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州窑的艺术成就

曹俊

江西是中国著名的陶瓷产地，明清重镇景德镇素有“瓷都”的美誉。江西境内瓷窑遗迹数量丰富，大小瓷窑遍布全境，其中较为重要的有景德镇诸窑、丰城洪州窑、永和吉州窑和七里镇赣州窑四大窑场。江西在中国的陶瓷发展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历史地位，身为一名文博专业的陶瓷学者，探访的念想萦绕心头多年。2012年春，笔者踏上南下的旅程，终于来到这魂牵梦绕油菜花盛开的地方。由于时间仓促，此行仅考察了赣州窑、吉州窑、临江窑和景德镇诸窑。本文将结合考察经历对吉州窑作一简述，以飨读者。

千里寻它初识面

吉州窑，又称“东昌窑”、“永和窑”，只是命名方式的不同，而称呼有别，窑址位于今江西省吉安县永和镇。自隋讫宋，吉安称吉州，故名“吉州窑”。这里地处吉安县东南，东侧濒临赣江，上溯赣州，下达南昌，水运发达，交通便利。对面为青原山“鸡冈岭”，上面有丰富的瓷土和燃料资源，这种优越的自然环境，为发展吉州窑的烧瓷业和产品外销，提供了有利条件。历史上吉安地区社会稳定，周边地区窑场林立，工匠交流频繁，制瓷业飞速发展，仅吉安地区发现的古窑址就遍布8县区达30余处。

吉州窑所处的永和镇现存古窑遗址共24处。包括有窑岭、茅庵岭、牛牯岭、窑门岭、后背岭、官家圹岭、屋后岭、猪婆石岭、蒋家岭、七眼圹岭、松树岭、曹门岭、乱墓戈岭、尹家山岭、本觉寺岭、上蒋岭、讲经台岭等。

功参造化窑器成

早在1937年，日本著名陶瓷学者小山富士夫就曾到过永和调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江西省文管会对吉州窑展开了调查。1959、1979、1982年间，故宫多位陶瓷学家包括著名的陈万里先生、冯先铭先生等先后对吉州窑进行了调查。1980年10月至1981年12月期间，江西省文物工作队和吉安县文物管理办公室对吉州窑进行了考古调查和首次发掘。调查了24处窑址堆积，得知窑址总面积为80500平方米，发掘了一座龙窑遗址和一处作坊遗址。发掘面积约1290平方米，获得历代各种遗物4500余件。结合考古发掘报告以及笔者调查情况来看，吉州窑所发现的遗物可谓博采众长，从瓷器品种、釉色、纹饰到装烧工艺，融合了南北诸窑为一体，既具有定窑、龙泉窑、建窑、磁州窑等各窑的特点与风格，又有独自创新，器型繁多，釉色多样，纹饰精美。

吉州窑遗址出土的遗物从用途来分有生活用品、建筑材料和生产工具。生活用品又可划分为实用器和玩具两类。实用器见有各式碗、盏、罐、壶、杯、盘、枕、瓶、盒、炉、灯、钵、盆、器盖、文房用具等，其中以碗盏最为大宗，数量巨大。玩具以各类人物俑、动物俑和棋盘、棋子、瓷珠等为常见。建筑材料发现少量鸱吻脊饰、筒瓦。生产工具可分为作坊工具和装烧工具，其中作坊工具见有轴顶碗、碾槽、擂钵等；装烧工具有匣钵类、支烧具、垫烧具等。依釉色不同大致可分为青釉瓷、白釉瓷、黑釉瓷、绿釉瓷、青白釉瓷、黄釉瓷及素烧瓷等。

吉州窑在装饰手法上的运用十分娴熟，晚唐五代青釉瓷上采用了上褐色“化妆土”的胎装饰手法，素面、画花、印花、贴花、剔花、刻花、划花、窑变、堆塑、贴塑、镂雕等无所不用，并且不受单一技法局限，依据创作需要，多法并举，所以不少器物上存在多种装饰手法。其艺术成就突出表现在黑釉装饰和白釉画花的釉下彩绘两大方面。

宋人注重理学，讲究内省，喜欢斗茶这种闲暇养心之事，茶色尚白，黑釉茶盏成为最佳选择。吉州窑黑釉装饰的艺术成就便集中体现在各类质佳形巧的茶盏上，出现了木叶贴花、剪纸贴花、兔毫、虎皮、玳瑁、鹧鸪斑等别具特色的装饰手法。装饰题材上采用“长命富贵”、“福寿康宁”、“金玉满堂”的吉祥语以及龙凤、鸳鸯、梅鹊、蝴蝶、朵梅、兰草、竹菊等纹饰，这些反映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向往，更加贴近生活。叶影招摇，梅瓣隐现，每一件艺术品都凝结着窑工的独具匠心，是瓷器实用性和装饰性的巧妙结合。

吉州窑的釉下彩绘是在白地的坯胎上直接作画，然后罩一层透明釉烧造而成。综观吉州窑彩绘产品，其艺术特点可大致归纳为两点：一是题材内容丰富，包罗万象。大自然中的花鸟虫草、山树波涛，生活中的民间传说、神话故事、民俗吉语皆可采用。二是艺术表现形式颇具特色。纹饰的描绘使用“写意”的手法，追求一种“不求形象，只求神似”的艺术效果，风格简练明快，用笔干净利落，线条纤细流畅；采用“开光”的方法来突出主题纹饰，主次分明，而又相映成趣；黑白对比的色彩运用，增强了画面的层次感，纹饰清晰明快。

走出深闺世人惊

吉州窑作为南方一处非常重要的瓷窑，其烧造规模十分可观，产品除供给自用外，还行销国内各处，甚至漂洋过海远销外域。从现有出土资料来看，江西境内的很多地方都有吉州窑瓷器的发现（图1），永新县、宜春市、樟树市、安义县、新余市、南昌县、吉安市等都有出土。其他省份见有安徽、湖北、江苏（图2）、四川、重庆、浙江、广东、福建、香港等江西周边及沿海省份。其中不少是纪年墓葬出土，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国内吉州窑瓷器的发现，不仅分布地区广，且釉色丰富，器型多样，瓶、盆、盘、罐、盏、枕、炉、花盆、托盏都有发现，其中碗盏和瓷枕居多。由此可见，吉州窑作为商业性的民窑，其产品受到了人们的广泛喜爱，迎合了市场的需求，能够从晚唐五代至元明持续烧造五百余年（图3）。更为重要的，在竞争激烈的瓷器对外贸易中，吉州窑激流勇进，争利于市，开创了自己的一片新天地，赢得了海外市场的青睐。

宋元时期，中国的对外贸易达到了历史的高峰，来自中国不同窑口的瓷器經水路，出泉州、明州（今浙江宁波）等港口，远涉重洋，被销往世界各地。朝鲜、日本、东南亚等国家和地区，都发现了大批吉州窑产品（图4、图5）。宁波东门口码头遗址元代层位中，发现了吉州窑白地黑花罐和盘的残片。1976年朝鲜新安海底沉船中打捞上来六千余件瓷器，其中出水的白釉黑彩卷草纹瓶、点彩玩具，均属吉州窑元代产品。以上几例，只是外销吉州窑瓷器中可确定的一小部分，大量吉州窑生产的青白瓷、青瓷被笼统划入景德镇窑或龙泉窑。仅在非洲，就约有十七个国家和地区，二百余个地点发现中国古瓷。其数量惊人，瓷器种类非常丰富，其中一定有来自吉州窑的产品。对于有关吉州窑的外销情况，我们还需要作更多、更深入的研究。

1990年，在吉安市天玉镇修建京九铁路时无意中发现了临江窑。经科学发掘整理，证实了这是一处新的吉州窑遗址，其烧造年代从五代一直延续至晚明，烧造品种有乳白釉、青白釉、白釉画花、绿釉和青花瓷等，还发现了一处规模宏大且保存较好的作坊遗址。临江窑的发现为吉州窑的研究增添了新的材料，大大丰富和充实了中国古代陶瓷烧造史。为了遗址的保护，国家花费巨资，将京九铁路东移200米。这在瓷窑遗址保护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举动，为古窑的保护树立了榜样，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承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临江窑是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