会了我对“父亲”对一代人的情感。说到弱势,时光面前我们其实永远都是。呵呵,就诗而言,突然联想到,本人曾被评论者划拨到“诗坛的弱势群体”中,不过我不介意,因为“诗坛的弱势群体”和“诗歌文本的弱势群体”并不是一回事,我只需对后者保持必要的警惕就可以了。

赵卫峰:“诗坛的弱势群体”和“诗歌文本的弱势群体”确实不是一回事,但你获过一些诗歌奖项也是事实。在中国式的文学及诗歌环境里,如果一个诗人想从“诗坛的弱势群体”中挣脱出来,获奖是否一个立竿见影的渠道?

王夫刚:深林不语,赖有微风,诗歌的江湖习气历来算不上新鲜事物。当有人称你为“著名诗人”的时候,你应该保持相应的警醒:他们大多有这样的习惯——看过你的简历但几乎没有兴趣跟你的文本发生关系。关于诗歌的社会附加功用,我在《2013年山东诗歌的非文本回顾》一文中有过表述:“如果一个诗人说他对发表和获奖完全视而不见,我们几乎可以断定他在撒谎;如果一个诗人满眼都是发表和获奖,这样的写作就有可能被降为让先,获得的就有可能只是一些附加在诗歌表层的皮毛,最终寂灭于有重大残疾的自我坐标面前。如何客观地面对发表和获奖,合理平衡诗歌由外及内的核心品质和由内及外的世俗价值,有时甚至成了一个巨大的考验悬在我们看不见的头顶。”

赵卫峰:所以你才说,有品质的诗人希望在“相忘于江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王夫刚:一个愿景而已,健康诗歌的状态是:必须要有细菌,必须要有掌控细菌的能力。诗歌可以热闹,但葬仪不需要狂欢,让外行们在春天的枝头看见绿色悲伤并非易事。

赵卫峰:诗歌的制度性界定,历来见仁见智,莫衷一是,你认为一首好诗应该具备哪些要素?

王夫刚:关于这个问题,我以前给出的答案是:适度的幽默、隐形的智慧、对传统的有效继承以及娴熟掌控文本的能力。现在我还不打算对它进行修订。事实上,阿多尼斯有更为简洁和具有张力的表达,他说,什么是诗歌?远航的船只没有码头。

赵卫峰:那么,你对自己的写作满意吗?

王夫刚:尺短寸长,甘苦自知,我觉得还算满意。走了这么长的时间,走了这么多的道路,只有在写作这件事上,我获得了最大可能的个体自由。有时候,个体自由的意义远远大于忍辱负重的价值本身。波德里亚断言:“严格地说,没有任何理由要在抽屉里藏一面镜子。”但诗歌允许我们保留了这份任性,想一想吧,黑暗折射在镜子里而世界无动于衷是一种多么奇妙的存在。

赵卫峰:最近几年,你似乎对长诗写作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除了诗集《正午偏后》收入的几首长诗,我还在你的博客读到了《梦露本纪》《怀刑录》《日常忠告》等长诗新作。但是,当代诗人对于长诗的判断并不一致。

王夫刚:岂止不一致,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我个人认为,长诗拥有逼退大海的力量,长诗的废立之争是一个虚拟的话题不值得探讨。

赵卫峰:也就是说,诗人需要拥有写作长诗的能力?

王夫刚:对,长诗写作对构建诗人的自身格局和基准气度是一个考验,所谓既要养虎又不能养虎为患,长诗也。

赵卫峰:《日常忠告》,一百多个否定句式铺排开来,庞杂、武断而又不乏对现实的拷问,堪称一册提交给人生的个体说明书。

王夫刚:不要在鲜花下面纳凉,不要在鱼鳃上开凿运河。否定,归根结底属于一种自我保护。

赵卫峰:雷默认为你是一个没有得到足够重视的诗人,对此,你持何态度?

王夫刚:感谢他对我的褒奖和期许。前面我已说过,我本人并不介意被划拨到“诗坛的弱势群体”中,但“诗坛的弱势群体”和“诗歌文本的弱势群体”并不是一回事。我要做的,就是尽量与“诗歌文本的弱势群体”保持距离,越远越好。我母亲是一个素食主义者,我希望自己在写作上能达到或者接近母亲的素食境界。

赵卫峰:记得你曾说过,除了诗歌,你对其他文体的写作不感兴趣。但我发现,你不仅有一本评论结集《愿诗歌与我们的灵魂朝夕相遇》,还专门写了一本随笔集《练习册上的钢笔字》。

王夫刚:不好意思,我想更正一下你的说法:《练习册上的钢笔字》并非随笔,只是长了一张貌似随笔的脸而已。从我内心来说,它更接近一本诗集,在这本书的序言中我已明确说过,它们不是传记,不是挽歌,不是旁观者言,不是生活偶有停顿时的灵光闪现,它们内容芜杂,秩序凌乱,更接近个体的情绪漫溢未经疏浚和引导。很多时候我喜欢把它当成一个四不像,但不想隐瞒对它的偏爱。这不是一本献给粗心读者的书。至于那本评论结集,从内容上即能看得出来,完全是无心插柳的被动收获。

赵卫峰:早年你曾经写过一些献给小红姑娘的诗篇,令人心存好奇。时过境迁,我想问一下,小红这个人物,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虚拟的对象?

王夫刚:呵呵,这个,是可以对号入座的。从前我跟她探讨爱情,后来,我们偶尔会在茶余饭后回忆从前探讨爱情的情景,怀着一点点调侃的微笑,而爱情这个词不知不觉间被我们心照不宣地省略成了一个字:爱。到了近年,连这个字也省略了,爱依旧在,只不过已经融入了具体的时光之中。有一天我照镜子,发现两鬓斑白正渐成事实。

赵卫峰:接着上面的话题再问一句:你怎么理解诗人的情感秘密?

王夫刚: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诗人如果没有专属于自己的情感秘密,他就很难成为一个合格的写作者。

赵卫峰:应该是。除了专属,情感的秘密还在于深浅之分。你在《祭父稿,第二首》中写道:“父亲去世三年之后,山河依旧。/卡扎菲领取了比萨达姆还要羞辱的结局。”而《父子恩仇录》则有这样的句子:“尼采说,孩子不弄坏什么,日子就过不下去/村里人认为,父母也有这个权利。”读来有点味道奇怪却又充满了不动声色的深情。你是否愿意谈谈你的父亲?

王夫刚:我父亲的人生有点奇怪,他是一个农民却走遍了祖国各地,做过超出左邻右舍想象的生意。生意失败后,又能安心与几亩薄地过招,成为村里受称赞的人之一。早年我对“拿得起放得下”的有限理解,就是从我父亲开始的。他脾气暴倔,争强好胜,识字不多但可以读书看报写信,关心时事,尤其到了晚年,偶尔会跟我讨论被处极刑的成克杰或者不知所终的萨达姆。我们有限的父子交流,在他去世之后曾经久久占据着我的记忆。《祭父稿,第二首》写完后,我知道,我对父亲的怀念,将进入漫长的休眠时期。

赵卫峰:你怎么评价父亲的人生?

王夫刚: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他是长辈,我不想按照我的价值观为他写悼词。我愿意坦白的是,我的人生是一场失败,虽然我从不后悔。

赵卫峰:父亲不但养育了你,而且深刻地教育了你。这是从真实到真实的诗篇诠释着诗歌的具体特征:每一个人的写作,都无法规避自身的生命背景。

王夫刚:是的,从表面出发的人允许获得表面的胜利,那些把装神弄鬼理解成艺术冒险的做法,在我这里不受尊重。

赵卫峰:在北京的那个夏季的一次次散步中,我曾试图通过间接的旁敲侧击的方式了解一些你的当下生存状态,但效果并不明朗。你在山东好像没有一份正式工作,如果是这样,生存压力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写作?

王夫刚:几年前我写《公共词条的个体素描》,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思考,究竟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造成了我今天的尴尬:在城里我像一个乡下人,在乡下我居然被视为城里人。”按照体制给出的答案,我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员;按照实际生存状态,算是一个文字打工者吧。去年接受《江南时报》访谈时我曾说,我没有职称,却是一个合格的编辑。在这一点上,我有着连自己都觉得吃惊的自信——前几年我做《青年文学》下半月版的执行主编,在不降低刊物水准的前提下,几乎一个人干了一个团队的活。当然,那也是无奈之举,劳神费力,累不堪言。做一个没有职称的编辑,依赖文字的另一种功能与生活肉搏,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所谓上岗,所谓失业,很早以前就跟我无关了,或者更残忍一点说,它们从来就与我无关。至于生存和写作的关系,这个问题,我喜欢反过来思考——诗歌对我的生活的确构成了复杂的影响,但我不想把生活的问题归咎于诗歌。因为诗歌,我在很多个人的重大问题上做出了与人有别的选择,也可以这么理解,我受益于诗歌的内容远远大于诗歌给我带来的不便。我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诗歌和生活之间设置障碍,而是平衡它们的摩擦。生存压力或多或少对我的写作构成了潜在的局促,但若因此而振振有词则属于示弱的表现,想一想吧,生活中有多少优哉游哉者,他们可曾成为诗人?

赵卫峰:听起来有点儿无奈,有点儿愤愤不平。

王夫刚:愤愤不平?哦,那是从前的事情了。

赵卫峰:说说你的业余爱好吧,有人说你严肃有余,缺乏情致,跟不上时代节奏,但我觉得,这可能不是事实。

王夫刚:好多人认为我不善言谈,其实那是一种表面理解。熟悉我的朋友大都知道,我很喜欢争辩,年轻时咄咄逼人,少有在语言上认输的时候,只不过现在年龄大了,不再年轻气盛。除开诗歌写作,我的另一个爱好是下棋,象棋下了几十年,水平还算马马虎虎,围棋下了十几年,基本停留在热情大于研究的状态——昨天还在新浪网全程看完了时越和朴廷桓的农心杯决赛。有心情的时候,我会练习一下毛笔字,由于已经决意不去临帖,眼高手低的命运在所难免,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打酱油的乐趣也算一种乐趣,起码自家的春联不用再麻烦别人了。听音乐的空间已经被缩小到车内,陪伴我最多的是龚、童丽、常安和降央卓玛,她们和崔健、郑钧一样,属于与春晚无关的歌手。看纪录片也是一种消磨时光的方式,这里我要向你推荐《罕达犴》,一部关于鄂温克人的片子,断断续续拍了几年,去年获了凤凰网的纪录片奖。鄂温克人维加,一个酗酒的诗人,一个让现代文明蒙羞的思想者,他的人生轨迹局部维护了当代传奇的含金量。关于时代节奏,不是跟上跟不上的问题,而是想不想跟上的问题,归根结底,没有哪一项科学技术只为一部分人而诞生——比如说吧,我从没有接触过微博,但当我想用微信的时候,我就用上了微信。

赵卫峰:谢谢夫刚兄接受我的访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你可以拒绝回答: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吗?

王夫刚:我经常私设公堂,审问自我:生活已经千疮百孔,心灵怎么继续?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事物的意义总是多于事物本身时,我知道,我必须在有限的内心为理想和理想主义预留一把雨伞而不去考虑晴雨,波德里亚说:绝梦比绝经还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