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本《兰亭序》摹者新证

2014-04-29 13:49彭令
寻根 2014年1期
关键词:兰亭序神龙碑帖

彭令

晋代王羲之的书法作品《兰亭序》,又名《兰亭集序》《兰亭宴集序》《临河序》《禊序》《禊帖》等,是中国书法史上的奇迹,其卓绝的艺术成就达到了千百年来书法发展前所未有的高度,成为中国书法史上的一块丰碑,也成了历代书法家临摹学习的范本,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然因种种历史原因,《兰亭序》自问世以来,真迹时显时隐,行踪难觅,传世各本,则真伪莫辨。因此臆说假设比比皆是,自宋至今,虽为书法界之热门话题,然终乏定论,使人莫知所从。

目前,普遍认为《兰亭序》系王羲之所作,而其真迹并不流传于世,存世墨迹均为摹本。而存世摹本中以“神龙本”为最著名,神龙本《兰亭序》因卷首有唐中宗李显“神龙”年号小印而得名。神龙本被认为是流传至今的摹本中最精美的一本,因为它将原作的笔墨表现得最为真切。原本上带有“破锋”“断笔”“贼毫”的字都摹写得很细腻,改写的字迹也显示出了先后的层次,行笔踪迹、墨色浓淡十分清晰,问架结构也是左右映带、敲斜疏密、错落有致,显得自然生动。其摹写精细,笔法、墨气、行款、神韵,都得以体现,被公认为是最好的摹本,并被普遍认为系出唐代冯承素之手。

其实,对于这一观点,目前依旧存有争议。早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高二适先生就认为《神龙本兰亭序》为褚遂良所摹(高二适:《〈兰亭序〉的真伪驳议》,《光明日报》,1965年7月23日);另有一种观点则认为系出智永之手。学术界为此聚讼纷纭,莫衷一是。

发现神龙本褚临新证据

近日,笔者在山西收藏者古渊先生处,意外发现了新的文献资料,其中提到了《神龙本兰亭序》。古渊先生的这部藏品为稿本,题为《一斑吟草》,由近现代收藏家邵松年于民国壬戌年(1922年)撰成。其中有“真本神龙属褚临”之语,指出该本为褚遂良所临。邵松年的观点比高二适早提出了四十多年,这不能不引人关注。

邵松年(1848 1923),字伯英,号息盦,室名澄兰堂、兰雪斋。江苏常熟人。晚清民国收藏大家。光绪九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光绪十七年,任河南学政。邵松年擅长书法,尤精小楷,笔墨闲雅。时任中华书局董事、美术部主任的高野侯,曾为其编印《邵息盦先生小楷》流传于世。其另一大成就为书画收藏与鉴赏,著有《澄兰堂古缘萃录》十八卷,记述所藏书、画、碑帖,书成于光绪二十九年,具有极高的艺术品位和文献价值。另有《虞山画志补编》《海虞文徵》等。所撰文稿多在抗日战争期间散佚。

《一斑吟草》的文献价值

《一斑吟草》是一部鉴赏书画碑帖的工具书。此书在民国年问有铅印本行世。经查,国家图书馆、首都图书馆与南京图书馆皆有收藏,均未标确切的出版年代(作者按:有家印本之可能)。书中邵松年为每件藏品各赋七言绝句一首(相当于容易记忆的鉴定口诀),包括《论碑帖绝句》40首、《论书绝句》46首与《论画绝句》144首。其中涉及的人物均为书画大家,有郭熙、祝枝山、文征明、唐伯虎、傅山、金农、郑板桥等,对每个人的创作特点都有高度精练的概括,同时又有作者个人的评价,语言凝练,又极易让人记诵,读起来朗朗上口。如评鉴北宋山水画巨匠郭熙作品日:“溪山清趣郭河阳,作会曾推作画王。鬼面皴与蟹爪树,思翁鉴别语焉详。”诗后注云:“河阳雪山图,思翁题云:所谓蟹爪树鬼面皴,真者固如此图近似。题款只‘郭熙二字,签题‘溪山清趣,不知何征。兰石先生题京师友人作画,会以此为冠。”中国书画艺术鉴定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中国收藏家协会书画收藏委员会主任张忠义先生指出,“鬼面皴与蟹爪树”正是对郭熙作品的精到概括,“这也正是我们书画教学中的重点。而学生在临摹大家的绘画作品时,也必定抓住特点来临摹。对于书画实践包括鉴定书画作品都十分有益”。从这点,我们也可看出《一斑吟草》的文献价值所在。《一斑吟草》手稿本的惊喜出现

古渊先生手中的这部手稿,毛装一册,封题《一斑吟草》。该稿本高25.6厘米,宽17.8厘米,共31页(62面),其中正文25页(50面),序与题词6页(12面),共约1.35万字。正文全部写在红丝双栏稿纸上,每页首尾一侧栏线似斑竹状,稿纸左下角印有“澄兰主人笺”五个红色字迹。张忠义先生认为其为邵松年专用稿纸。民国时期,文人墨客很多有自己的专用纸张,这一风气很盛行,有的用各种图案的花笺,有的是私用特制的,大多手工制作,这在现代来说,造假非常困难,因此,单从纸张上来说,这部手稿系邵松年本人真迹的确定性就颇高。

这部手稿正文每半页10行,行23字,小字双行同。邵氏正文手迹共约1.15万字,约占整部稿本字数的十分之九。细察之下,其间有40多处修改痕迹,具有稿本的明显特点。该稿中《论碑帖绝句》40首,约2000字(含注释,下同);《论书绝句》46首,约2300字;《论画绝句》144首,约7200字。经与民国问铅印本《一斑吟草》相比对,内容一致,原稿中更有修改痕迹,且个别地方经过不止一次的修改。如:第23页后半部第三栏有诗句为“曾有莲巢大笔提”(《论画绝句》部分),“曾有”原为“赖有”,旁边标有“曾说”,又改为“曾有”。修改后与民国铅印本《一斑吟草》文字一致,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在写作时反复推敲的斟酌过程。这样的例子很多。有的是只改了一个字,有的甚至改了一句诗,多数修改一遍,个别地方则是反复修改。张忠义先生指出,这在一般的抄本中是不会出现的,只有作者本人的手稿,才会有这样反复琢磨用词、用字的过程。对于此点,笔者与张先生看法一致。

手稿中的“兰亭论断”

在此部手稿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提到了神龙本《兰亭序》,有七绝诗云:“真本神龙属褚临,几经摹勒妙难寻。何如颍井虹光出,广大清和韵度深。”邵氏在该诗下注云:“神龙本转相摹刻,真相难求,颍上初拓虚和婉妙,耐人寻味,致佳本也!”

《兰亭序》因其在中国书法史、文字史、文学史上的价值,引得无数大家反复研究,启功先生在其《〈兰亭帖〉考》(《启功丛稿》,中华书局,1999年)中讨论说:

神龙本,故宫藏,曾屡观原卷。白麻纸本,前隔水有旧题“唐模《兰亭》”四字,郭天锡跋说这帖定是冯承素等所摹,项元汴便鉴实以为冯临,《石渠宝笈》《三希堂帖》《兰亭八柱》第三柱,俱相沿称为冯临。帖的前后纸边处各有“神龙”二字小印之半……

这帖的笔法秾织得体,流美甜润,迥非其他诸本所能及……

这一卷的行款,前四行间隔颇疏,中幅稍匀,末五行最密,但是帖尾本来并非没有余纸,可知不是因为摹写所用的纸短,而是王羲之的原稿纸短,近边处表现了挤写的形状。双摹纸二幅,也是至“欣”字合缝,这可见不但笔法存原形,并且行式也保存了超草的常态……

但是从摹本的忠实程度方面来看,神龙本既然这样精密,可知它距离原本当不甚远……

显然,启功先生并没有断定“神龙本”《兰亭序》系冯承素所摹,但从文中“郭天锡跋说这帖定是冯承素等所摹”“以为冯临”与“俱相沿称为冯临”等语,可以明显看出,启功先生对于“神龙本”是否定为冯承素所摹,尚无明确的态度。

从这一点上说,邵松年鉴赏碑帖书画手稿的面世,很可能将开启研究“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及“神龙本”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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