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琴抄》中解读谷崎润一郎的古典回归

郭晓

【摘 要】谷崎润一郎，日本耽美派代表作家。从初期的西洋崇拜到回归日本古典美，谷崎润一郎通过吸收日本古典文化的养分，创作出诸多具有很高艺术价值的作品。以《春琴抄》为代表，谷崎润一郎迎来了他古典文学创作的黄金时期。本文通过阐明谷崎润一郎古典回归的契机，分析《春琴抄》中春琴的人物形象以及物语文体的创作形式等三个方面来发现谷崎润一郎在《春琴抄》中所体现出的古典回归的创作思想。

【关键词】谷崎润一郎；春琴；物语文体；古典回归

一、古典回归的契机

谷崎润一郎在其文学创作生涯中，作品的风格、题材以及文体等诸多方面都经历了持续的变迁。从《刺青》、《麒麟》等描写官能美，到女性跪拜以及对超越伦理的美的追求等，谷崎文学生涯的主题日趋鲜明。之后，谷崎润一郎通过反自然主义的刊物《昂》发表了《少年》、《帮间》等作品，这些作品因受到永井荷风的大力赞扬，谷崎润一郎在日本文坛开始展露头角。此后，谷崎润一郎也经历了一段贯彻反自然主义的立场、追求女性的恶魔性以及病态官能美的恶魔主义时期。然而，以1923年因关东大地震移居关西为契机，谷崎润一郎开始把创作目光转向发现日本的传统美。地震发生之时，谷崎润一郎正在箱根，由于交通中断的原因，不得不一个人前往关西避难。二个月后，出于对京都灾后复兴的现状感到失望，加之他开始着迷于阪神地区的风土人情，谷崎润一郎便携妻儿再度西下并定居关西。谷崎润一郎在切身感受关西地区秀美的自然景色、淳朴的民风以及浓郁的古典文化气息的过程中也激发了他对日本古典文化的向往。与此同时，直面日本传统文化的过程中也让谷崎润一郎开始对西方文明产生怀疑，进而逐步走上回归日本传统文化的道路。这一时期可谓是谷崎润一郎创作的黄金时期，先是《吉野葛》、《闻书抄》等取材于战国时代的历史作品受到很高的评价，之后，在《盲目物语》、《春琴抄》等作品中运用独特的多层结构和物语文学的创作形式，也都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如上所述，关西移居是谷崎润一郎文学创作回归古典的契机。事实上，谷崎润一郎创作后期的古典回归与其高中时代的老师稻叶清吉的指导也是分不开的。据谷崎润一郎在《幼少时代》中回忆，稻叶老师倾心于王阳明的思想，对佛教也很熟悉，爱好定家、西行等的和歌，同时也向谷崎润一郎介绍有关秋成以及汉诗等方面的知识。毋庸置疑，稻叶老师的这些古典情趣对谷崎润一郎后来倾心于东方文化以及日本古典文化也都有很大的影响。

此外，1926年的第二次中国之行对谷崎润一郎的文学性以及美意识的转变也起到巨大的促进作用。在上海旅行之际，面对受西方列强压迫、陷入困境的中国的社会现状，谷崎润一郎深感西洋侵略以及殖民的罪恶，开始对自己早期西洋崇拜的思想产生动摇，并最终走上回归日本古典文化的道路。

总之，以稻叶老师在日本古典文化素养方面的教导为基础，加之关西移居和第二次中国之行共同促使谷崎潤一郎由西洋崇拜走向回归日本古典的道路。

二、春琴人物形象的古典美

众所周知，“女性崇拜”一直是谷崎文学生涯的主题之一。在《刺青》、《麒麟》等作品中表现出的“女性崇拜”仅仅停留在崇拜女性的肉体美和官能美，然而，在《春琴抄》中，谷崎润一郎开始转变成对日本传统女性的精神跪拜以及回归到日本古典美上来，塑造出一个以19世纪的大阪为舞台、出身富裕家庭、具备日本古典素养的春琴这一日本传统女性形象。

谷崎润一郎在《春琴抄》中开始关注东方美，并在《阴翳礼赞》中达到最高潮。面对因西方文明的到来而逐渐消逝的日本传统美，谷崎润一郎在《阴翳礼赞》中呼吁：“把我们损失的阴翳世界，至少在文学领域里呼唤回来。把文学殿堂的屋檐搞得深沉些，让它的四壁幽暗些，把过于外观的东西让阴翳遮一遮，把无用的室内装饰去掉。不敢奢望家家如此，但是，哪怕有一家几家这样也好，果能如此，那将怎样，请君熄灯一试吧”[1]。追求阴翳美的谷崎润一郎早在《春琴抄》中就试图通过塑造“春琴九岁时不幸患眼疾，旋即双目失明”[2]的女主人公春琴的人物形象来表现出日本的阴翳之美。不仅如此，他还将春琴失明的姿态加以美化，认为“她闭目时的眼睑，令人觉得宛如膜拜观世音的古老画像，颇有一丝慈悲之感”[3]。换句话说，谷崎润一郎通过春琴的失明将日本美，即“阴翳美”更加的具体化了。

春琴的性格、素养方面也充满着日本传统女性的特质。春琴出生在江户时期富裕的商人家庭，作为大家闺秀，春琴是一位“自幼聪颖，且姿容端丽高雅，无与伦比” [4]的拥有美貌和气质的女性。此外，在三味线的弹奏方面春琴的技艺也是无人能及。然而，娇生惯养的春琴也难免有任性骄横之时。例如，稍有不顺心之时，春琴便会责骂甚至殴打周围的人。但她平日的言行举止依旧大方得体。这一点或许也正是春琴作为大家闺秀的一种表现吧。

不仅如此，春琴在婚姻观方面也极为传统。《春琴抄》中，春琴和作为家仆的佐助不仅是主仆关系，也是师徒关系，此外，两人还长期保持暧昧不清的恋人关系，春琴甚至还生下一个和佐助长相非常相似的孩子。然而，即便如此，春琴依然拒绝和佐助结婚。甚至在两人死后，佐助的坟墓依旧是保持仆人般的姿势陪伴在春琴墓的旁边。与其说春琴无情，倒不如说春琴依旧是恪守封建社会门当户对式婚姻观的传统女性。

三、物语文学的创作形式

谷崎润一郎在《春琴抄》中对日本传统美的表达不仅仅是停留在刻画人物形象方面，在文体方面也同样是煞费苦心。

《春琴抄》中，作者将情境设定成其通过偶然间得到一本名为《鵙屋春琴传》的小册子，从而了解到春琴和佐助的一生，并对二人生前的生活产生兴趣。然后，作者根据小册子中提供的信息拜访相关地区及人员并最终完成了《春琴抄》这部作品。这一点也有力地表现出谷崎润一郎在文体方面开始试图由写实性的小说过渡到物语文学、从西洋崇拜转向回归古典的一次重大转变。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春琴抄》中很少出现句号和换行，段落之间也仅仅用符号“○”加以区分。这种写作方式读来会给读者留下一种犹如行云流水般的感觉。日本古典文学中不仅存在很多暧昧或是朦胧之处，并拥有随着有节奏的阅读将读者逐步引入文学世界的力量。谷崎润一郎在写作《春琴抄》的过程中，同样通过减少句号以及换行等物语文学的写作方式使作品有一气呵成之感，进而达到一种悠然、具有余韵的古典美的境地。

结 语

《春琴抄》被认为是谷崎润一郎的最高杰作，一经发表便好评如潮。川端康成读罢《春琴抄》后不禁感慨道“无疑是令人赞赏不已的名作”。的确，谷崎润一郎在移居关西之后，与前期崇拜女性的肉体美和官能美不同，在《春琴抄》中成功塑造了春琴这一具有日本古典素养的女性形象，并且在写作形式上也取得了很大突破。谷崎润一郎也由此开始真正踏上了回归日本古典美的道路。

【参考文献】

[1]谷崎润一郎.阴翳礼赞 日本和西洋文化随笔[M].丘士俊，译.北京三联书店，1992.

[2]-[4]谷崎润一郎.春琴抄[M].郑民钦，译.北京燕山出版社，2007.

[5]叶枝.从《春琴抄》看日本古典女性美[J].科技文汇，2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