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雪雪
摘 要:严歌苓的《陆犯焉识》延续了她常用的文革书写,爱情模式。描写了男性在动荡不安的社会中艰难的生存现状,而文中的女性依然与其以往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一致,并没有高喊反抗男权文化,而是用她们自己的生存哲学应对外界的风雨变化,而男人也终于在对命运的反刍中体会到了爱情的真谛。
关键词:严歌苓;文革书写;爱情模式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5-0-02
严歌苓的作品《陆犯焉识》可以称之为一个男人的史诗。该作品依然延续了严歌苓常用的文革,爱情模式等。“爱情与革命经常会被作家们联系在一起,二者都蕴含着青春和热情的意义:革命因爱情而充满了浪漫激情,爱情则因革命更加动人心魂;《飘》《魂断蓝桥》等都是如此,虽世殊事异,但这些作品仍穿透历史的烟云闪现出耀眼光芒。”[1]可见革命与爱情的相互影响之大,早在二三十年代,中国就出现了大量的“革命+恋爱”类型小说,尤其是在左翼文学家的圈子里。这类小说在蒋光慈笔下走向成熟,吸引了当时的大批青年投入到革命行列。严歌苓的作品始终深埋着这种浪漫情结,《陆犯焉识》也是由这两种情节交织而成。
一、“革命+恋爱”类型
(一)文革书写
主人公陆焉识回国初期过了一段风流得意的大学教授生活,但随后便因为自己要自由、要清高、要独立,而与社会格格不入。更因为他的不谙世事,他的出身而成为“反革命”,甚至被判为无期。
先看老几的狱中生活,许是作者要把风流倜傥的博士陆焉识与狱中卑贱的犯人陆焉识相区别开,便给了劳改营的陆焉识一个“老几”的称号。读到扑面而来的劳改营生活,那种荒诞与严酷直教人胆战心寒。那样的时代,“不投身到集体的恐怖中去,是没有安全感的,退化最终是寻求安全感。把别人致伤、致死,只不过是为了一点安全感。突然跳起来,掴人一个耳光,仅仅是图那点安全感。红旗的海洋里,沉浮的原来都是些不安全的心。”[2] (P68)梁葫芦为老几偷欧米茄,把死人刘胡子的土豆分给老几吃,把老几当成有学识的老爷爷,与其同榻而眠,甚至在“加工队长”的酷刑下也没有招出老几欧米茄的事,却在被处决前揭发了老几的假结巴。邓指对老几算是不错了,却也贪图老几的欧米茄,利用老几监视妻子,差点要把老几枪毙。河北干事为泄私愤,强迫老几去追兔子,却又一口咬定老几是借追兔子为逃跑借口,设计陷害并把老几塞进黑号子。连老几也为了生存而使尽了知识分子的小伎俩。
再看文革中的知识分子,凌教授看似正直、博学、大度,却对陆焉识私怨甚深。在陆焉识有求之时,以得病为由孤立陆焉识。大卫·韦是陆焉识的好友,受过陆焉识不少款待,却因其不肯借给自己论文,而在报上暗骂陆焉识,并为政治目的,以陆焉识为棋子打击凌博士。“这个打倒一切、颠覆一切的年代,人们的道德自律失控了,对于自身无法企及的东西,他们不能容忍。于是,人们无所节制地释放着个人内心本来被压抑着的权力欲、窥视欲、破坏欲,对一切美好的东西加以破坏、践踏和毁灭。”[3]这就是“文革”时代的荒谬,人性的丑恶在意识形态的扭曲下充分地展现出来。
但是《陆犯焉识》中的文革苦难却并非小说的主题,它只是为了主题而服务。“在那段灰暗沉重的日子里,人性也是漂浮不定的,但正是由于这种温情之姿,使得面对现实而发生异变的人性具有了更复杂的情态:即使人与人之间有着冷酷的利用关系,但是真诚的情感也是真实存在的。”[4]文革中的人,包括陆焉识,既非十恶不赦也非善良单纯,只是由于那个时代的打压而产生的扭曲异化,只是为了在那个时代自保,只是合乎自己身份与经历的真实的人。
(二)爱情模式
本书延续了严歌苓以往小说中的爱情模式,比如《陆犯焉识》,再比如之前的作品《一个女人的史诗》,都是两个人被迫捆绑在一起,先是男人怎么都不爱自己的妻子,而妻子却是把丈夫当偶像一样高不可攀地爱着。随后丈夫被时局扔至命运最低点,而妻子则独立支撑起了整个家。于是在男人经历了命运的磨砺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最不可分离的便是那个曾经嫌弃的妻子。
另外在男女主人公外,作者仍然惯常地安排了第三者。“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5](P51)严歌苓的小说中也不乏这样的红白玫瑰,一个能持家的女人,一个能谈心的女人。男人最终爱的是谁?跟《穗子物语》第七章小顾艳传里的杨麦一样,男人对爱情的认知太模糊,模糊到需要用一辈子才搞得清他究竟爱的是谁。由此看来,这样的爱情模式最终都是女人救赎了男人。无论是以往的中国还是现代的中国,虽然女人都是被动的,但最后她们却都以坚韧取得了胜利。
严歌苓在做客搜狐网站时谈到《一个女人的史诗》说:“我们这时代人不会这样,也不会拿一场爱情当性命,小菲的爱情给那个时代的爱情,那个红色的浪漫恋情打了一个句号。”我爱的人不爱我,是应该坚守还是放弃,显然严歌苓选择前者。如小菲般,严歌苓塑造的女性形象冯婉喻也是这样一个爱情至上的女人。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严歌苓其实恰恰是反男性中心主义话语的,只不过她不是以女权主义者激烈的姿态来反对男性话语,而是展示作为女性自身的强大生命力,她不需要依附于男性,甚至在历史的风浪中还成为男性的庇护和保护神。
二、与其他作家的“文革”叙事相比较
许子东教授把文革小说分为四种基本叙事类型,显然《陆犯焉识》属于第一种“契合大众审美趣味与宣泄需求的:‘灾难故事‘少数坏人迫害好人”[6]类型。多数伤痕小说重在控诉和揭露“四人帮”所犯下的罪行,控诉他们对知识分子及社会各界人士的愚弄和迫害。如《班主任》、《伤痕》、《大墙下的红玉兰》、《今夜有暴风雪》等,伤痕小说多停留在对人生与社会伤痕的表层描写上,情感基调是激情的、愤怒的,却忽视了反映特殊情境中的人性。严歌苓的作品既不是王小波式的黑色幽默,如《黄金时代》里的王二,对政治偏见和陈规陋习展开饱含幽默而又极其尖锐的挑战。也不同于余华,在冰冷中残酷地叙述,将苦痛的东西撕裂给人看,重在揭露文革中的暴力、冷漠及荒诞。如《许三观卖血记》中被诬陷为妓女而身败名裂的许玉兰。《活着》中被无辜痛打的村长,再也熬不下去的县长春生。《兄弟》中把铁钉钉进头里自杀的孙伟父亲,被殴打致死的铁汉子宋凡平。严歌苓并没有局限于这些政治事件中,而是选取了从主流历史叙事的空隙中来关照鲜活的个体生命,使人性在历史的嬗变中呈现出本真形态。
从相同点来看,张贤亮的《绿化树》与《陆犯焉识》有异曲同工之妙,描写都十分细腻,如营业部主任舔起盆子来的特殊姿势,章永璘对面壁、犹太人、资本论的种种联想,以及对海喜喜和马缨花唱腔的陶醉,都让人产生共鸣。这里的主人公如同陆焉识一般挖空心思弄吃食:利用人的视觉误差把打的饭变多,糊炉子时用钉子来换取稗子面偷吃,坑骗老农用三斤土豆换来五斤黄萝卜。白天晚上完全是两个人,白天为了活着而活着,夜晚思想天马行空,超越世俗。《绿化树》同样也描写了人性的丑恶,营业部主任临回家还不忘陷害章永璘,直接导致了男女主人公的悲惨结局。
总的来说,严歌苓的文革叙事分为两个阶段:早期作品,如《绿血》、《雌性的草地》、《一个女兵的悄悄话》等都属于“文革”叙事。多以亲历视角,或抒情、或嘲讽、或感慨,与大陆文革叙事作品风格相类似。而出国后,因为空间的距离、文化的视野不同,严歌苓的作品才显示出她的独特性,更多采取情感疏离的态度来书写,多用冷静的旁观者的视角。历史、故事只是表層,更多的是对人性的展示和挖掘。她的书中都是那些人性张力下产生的扭曲和痛苦、人格的尊严和独立,使人产生广泛的敬仰与同情。
参考文献:
[1]国昊方.历史洪流中的革命与爱情——简析《一个女人的史诗》[J].滨州职业学院学报,2010(1)
[2]严歌苓.严歌苓文集·人寰[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2
[3]奚志英.论严歌苓小说中的文革书写[J].盐城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4)
[4]蔡玮.论严歌苓创作的悲剧审美特性[J].新余高专学报,2009(6)
[5]张爱玲.张爱玲全集02·红玫瑰与白玫瑰[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6]许子东.为了忘却的集体记忆——解读50篇文革小说[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