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默
水穷云起处
那一脉盈盈水色,是先祖遗传的血脉,隔岸的风景,布满斑驳陆离的痕迹。岁月自源头,默不作声地爬过每一个荒凉角落,大辽河,你一声浩叹,花落水流之间,已是稻花丰年,已是蒹葭苍苍,已是百鸟齐翔……
没有什么可以遮蔽,满世界的生机,泄露了大自然最精美的秘密。
大辽河,用你的清凉之水,喂养饱满的日子吧,不用说一句话,把所有的沧桑和波涛,没入无边的大海,留一片富饶、开阔的湿地,在八百里海岸线上舞出一曲大风歌。
丹顶鹤
逐水而来,一鹤排云,天知道,这喉咙深处的善言里,有多少春潮涌动;窥视你的眼神,藏着多少爱抚与阴谋。
在水一方,蒹葭深处,这自天而降的脱尘女子,波光掠影间,已是一梦千年。翅膀掠过的清凉水域,盛开着绝世青莲,我要用怎样的爱恋,追逐与你前生后世的缘?
我们却萍水也不能相逢的,哪怕,远远的,得以望见。我总是能感觉到,更深的伤痕铺展在你与人类之间,可,你却是我们永远不愿醒来的梦。
春寒入骨,履着薄冰向你泅渡,鹤,我把爱归还给你,你把天堂的风和阳光带给我,尘世已远,我们一起,背对着大海开花。起舞。受伤。
鹤,我们这么近了啊,100米。骚动、惊慌。四周一片空寂,鹤群依然没有飞离,我只能虚构一场一厢情愿的开始,我在走近你,鹤啊,几次起飞,几次又原地落下,我也生出翅膀,和你们一样,起起落落,一样措手不及,一样抱紧自己,任疑惑的云朵,压向彼此。
鹤啊,我的脚步和目光,不是逼向你的毒药和猎枪,遥远的深处,我们隔着千年的依恋你却不知。
世界沉重,只因多我一人,我的善意长不成芦苇与你亲近。起飞。降落。几米之外,鹤依然不忍飞离。
落单的鹤啊,滴血的翅膀,湿淋淋,我赤足,踩着寒水和苇茬奔向你,鹤,“劈开伤口,救出沉默的忧伤,劈开泪水,救出爱和疼痛”。我们相依,我们一起流血和泪,一起在天空和大地行走
总有一天,鹤群也会为我,如此徘徊,如此降落,起飞。
又一个三月,春雨撕开云朵细碎的柔情,在一泓冰水之上,看你一点点开成睡莲,鹤,我以芦苇的名义,接纳你割不断的乡愁,此刻,昏暗融化掉所有记忆,天和地之间,被雨水填满。舒缓,缱绻,决绝,就像荒芜的内心,渴望厌倦时,梦里不再醒来,就像逆着光阴飞翔,一声长唳,心已经泪雨滂沱,鹤,不在去路,诉说一场不归的奔赴;不在风口,倾听雪舞的喧哗,停止一切的呼唤,就让忘记
来结束一场不期的雨吧,鹤,此刻,世界一片洁白,我们也是!
大 海
以三滴泪水就能淹没你,我是海。
我不给你鱼群,不给你海风更不给你远行的船帆。只许你坐在礁石上,听海
然后遥望--我如何奔涌而来,再倾泻而去,你只能看到我的一望无际,看到苍茫,一点点将你融化成一滴泪水
满耳灌满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次次走近边缘,海水退去,岛和岸都还远。浪花被霍然切开,当一切回归原位,疲惫,喘息,沉默,期待。
海依然,覆盖着湛蓝……
红海滩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这戏剧化的一幕,是上苍赐予尘世最绝妙的舞蹈,奔腾或者燃烧,激越或者宁静,生命的快慢版在这一片铺天盖地的殷红里,如此的瑰丽不群。
看啊,这一刻,时光退去,碱蓬草自脚下的泥滩探出头来,必经过海水一遍遍抚摸,锻打,汲取了阳光的热度,生命里奔腾的血脉被一点一点的爱浸染、深入、弥漫,任性地不可遏止地燃烧起来--嫩红、鲜红、褐红。那是生命的铺展、包裹,是大海留给人间最精美的女红。
很难想象,接天蔽地的碱蓬草,在海水日夜的冲击下,如何坚守着清澈、剔透的软枝,抖落一身的涛声和疲惫,顽强地举起内心的火焰,在腥咸的海风里,在这片盐碱地上,让青春平铺直叙地变换着生命的奇迹。
那么,将所有的爱恋和记忆,复活成飞鸟,在大海与芦苇荡之间,舞成大自然最瑰丽的红丝带,让红色的波涛湮没我吧,让红色的热情燃掉我吧!
我是你身下燃透的灰烬,以泥土的方式亲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