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中狐女婴宁形象的悲剧意蕴分析

2014-04-29 00:44陈会丽
大观 2014年6期
关键词:婴宁蒲松龄聊斋志异

陈会丽

摘要:清代蒲松龄的文言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塑造了众多美丽可受的狐女形象,最令读者难为忘怀的是常常笑不可遏,又爱花成痴的狐女婴宁。她的笑不分场合、无拘无束、任性自然;她的居所处处皆花,她爱花,也爱爬树玩耍,她的言行完全颠覆了封建礼教下淑女的标准,她的形象令人耳目一新。但她进入人类社会以后,逐渐由善笑爱笑转变为不会笑。这一变化令读者掩卷深思,感慨万千。

关键词:蒲松龄;聊斋志异;婴宁;悲剧意蕴

清代杰出文学家蒲松龄倾其一生心血写出的不朽名作《聊斋志异》,是我国古典文言短篇小说的巅峰之作。作品以流畅的语言,优美的文字,借助神奇而丰富的想象,通过赋予花妖狐魅以人类的情感,塑造出一系列栩栩如生的女子形象,借助引人入胜的情节描写,深刻揭露封建社会、封建礼教的严酷与黑暗,颂扬青年男女对美好感情生活的追求。在其所塑造的众多女子艺术形象中,狐女婴宁的形象独具特色,其善笑爱笑的行为特征令读者印象深刻,其爱花成痴的性格特点更令读者难以忘怀。蒲松龄一生熟读经书却始终科举不第,作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一介文人,他对封建礼教的腐朽性及其对封建女子的毒害体会更深。婴宁由狐母独自抚养,狐母去世以后,又由鬼母看护、狐类婢女小荣相伴长大成人。自然长成的婴宁爱笑爱花、爱爬树爱玩耍,她敢笑敢说敢为,毫不扭捏做作。但为了爱情,她跟随王子服进入人类社会,为了丈夫和家族的荣誉和声名,在婆母的教导之下,在社会风俗礼仪的潜移默化之一,她的笑容彻底消失,“虽故逗,亦终不笑”。婴宁这一天性的改变,深刻展示出封建礼教对人类自然天性的迫害之残酷。

一、婴宁善笑爱花,她的世界充满欢声笑语、鸟语花香

婴宁作为一名狐女,她自幼丧父,被狐母单独抚养,在山林野花丛林之中自由长大成人,狐母去世后,又同鬼母、狐女小荣共同生活。她的居住之地在“西南山中,去此可三十余里”,这里鸟语花香,人迹罕至,只有花草树木的自然荣枯与狼虫狐兔的栖息奔走。在大自然的环境中,婴宁自由成长,任性而为,任情而笑,她生活得无拘无束,不知愁为何物,她的生活充满了欢声笑语。

当鬼母让婢女小荣唤其出来见过王生时,婴宁“嗤嗤笑不已”;当被婢女推入屋门时,她“掩其口,笑不可遏”;当王生问其“年几何矣”,她“笑不可仰视”;当看到王生仰视在树上玩耍的自己时,她“狂笑欲堕”;当与王生行新妇礼时,因其对此封建教条难以理解接受而笑得不可俯仰。笑是有感染力的,婴宁的笑为人们扫去了愁荣,带来了欢娱。婴宁的笑无拘无束,情态并茂,凡是婴宁出现的地方,必是笑声荡漾、满室粲然。

婴宁爱花,居所多桃花杏花,“窗外海棠,枝杂探入室中”;院内则“夹道红花”“花架满庭中”;屋舍后有半亩小园杨花糁径,四处皆花木;与王子服结婚后的婴宁问遍亲朋寻找各色花草,私下里典当首饰,购得佳种,以致所居之处皆花。

二、纯真烂漫多情,为爱情改变天性

王子服初次遇到踏青郊游的婴宁时,为其绝代风华所折服,注目不移,神思恍惚。面对王生的注视,婴宁并无反感,而是嫣然一笑后遗下梅花翩然离去。后来,婴宁再次见到寻访自己的王生之时,本来正在“执杏花一朵,俯首自簪;举头见生,遂不复簪,含笑捻花而入”,回到自家院落之后的婴宁还不时地“露半面来窥”。这些行为特征表明她对与王生的初次相遇也是印象深刻,但不谙世事的她根本难以理解这种自然而然产生的感情,当在自家门舍前见到王生时,自己也难以确定王生是不是来寻代自己,只是不时地“露半面来窥”。婴宁的内心深处早已对王生心生爱意,只是纯真烂漫的她尚不理解罢了。

王生拿出所拣梅花向婴宁表达爱意之时,婴宁竟许诺让老奴“折一巨捆负送之”;当王生告诉他自己所说的夫妻之爱是“夜共枕席”,婴宁却回复说自己“不惯与生人睡”;当鬼母问及,她脱口而言“大哥欲我共寝”;当王生告诫说此为“背人语”,不能说与他人听时,婴宁却说“背他人,岂得背老母?且寝处亦常事,何违之?”其言语令读者哑然失笑。天底下最明白女儿心事的就是母亲。母亲早已看出婴宁是喜欢王生的,便极力撮合二人,甚至要求婴宁到王家之后,不仅不能归,而且要“小学诗礼,好事翁姑”。

婴宁到王家以后,为了不让丈夫为难,在爱情的驱使之下,在生活环境的熏陶之下,她听从了王母的教导,不再爬树疯玩,甚至开始专注女红,“操女红精巧绝伦”。当她狐性大发,戏耍西邻子致其死亡,招来官司时,婆母教导她“憨狂尔尔,早知过喜而伏忧也……我儿何颜见戚里?”也正是为了丈夫王子服的颜面与声名,为了家庭的荣誉,为了子孙后代的福祉,婴宁彻底“正色”,不复笑,虽故逗, 亦终不笑。婴宁为了爱情,改变了自己善笑爱笑的天性,经历了从“呆痴才如婴儿”到“若不笑,当为全人”这一艰难曲折的心路历程。

三、封建礼教对婴宁人物形象的侵蚀与迫害

狐女婴宁在进入王家之前,是生活在山森野谷之中,过的是远离人世的生活,无论言行如何,都可以任性而为,她的笑无所顾忌,无拘无束;她攀爬玩耍,爱树爱花;进入王家之后,她要在王家生存下去,就必须接纳并融入人间社会的方方面面,需要学习礼义,拜见亲属;需要学习社交,学会和邻里和睦相处,因为自己的恶作剧,竟为王家引来了官司,为了家庭名誉,她认识到自己必须以不苟言笑的面容示人,唯有如此,西邻子之类的事件才不会再次发生。婴宁的不复笑表现出她对社会礼法的认同;婴宁提出父母合葬的要求,则表达出她对伦理道德观念的认同;婴宁相夫教子的言行,则表明她已经完成了由自然人到社会人的转变。

天真烂漫、善笑爱笑的婴宁已不复存在,读者在这里也深刻感受到了作品的批判性,封建礼教势力竟然能够在短时间内改变一个人的天性,我们不得不承认,封建礼教的势力是强大的,其对人性的迫害是残酷的,其震慑力量是凭个人之力难以抗拒的。

婴宁的不谙世事,肆意言笑,敢做敢为,从根本上否定、批判了封建礼教所要求的“三从四德”等淑女风范,寄托了作者对自由美好生活的向往。但是善笑爱笑的婴宁由攀树折花,爱笑敢为转变为终不复笑,这一转变令读者对封建礼教对人性的扭曲与压迫不寒而慄,是残酷的封建社会道德标准令婴宁摒弃了富有感染力的笑声,学会了涕零哽咽。作者并不甘心希望就此破灭,在故事结尾写到婴宁所生之子“见人辄笑,亦大有母风云”,也借此为读者留下了一丝希望。但读者永远忘不了的还是那位居住在“西南山中”不习惯与生人睡,却喜欢“拈花一枝”又“笑容可掬”的风华绝代美少女婴宁。

【参考文献】

[1]蒲松龄.聊斋志异[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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