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杰
离2016年的总统大选的党内提名战不到两年,民主党参议员、前第一夫人希拉里,最近出书签售,频频接受媒体访问。几乎不用怀疑,六年前败给奥巴马的她,想再选一次。希拉里的黄金履历毋庸絮言,尽管已经年近七旬,但她参选的最大招数仍然是:美国首位女性总统。然而同时,民主党内却崛起了另一个女性政治新星:伊利莎白·沃伦,人气之高已接近于希拉里。更重要的是,最近政坛耳语,奥巴马私下已经承诺会支持她角逐两年后的党内提名。
成为首位女总统是希拉里的最大卖点,沃伦也一样。如果有留意近期美国政治新闻的读者应该不难判断,沃伦的形象比希拉里要更为讨好。这种格局,似乎希拉里无论怎样努力也无力扭转。
沃伦说没有竞选的打算,但民主党草根派的言论风向显然已经倒向她。笔者仍相信希拉里在全国大选的两党对决中会比沃伦略优,但如果两人在提名战较量,希拉里再次落败机会显然很高,这是因为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之后,欧美选举政治已经出现了范式转移。
翻开西方政治制度教科书,选举政治的基本范式是左右翼之争(left vs. right)。例如英国的工党与保守党、美国的民主党与共和党,无论是布朗对阵卡梅伦还是奥巴马迎战罗姆尼,均被视为左右对决。然而,这种范式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解析力远胜于今天:撒切尔夫人与里根在两年内先后在英美上台,是工会运动式微、私有化改革全面扑来的时代标志,然后克林顿与布莱尔的九十年代,是左翼政治人以“第三条路”的面貌归来,改善福利制度的同时,推动他们代表的工会组织并不乐意接受的全球化,被称为“明左实右”的十年。
全球化运动近二十年后,欧美诸国的国内政治主要矛盾,已不再仅仅聚焦于税率和财富再分配之上,而是同时渗入了复杂的文化心理与族群冲突,一些新的议题获得更多的回应,例如工资滞涨与逐底竞争,移民政策与文化融入。在欧洲诸国中,还要加一个“更加欧盟”还是“少点欧盟”的问题。在这些问题上,左与右,并不必然地站在一个针锋相对的立场上。例如当年的新工党,布莱尔就比布朗更加亲欧盟,布朗坚守英镑的姿态,对于很多选民而言,更像一个保守党人。在美国,共和党的主流派在大谈刺激经济措施的同时,茶党崛起。与之类似,在法国,代表极右的国民阵线,在选举中经常会得到极左选民的支持。
于是有人提出,以选举新范式是否拥抱全球化为分野标志,两个阵营之争可被称为“开放对封闭”(open vs. closed)。这种论调最早的提出者是前工党首相布莱尔。不过,这种分析视角备受质疑,首先是“开放”与“封闭”这两个词,即使放在英文中也明显染了色,作为几乎无条件支持全球化的布莱尔,他把反对自己的一方全部归为“封闭”者,显然无以服众。更重要的是,“开放与封闭”不能有效解释一些重要的政治对决。当年奥巴马在民主党的提名战中击败希拉里,以贸易政策或移民政策论,哪一方算是开放,哪一方算是封闭?
最近,在西方的学术界与评论界,对于这种新的范式的讨论有了一个颇受认同的概括:“体制内对体制外”(insiders vs. outsiders)。选民在投票时,更关心的不是左还是右,也不是全球化与否,而是政治人物是否来自体制内并且代表着既得利益阶层。以此视角观察将不难理解,当年奥巴马击败希拉里,以及依现时形势,两年后沃伦大有可能重演这一幕。原因并不是大家在全球化问题上的差异,甚至可能与伊战本身无太大关系,而是他们各自的身份和形象,过于鲜明地分别代表了普罗大众与精英阶层。对于这些普通工人和小商贩们,当年的奥巴马和现在的沃伦,所言所为更接近他们的生活,而经常出入富商巨贾晚宴演讲、接受金融大鳄捐赠的希拉里,则与自己相距太远。同样的情况,对于被视为右翼的共和党选民,也大同小异。
换个角度想,若今天英美两国的选举是由世袭贵族邱吉尔或者世家子弟肯尼迪领衔,单是形象已经很让人有距离感了。再退一步思考,为何欧洲的皇室要在各种仪式上减少繁文缛节,表现出平易近人的一面,也是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