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淑章
《鞋》
妻到城里一个不错的商场给我买了一双价格不菲的黑色皮鞋,拿回家来,打开外面的包装盒,看见鞋藏在一双厚厚的袜子里,买皮鞋赠双袜子,亏商家想得出,我从来没有看见这样卖鞋的,顿觉十分珍贵,很长时间没有舍得穿。
几个月后,到了年底了,朋友约我到城里玩,我打开包装盒,穿上皮鞋外面的袜子,有点厚,到集市上买的袜子三双也没有这一双厚,还是正规厂家的东西好,货真价实。穿鞋就有些费劲了,毫不容易在妻的帮助下,又拿棍子,又拿榔头,才穿进去,脚有点痛,踏在地上,路有点不平,时间长了就好了。
我信心百倍地走在城里的大街上,感觉有点异样,可能是腿有点不利索,走了几十步远,低头一看,是右脚的脚后跟掉了,怪不得路不平呢。我跑回去,拣起躺在地上眦着六颗小牙的鞋后跟,仔细地用纸包好,藏在兜里。
心里有数了,不是腿有点毛病,而是左右脚鞋的高度不一,我尽量在右脚少用劲,装出走路正常的样子,在城里荡了一天,晚上脚脖子有点痛,我用热水加一些中药泡了一晚上,第二天,痛肿减消。上午上班,穿着少了一只鞋后跟的鞋子,尽量使腿保持平衡,同事居然没有看出来,怕把掉下来的后跟丢了,我把它放在办公桌上,等到集上,再找鞋匠修好。五天时间很快过去了,我左找右找也找不到那只熟悉的鞋后跟,哪去了,对桌的同事告诉我,迎接检查打扫卫生扔掉了,我迅速到垃圾坑用木棍翻来覆去地找,无奈没有眦着六只小牙的鞋后跟。
没有穿过这么名贵的鞋,鞋还穿着袜子,为这创意也应该把没有鞋后跟的鞋穿着,再说,人不都是习惯的吗?左右鞋不一样高不也是一种创意吗?
我穿着这双名贵的鞋,上班,下班,学习,生活,左右腿没有感觉太累,人累累在人心。年后已经六个月了,有时上下班实在感觉累,坐在椅子上趁没人的时候,脱下鞋,看看是鞋的毛病呢,还是脚的毛病?
有一天,我突然感到身体平衡难以掌握,蹲下来查看究竟,咦,另一只鞋后跟怎么没有了,我沿着走来的路慢慢地仔细地寸寸地找,还是没有找到,我惊奇地发现,两只鞋现在一样高了,我有点高兴,想找个饭馆喝两盅。我马上穿好鞋,一走,险些险倒在地,我马上调整心态,不是鞋不好,是腿不好,或者是路不平。我努力使自己保持平衡,但走起路来,身体还是一晃一晃的,什么毛病呢?我想不起来,坚持着这一天下来,到家倒头便睡,妻问我怎么了,我没有心思言语,太累了,浑身有点酸痛。第二天坚持上班,到家感觉有气无力,妻找了止痛药要我服下。
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上,第二天我起得很晚,坚持到单位上班,我慢慢地走着,猛的我眼前一亮,这不是我掉的眦着六只小牙的鞋后跟吗?我浑身有了劲头,迅速拣起来,跑到修自行车的老师傅那里,让他用修车的工具,修好了那只鞋。老师傅纳闷:“这样你的鞋跟不就不一样高了。”我说:“我已经习惯了。”
我穿着老师傅鞋后跟一样高的鞋,走了走,身体一晃一晃的。我换上刚修好的鞋后跟不一样高的鞋,走了走,身体稳稳当当的。师傅小声说,哎,是路不平呗。
天使与魔鬼
阿婆和男人离婚后,独自带着三岁的儿子阿辉,在石头和男人之间拼着体力,阿婆身体高大,和男人一样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终于有一个男人接受了她和儿子,这个男人和阿婆承包了矿山,从此改变了男人和阿婆还有儿子的命运。
这个男人和阿婆有了很多很多的钱,他们买下了这个城市里最贵的一排沿街房,儿子送到了另一个大城市最好的学校学习。阿辉坐在教室里,就犯睏,干别的活,几乎不用教,阿辉没有桌球杆高,拿起桌球杆,就激动,好象自己专门为桌球而生,阿辉左手大拇指一伸,眼角一瞅,再难的球也是准确无误的进入球网。阿辉天生一副好嗓子,到KTV里唱歌,下面往往一片欢腾。阿辉一身名牌,一天一换,阿辉明白,自己天生是来享受的,光房租就花不完,阿辉学会了吸烟,學会了吸毒,百十万的新车,卖了吸毒,房子在阿辉的吸毒中,在一幢幢的减少,阿辉的养父和母亲离了婚,拿走了剩余的财产,阿辉在吸毒中被抓,劳教三年,阿婆的头发白了。阿辉出来后跪在母亲的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母女抱成一团,哭声动天。没过几天,阿辉眼睛红肿的回到家里,“妈,给我钱。”阿婆还没有问为什么,一把盛着热水的暖瓶砸在了阿婆的头上,阿辉抢走阿婆的存折,阿婆痛苦的喊着,“我的养老钱。”阿辉失踪了几个月,几十万没有了,阿辉又被警察抓到,劳教了三年,阿辉回到家里,抱着母亲哭着,母子又哭成了泪人。
阿辉难忘飘飘欲仙的感觉,又复吸了,阿婆看着阿辉痴呆的眼神,拔腿想躲出去,没有走几步,阿辉拔出针管,一针正好戳在阿婆的右眼上,阿婆失掉了一只眼睛。阿辉翻箱倒柜,阿婆忍着痛疼,拿出仅有的一摞钱,扔向了空中,阿辉跪在地上,双手哆嗦的捡拾着一张张比亲情更亲的钞票。
阿婆失踪了,阿辉回到自己的房子,眼睛直直的,嘴角哆嗦着,鼻涕眼泪的流在脸上,阿辉找到了房本,象狗一样簌簌的走了,房子又吸掉了。阿辉什么也没有了,象条死狗躺在街道边上,阿婆看到了阿辉,跪下来,背着阿辉,回到了出租房,“妈,救我,钱,钱。”阿婆扔下身上仅有的钱,走了。
阿婆又给人打小工了,出工的路上,阿婆碰到了步履蹒跚的阿辉,她扶着阿辉进了工地嫌弃的房子,阿辉断断续续的说着,“妈,救我,送我上路。”阿辉睡在母亲的怀里,母亲解开自己的腰带,缠在了阿辉的脖子上,阿辉咽气了。阿婆搜出了阿辉身上的一份证明,公安机关的,阿辉主动要求戒毒,阿辉想让母亲送她上路。
阿婆跪在那里,满头银发,象风中的白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