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杰
家里人喜欢网购,时不时就要收取快递员送来的包裹。可总有一些快递会在上班时间家里没人时送上门来,每次都要有些无奈地麻烦住在1楼的裴老伯代收。说到无奈,一来总麻烦别人,自己心里感觉不好意思;二来因为裴老伯不太爱和人说话,性格有些古怪,平时我们在小区里碰面也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罢了。
记得第一次去裴老伯家取快递包裹时,我和儿子毕恭毕敬地候在门外,老人开门颤巍巍地把包裹递出来,瞟了儿子一眼,淡淡地说:“下次再有快递,让孩子来拿吧。”我边致谢边心里嘀咕:老人家大概是不怎么待见我这个大人吧,不过也好,以后的包裹都交给儿子下楼来取得了。
说来奇怪,儿子倒是挺乐意承担这项任务,每次下楼去裴老伯家取快递,都要磨蹭好大一会儿才回来。我告诫儿子:“裴老伯喜欢清静,取上包裹就赶紧回家,不要打搅人家。”“没有啊,裴爷爷可喜欢我了”,儿子歪着小脑袋说,“裴爷爷每次都会让我进屋陪他坐一会儿,跟我说好多话,讲好多有趣的故事,还给我看他过去的东西,有黑白照片、有奖章、有旧书……可稀罕啦。他还说,他的外孙跟我年龄差不多,可惜他平时只能看看外孙的照片,见不到面。”
日子在平淡中反复着,儿子隔三差五地就会借着取快递去裴老伯家耗上小半天。一次听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谈起裴老伯,才大概了解到他是一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复转军人,老伴去世早,唯一的女儿又远嫁到澳大利亚,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退休后,他基本就是一个人闷在家里,跟外面的人联系越来越少,不仅生活孤单,人也变得越来越孤僻。自从儿子去老人家取包裹,我有意无意地总能听到从裴老伯家里传出“咯咯咯”的笑声,这笑声里面不仅有童稚的快乐,也透露出一份颇感欣慰的沧桑。
春节到了,裴老伯的女儿回国探亲,并给裴老伯办理了出国手续,要接老人去澳洲定居了。临行前,裴老伯特意叫儿子过去了一趟,从他厚厚一摞书本中拿出一本泛黄的《老人与海》送给了儿子。儿子回到家后,我发现他眼圈红了。
转眼,春暖花开。有一天,我顺手翻开了那本《老人与海》,在扉页上豁然写着一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小楷:“孩子,你的到来是上苍快递给我的珍贵礼物,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