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式的潜艇生活

2014-04-29 00:44七猫
南都周刊 2014年12期
关键词:克劳福德英国海军赛德

七猫

想在二战潜艇上安稳地睡一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想要爬上床铺就很难。床和铺顶之间的空隙极窄,仅仅能容一人平躺,所以你只能把自己整个人水平塞进去。对于没经验的人来说,少说也得折腾十几分钟,才能勉强成功。“你总会习惯的,”那些潜艇老兵说,在提起水下生活所有不便之处时,这句话都是他们最后的结论。

上铺的空间似乎大一些,但你得跟裸露在外的各种阀门和管道共享空间;下铺虽然没有管道,但狭窄得令人窒息,你甚至没法侧身睡,因为肩膀会卡住。老兵们介绍经验说,如果你十分希望侧身睡的话,你可以侧腿蜷起,不过上身还是得保持平躺姿势罢了。

“你总会习惯的,”现年87岁的比尔·汉迪赛德说。上世纪50年代,汉迪赛德就在英国皇家海军潜艇同盟号(HMS Alliance)上服役。在这艘A级潜艇上,他从未患上幽闭恐惧症,哪怕是连续30天在水下工作,哪怕是一整个月都无法接触到阳光和新鲜空气。甚至有几次,他们下潜到超过设计的深度,舱内的阀门都开始漏水,金属出现裂缝,那样像灾难电影一样的可怕场景,汉迪赛德回忆起来都相当快乐:“其实我一直都晕船,”他说,“我在海军服役了25年,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这晕船的毛病就没好过。如果在海面上乘船,我就会感到非常不舒服;但一旦潜入深海,世界就又平静美好起来了。”

会不会后悔没加入陆军?

“永远不会。”

潜艇的海盗艺术

在经过三年的整修后,同盟号终于在英国朴茨茅斯的皇家海军博物馆对公众开放参观。这艘在1945年正式下水的潜水艇,是少数能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幸运儿。它的内部无一不充满了上世纪40年代的色彩,那低低的舱顶和狭窄的居住舱随时准备着跟新手的脑袋来一次亲密碰撞,而引擎舱和控制室里则塞满了70年以前的古董科技。在这艘潜艇里,最舒适的地方大概算是舰长舱,里面有一张桌子,一张单人床,还有一盏可调节的阅读灯。关上门,这里像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地方。

同盟号如今停靠在一个业已干涸的码头,仿似岁月静好。在汉迪赛德服役的年代,它却是安静的反义词,在地中海和大西洋的深海中急行,穿梭于朴茨茅斯和加拿大新斯科特省港口之间。

自打1901年第一艘皇家海军潜水艇起航以来,英国潜艇部队就自成一体,跟海军其他舰艇区别开来。潜艇生活几乎是带着海盗式的艺术,随性,艰苦,而且风险极高,艇上的每一个人都要干粗重的体力活。当年的海军元帅亚瑟·尼维特·威尔逊爵士甚至说潜艇这个概念 “不公平、非正义而且绝非英国绅士所为”,他说,如果逮到了对方潜艇部队,就该把他们全部按海盗处置,统统都吊死。

潜艇部队倒是不介意这样的名声。1914年,英国海军指挥官马克思·霍顿用鱼雷炸毁了一艘德国战舰,归航入港的時候就挂了一面骷髅海盗旗。这个传统还被后人继承了下来,马岛战争时,皇家海军核潜艇征服号(HMS Conqueror)在福克兰战役中击沉了阿根廷军队的贝尔格拉诺将军号(Belgrano),然后也升起了海盗旗。

到了汉迪赛德那个年代,潜艇已经相当安全了。当然,事故还是会偶尔发生。英国皇家潜艇威猛号(HMS Truculent)在世界大战里历经数次激战都能死里逃生,却在和平年代于泰晤士河巡游时与一辆货船相撞而沉没,导致64人死亡。1951年,喧闹号(HMS Affray)因疑似电池爆炸而沉没,带走了75条生命。

“即使是在和平年代,你也会发现自己距离死亡并不远,”汉迪赛德说,“但你从来不会担忧这些事,只是为那些死去的同僚而感到悲伤和遗憾。”

然而,在战争时代里,潜艇却是险中之险。战时,英国海军的总体伤亡率是5%,而潜艇部队的伤亡率却达到36%。英国前首相丘吉尔曾满怀感慨地写下这样的话:“在所有的战斗部队中,没有人比潜艇部队在遭遇险境时显示出了更大的决心。”

险中之险

尽管危险非比寻常,但慕名来加入潜艇部队的人却从来不少。诚然,潜艇部队的待遇更好,但薪酬不是唯一吸引他们的理由。

迈克尔·克劳福德舰长就是其中一个。他在1931年加入英国海军,最初是在战舰上当个“人微言轻”的军官。“我决定要去一个能承担更多责任也有更大权力的地方,所以我申请加入了潜艇部队,”他说。1941年,他跟随英国海军最具攻击力的潜艇支持者号(HMS Upholder)参加了地中海之战。那个时候,潜艇每天夜里还需要浮上水面充电,这对于克劳福德和他的同伴来说,实在是再危险不过的经历。

“但那个时候我却很快乐,”现年97岁的克劳福德说,“我们是战争里最快乐的一群人。”遇上水雷怎么办?“反正也没什么办法,我们又不会自己出去找水雷。只能依靠情报,避开任何已知的水雷阵。我们时常会感觉潜艇震了一下,然后我们就意识到,哦,可能又遇上水雷了。”

那个时候的鱼雷也很不靠谱。当时还没有雷达,人们需要靠纸和笔推算发射角度。“舰长通过潜望镜观望,大副保持深度,导航员和另外一个军官跟鱼雷室保持联系,”克劳福德回忆说,“一切都依赖于舰长的推算,还有一些监听器材—我们可以通过数敌舰的马达转数来推测他们的航速。”

支持者号在24次出航中击沉了12艘舰艇,外加2艘潜艇。最被人称道的是,支持者号曾经在照明和监听器材损坏的情况下袭击了一艘意大利军舰并成功逃生,因此,舰长被授予了维多利亚十字勋章。那次的经历对克劳福德而言至今仍历历在目:“我们沉到一艘驱逐舰下方,然后冒出水面偷袭。我们本来试图逃走的,但敌军跑得很快,他们找到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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