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勇强
恋爱主动选择权
人如鲜花时嫁个多金男,是我的头等奋斗目标。
小鲍常常打击我,鲜花女,你这辈子注定要插在一坨肥沃的牛粪上。
周六,照例去相亲。手机在我要出门时响起,不用猜也知道是小鲍,他故伎重演,阻挠我的相亲进行时。
按下接听键,却任它在我包里哇啦哇啦讲,讲累了,小鲍自然会挂断。
不得不承认,朝九晚五的生活很紧张,而我比所有人更紧张、更努力的唯一目的是获得一定程度的优越条件,继而获得一份主动选择幸福的权利,而不是被选择。
可惜,小鲍从来不懂得我的心意。他原本是我闺密安琪的一个朋友,当我被安琪拉去做她与男友约会的电灯泡时,才发现还有个比我更灼亮的眼镜男,愣头愣脑的,他就是小鲍。
我明白安琪的一片苦心,但小鲍的冷笑话一次都没让我发笑,他对菜谱比对任何一本文学作品更有研究,他甚至觉得一场加班、一次职训远不如遛狗有价值。
出租车在咖啡馆门前停下,师傅冲着后视镜感慨道:“美女,你要见的就是他吧,哎,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
迎头看到车门前的小鲍,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下车,我把他当空气,飘然而过。
咖啡馆里,临窗桌旁,一个气场强大的精英男冲我挥手:“这里,我是孟文渊。”这就是我今天要见的相亲男,4A广告公司创意总监。我正要自我介绍,孟文渊指指我身后:“你好像还带了个朋友。”
回头望,是贼头贼脑的小鲍!
孟文渊请小鲍入座,小鲍坐定开口:“这是我们家丹妮,我是丹妮的小鲍,谢谢你的咖啡,不过她胃不太好,我替她喝了。”说完,端起我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
孟文渊估计是头一回遇上这种状况,饶有兴致地冲小鲍举杯子:“我们公平竞争,丹妮有绝对的主动选择权。”
主动选择权?仿佛是我的话借了他的口说出来,我浮起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这是场挺有意思的约会。
他有点像老爸
安琪告诉我,能做满汉全席、会潜水和飙车,是最让精英男士着迷的必杀技。
我思忖再三,前两项难度太大,我还是先从最简单的入手,决定利用休假去考驾照。
小鲍照例跟我唱反调:“休假日,吃吃睡睡,回家看看父母,比学车强多了。”
我懒得理他,有几次我跟他较真下去,都被安琪羡慕成是小情侣间的斗嘴之乐,害得我顿时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我在驾校操场上驾驭着那辆小皮卡,不亚于骑在一头疯牛背上,要过“倒库”这一关基本没戏。我想下车回家泡个热水澡,把这场经历写进博客就完事,但一想起小鲍的话,我就来了斗志,我要证明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孟文渊来电,寒喧了几句就洞悉一切:“你那边很吵,还有喇叭声,你是不是在练车?”
我像找到失散组织般,迫不及待地倾诉。善解人意的男人给我递过来一根救命稻草:“别急,你先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我来想办法。”
我乖乖地照做,鲜有地顺从。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三天后,孟文渊跟我说OK。
这三天里,孟文渊托朋友、拉关系、请吃饭、送礼物,张罗了半天,然后告诉我,下次考试,我闭着眼睛打方向盘也能过关。
操场上,我随心所欲地打方向,心里为即将要过关拿到驾照而高唱凯歌。突然,一个身影拦在车头,我吓得差点把刹车踩成了油门。
又是小鲍!他包公般黑着脸:“胡闹!你以为什么事都能找人托关系?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考,大不了我陪着你考,不然我这就去投诉。”
被他这么一搅和,我还得从头再来,可望着他鼻孔一张一合像头愤怒的犀牛,我突然笑了,这个小鲍,居然很像我脾气最臭的老爸!
我的恋爱图腾
我开始跟孟文渊认真交往。
如果说,女人一定要有一次图腾般的恋爱,我的這枚图腾就是孟文渊。
跟孟文渊在一起学到很多东西:雅俗共赏的谈话技巧,吃西餐看菜单点菜的学问,如何做出一个漂亮策划……
我常常听得入迷,忘记合上嘴巴。孟文渊就会笑着给我一面镜子:“丹妮,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女人的必杀技——优雅!”
我从镜子里看到小鲍面对我时的茫然表情,他从不提醒我优雅,只说过一天一定要乐活一天,这样才踏实。忽然就对孟文渊的授课内容失去了兴趣,可能我长时间仰望,脖子有点酸。
我拉着安琪逛商场,目光扫向鞋跟三寸以上的高跟鞋。
安琪问:“你要改行走天桥吗?”
我吞吞吐吐:“孟文渊说女人的优雅气质是从脚底散发出来的,高跟鞋是女人最亲密的伙伴。”
安琪不屑:“爱情从来就是吹拂的风、流淌的水,完全没有固定形状,也没人能给它下定义,别委屈自己去讨好爱情,真正的爱是独一无二为你量身定制的,比如……”
我赶紧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接下来她要说出谁的名字。可我还是一口气买下两双高跟鞋,奔向爱情的女人谁不渴望破茧成蝶?
穿高跟鞋上班第一天,我步履蹒跚地没挤上打肉搏战一样的公交车,改乘出租车到公司。多花一笔冤枉钱外还险些在公司的大理石地板上撂一跤。
穿高跟鞋上班第二天,我蜻蜓点水般踩过茶水间外布满水渍的路面,到达领饭盒处只剩最后一盒白饭。
穿高跟鞋上班第三天,主任慧眼识珠地指着我说:“丹妮,你跟我一起出外勤。”
我的脚就这么磨出了水泡,主任同情地摇摇头,没有金刚脚,妄想穿什么高跟鞋啊。然后抛下我,匆忙奔向下一个调查点。
拿出手机,发现唯一能理直气壮找来救急救难的,是小鲍。
十五分钟后,小鲍出现在我面前,伸出芭蕉叶般的大手在我脚底一量,跑了。再次出现时,他手里多了一只鞋盒。盒子里是一双米色软底鞋,一双棉袜子。他把我的脚揽在怀里,用剪刀剪去我脚上的袜子,往水泡上贴创可贴,直到贴得跟粽子差不多,才套上棉袜子和软底鞋。
小鲍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别太难为自己,别太辛苦。”
小鲍的鸡汤很温暖
我在公司里成了一只陀螺,下班后忙着跟孟文渊高品质约会。
说是约会,倒更像运动会,挑衣服、配鞋子、弄发型,都让我慌慌张张地在跟时间赛跑。
我不得不用遮瑕霜、粉底液一遍遍掩饰自己的发黄脸色、厚厚眼袋和小辣椒一样红又亮的痘痘,甚至连如何得体地微笑都要反复练习。
到公司就被主任训,我给客户报价单上的数字少写了一个零,差点导致公司利润上的灾难,而我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众目睽睽之下被训半个小时,然后去文件室负责对所有文件纠错。
下班后,坐进孟文渊的CRV里诉苦,孟文渊很有将帅风度地为我指点一二:“平时就提醒过你要多跟顶头上司搞好关系,吃吃饭送点小礼物什么的,现在吃了亏傻眼了吧。不过,你们那个小公司也没什么发展前途,你早该听我的上进修学校充电,找时机跳槽进大公司才是正途。”
此时此刻,我只想把孟文渊当成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我最近觉得很累,真不想上班了,你觉得行不?”
孟文渊虎着脸,恨不能化身成一根教鞭:“别说丧气话,我孟文渊的女友应该是最佳女主角,两个同样优秀出色的男女才是最匹配的一对儿。”
是吗?我困惑了。
楼道里,遇到打瞌睡的小鲍,他还是不会穿衣服,酱色夹克下面居然配了一条藏青色西裤。
我上楼的高跟鞋声惊醒了他,他擦擦口水递过来一只保温桶,里面是他炖的土鸡汤。
我闪身让他进屋,他居然拎起一只垃圾桶直奔冰箱,查看每一样速食品包装袋上的保质期和防腐剂含量,把不合格的通通丢了进去。
鸡汤的滋味一般,但热热的一碗立刻就温暖了我。
要爱情还是要粪土
小鲍每天电话查勤,问我一日三餐内容,上下班别乘电梯坚持走楼梯。
我冲他喊:“你真烦,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周末,我主动给小鲍打电话,让他陪我去郊外的开心农场玩偷菜。
挂了电话才想起,我忘了对他说,当孟文渊拿着补习班资料和参考书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跟他说自己压根儿不是做他女朋友的那块料。
农场里叶绿果红,空气也格外清新,我吃的比摘的多。小鲍斜挎着我的包包,两手捧着筐,看上去就是个忠心护主的沙和尚。
一不留神,我踩上一坨牛粪,懊恼地冲小鲍开火,打理葡萄架的农场大叔笑了:“你们城里人不懂得这粪的好处啊,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不信你去另一块地看看,那块地里的葡萄没上农家肥,结的果子白給你都不吃。”
这话如电光火石般击中我。可不,曾以为爱情就得阳春白雪,我就得高高在上,浑然忘了脚下如果没有肥沃的养分滋养,难免营养不良。
小鲍傻乎乎地盯着我,说了一句很文艺腔的告白:“丹妮,给我个机会,我只想做滋养你爱情的粪土。”
我的脸涨成了紫葡萄,心底涌起酸酸甜甜的味道。
责编/毕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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