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散步（组章）

路延军

1

在空中坐了很久，仿佛一个世纪，一个冬天已经走到三九，还是四九？年关的城门已经打开，而我佯装不知！但响亮的鞭炮在周围炸开，四面楚歌！

钟情的文字如喷涌的岩浆，冲入云霄，如灰烬纷纷坠落，被风吹远；我如释重负，走下天空，感觉有些失重，远不如一片雪花轻盈、自由；过度的轻盈与自由，是一种伤害，我早已将自己放逐，一个始终不愿与黑暗握手的人，孤独，完美的孤独！

2

地面上，依旧是那些琐碎的快乐和不幸，忧伤与歌声，匆忙的是青春，枯坐的是老年。秋千上荡着美好但无法重现和回忆的童年，一道大红门迎着爱情，还是婚姻？音乐不断地响起，让寂寞的季节和时空，多了一份莫名的感动与幸福！

游弋的车子随处可见，它让我想起游乐场里的碰碰车。有一种快乐是碰撞出来的！生活的平面，不少刺激，缺失的是欢乐、幸福和自由。漂浮的衣物，震动着明亮的阳光，这是冬日的一个朗日……

3

从楼区黑铸铁的栅栏空洞钻出去，穿过一条碎石子的胡同，胡同里有一所幼儿园，住着无数流动的卖小吃的小摊贩，这里的平房廉价，但狭小、陈旧、破烂……

胡同的尽头是一条辅路，东边伸进黎明，西头连着黄昏；这条路像一幅背景，打开生活的全部内容和空间；人群和车辆在这路上来来回回，打发着时间，浪费着生命，但生命因此而精彩，而有一种沉甸甸的空白感！

穿过这条路，是一片幽深的杂树林，记得夏日，我曾多次来过！

4

空寂。音乐停止了，歌声飘散了。

树木裸露在冬的窗外，冬的愤怒中！它们不再遮挡阳光和风雨，雨滑向江南，阳光还在，将林间照得明亮，然而，林地上除了枯叶，就是断枝，那些人工栽种的草皮，还残留着微弱的绿色。

遮蔽什么呢？是那些蚂蚁，还是那些苔藓？是那些逃出校园的激情，还是那些叶片上的露水？一些事物不是不需要阳光，而是幽暗中更能展示其美丽动人的言语、线条或声音……

裸露什么呢？那些塔松、云松，笑而不答。随意踏出来的小路在林间延伸，延伸到一片硕大的野水！

5

新建的木板桥，沿着水边曲折，木纹溢出大海的涛声和刻录的芬芳，嵌进木头的钉子头闪着银光；两根棕绳的栏杆，荡在风中，像北方的汉子，硬朗而粗糙；桥面上，昨夜的寒霜还未被太阳全部收走，残留的寒霜上还有清晰的脚印……

冰面薄如蝉翼，水底死去的藻类以及丢弃物，历历在目，鱼在深水区？枯黄的芦苇卡在冰层里，那是曾经密集而充满张力的诗句么？衰败的蒲草僵卧在冰层里，那是曾经婀娜多姿的倩影么？往事如风，如风的何止往事？烟云散尽，散尽的何止云烟？静止在芦苇上的翠鸟，只是一个影子，端坐在水边的钓者，只是一个人形……

6

南望去，那几十层的建筑留下巨大的暗影，暗影里的事物，如尘土飞扬；建筑之上镶嵌的徽章，如同一枚彩色的铜钱，显示着那里是一个怎样的所在……

北望去，那贴满窗贴的别墅区，依旧没有开合的窗帘，悬挂的衣物或柔和的灯光，以及花卉的魅影，那是一个美好的梦，但梦里没人……

7

至此，原路返回。

一声神秘的寻觅不到的鸟鸣滋润了我的旅行；一只灰色的野鸽子，为我引路，在林间的小路上，飞起飞落，最后，隐入密密的塔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