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春天留言

高盛雅

春天的阳光如一缕暖黄的纱巾，轻风将它遗失在窗口，慵懒得似午时小憩的婴孩儿，我看见她绵软的肌肤，闻到轻浅地喘吸。春天的阳光那样温顺，沉静地睡着……我扒着窗棂，将一双耳朵伸出去，偷听春风的耳语。我从小便不喜欢那些精致雕花儿的窗子和护网，一根根铁着面孔的栏杆将我与这个世界硬生生的隔离开来，我觉得自己像极了笼中哀啼的金丝雀，而春天的美，一定生长在外面的世界中。晨读时，经过学校日语科的教室，斑驳的门上多了一列字迹，那是用彩纸小心翼翼拼成的，“拍摄中，请微笑……”，我不知道它们的设计者是谁，却认定她是个善良爱笑的女孩儿，不然，怎么会在初春抽新的潮湿空气里种下如此美好的愿望，我和晓阁并肩坐在操场边沿的水泥凳儿上，我想这时候我们适合歌一曲轻快的小调，用最轻柔的语气吟一篇席慕蓉的诗，那一颗开花的树，让我在草木的初醒的时节，用凌乱的语句，纯净的眼眸去触摸枝桠上零星点缀的鹅黄，"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的时刻……"我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或许，我们已经遇到，在不远处，在来时的路上。我和晓阁去公园看湖，我们的春天就在近处，风照例干燥而坚硬地吹着，我们路过一丛丛顶着柠檬色的迎春花，一路上踏过公园青灰色的小道，晓阁拉着我跑到湖边，我们的城市没有大片的汪洋，于是，我们总爱悄悄地站在陆地上想念咸涩的海水，幸而这公园有足够大的湖，有足够多的草木，湖面依旧有如翡的色泽，倾起的涟漪向四周散开，有些默默地消失在遥远的对岸，有些向我涌来，轻轻地亲吻着我双脚前的彩花鹅峦石。一只纯白的蝴蝶跌跌撞撞地闯进我的视线，她洁白的翅膀，薄如轻纱，扇动着青春的快乐，与烦恼，它是春的第几只蝴蝶，它是我的第一只蝴蝶，我停下脚步望着它低飞的身影，它是柔弱的，疲惫的，却又是奋力坚强的，春天这个孕育生命的季节原本就是美丽纤弱的，像襁褓里新生的婴孩儿会让人既惊喜又疼惜。我开始责怪，责怪自己刚才脚步是否太重了，惊醒了睡梦里的蝴蝶，现在，我只有停下匆匆的脚步，让它飞去，寻找新的花朵，是的，我总是害怕，害怕阻挡了一切美的发生，我想起刘白羽，这样一个名字，它大概写过一本讲述白蝴蝶的书——《白蝴蝶之恋》，书里配上了一些白蝴蝶的照片，那是一只蝶翅受了伤的小家伙，经过作者的悉心照料，最终康复并飞返自然，于是作者开始想念它，发现自己深愛着它，可他明白，自然万物都负着自己的使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若爱它，便不可把它锁在自己的牢笼里，我们真正爱的，是它自由的飞舞，翩跹的身影，这是白蝴蝶的智慧，是两个无法沟通的心灵的饥渴，作者只有望着白蝴蝶渐渐渺小的身影，翅膀展开，合上，仿佛面对着空白的纸张，流出的只有无法言表的寂寞。将近傍晚的时候，我和晓阁乘公车回学校，小雨淋淋沥沥地敲打着我们的脸颊，我们像天真的孩子一样，托着下巴，头倚头，凑在车窗口，看着道路两旁的霓虹和树木慢慢的后移，再变得模糊，我们看着一辆辆绝尘而去的汽车，它们溅起的水花弄脏了装饰街道的花朵，花朵垂着头，我们总是这样多愁善感着的孩子，我们无法忍受，那些无视美的存在。我们爱雨，爱它的绵密，无边与多情。看着这绵延漫天的纤丝，我们的心像是被层层缠住，瞬间也细腻柔软起来；这些纤丝，远远近近，深深浅浅，它们如一双双无形的手为我们合起双眼，带我们从听觉的世界感受世界的无边；雨，有时垂着头，簌簌的落，一语不发，有时又肆意宣泄着感情，汹涌咆哮，无论哪一种，都不免让人为之动容。很久，没有为下雨欢喜过了，忘了是什么原因， 而今，和着窗外叮咚作响的敲打声，空气里湿润的青草气息，我经历着一个全新的春天。我想起公园里拿着相机的一对对年轻人，和手牵孩子的家长，他们选择者合适的景色，一次次快下快门，记录这一切出生的美好，“拍摄中，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