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当代文学作品中的亡灵书写

2014-04-29 00:44丁婷婷
大观 2014年9期
关键词:第七天文学

摘要:当代文学作品体裁多样、形式各异,主题变化纷繁,展现了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的文学特色。传统文学样式的小说领域,或新兴文学样式的影视文学领域,对同一个主题的偏好在作品中表现出趋同性和相似性。当代的长篇小说《第七天》和影视文学《灵魂摆渡》都是关于亡灵书写的叙事主题。通过写作主旨、作品细节、语言技巧等方面的分析,探讨当代亡灵书写深层内蕴。

关键词:文学;亡灵书写;《第七天》;《灵魂摆渡》

当代文学作品百花齐放、种类繁多,从题材到形式,都带给人们极富差异的阅读体验。在当代作品中,不同种类的文学作品表现出了相关性。从几年前古墓系列小说备受青睐开始,中国当代文学迎来了亡灵书写的前沿话题。近期小说《第七天》、影视文学作品《灵魂摆渡》倍受关注。抛开外在声色科技手段,单就作品脚本主旨而言,二者都是亡灵叙事的相同主题。探讨两部作品的写作主题和叙述手段,可对这一时期出现对亡灵叙事的热衷现象略窥一二。

一、亡灵叙述与作品主旨

亡灵在中国的古语中俗称为“鬼”,自有人类传说始,鬼故事也随之绵延不绝,中国古典精粹小说《聊斋》被奉为古代鬼故事的集大成者。一个时代对死亡后的世界很感兴趣,要么是寻找精神依托,要么是逃避或针砭现世。

余华《第七天》是以一个死去七天的人的所见所为记录成文,主人公杨飞是一个鬼魂,本在死后对现世是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和价值,这一点他延续了文学作品中的先锋精神。作品中亡灵的身份和普通人差别不大,没有中国传说中的“鬼面獠牙”,同时,亡灵经历的事情也和世间人的日常生活相差无几,所以,这本小说,是典型的“托鬼世写人事”。

首先,主人公杨飞七天的所见所闻基本勾勒了一个问题时代的全貌。光怪陆离的生活,活人的思维延续至死亡是要有墓地,那么没有墓地的灵魂去处呢?“死无葬身之地”。余华把死无葬身之地塑造成了一个亡灵完美的归宿,没有恩怨、没有阶层差别,没有生活之累,是众生平等的和平的理想伊甸园。余华用一个亡灵写了所有亡灵,用一个死人写了一世界的活人。余华借助了一个亡灵视角,将现世的典型社会事件加以汇集引人深思;用社会不公、爱恨情仇反思现实世界活人的切身利益。现世的荒诞让人死后仍不得安宁完满,这就让人对现世的社会加以警醒。

其次,余华选择亡灵叙述的写作方式从形式与效果来看,都是在渲染“荒诞”色彩。死人的世界本就是未知的,所以以死人做主人公是极其荒诞的,因为内延范围太广,写不好非常容易成为失败的作品。对此,余华设置了灵魂“寻找”父亲的情节为作品主线。和亡灵相关的每个小故事都反映一个现实问题,通过夸张与戏谑的笔法反映出来,问题得以扩大化与典型化,突出社会的荒诞。所以,从亡灵叙述的主题的意义上看,余华的这部作品不仅仅是通过亡灵写现实,而是其先锋精神的延续写作,凸显社会与世界的荒诞性。

网络电视热剧《灵魂摆渡》又名《见鬼之灵魂摆渡》,在主题上较符合中国传统的亡灵书写。其核心主旨是在“道”的轮回的法则下颂扬真情、鞭笞丑恶。因为该剧情节紧扣,每集都有深意能给人以启迪警醒,受到观众热捧。

首先,作为影视作品,它除了借助视觉和听觉的手段,加强故事的感染力外,还在人物对话、情景旁白等方面运用传统文学作品表达手段,使主题夸张化和警醒化。其次,这部网络剧由20集串联而成,每集的故事大多无关联,陈述了近二十个鬼故事。这部作品,不仅有中国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也有和西方传说契合的“灵”的存在。除了作品的三个“显性”主人公:有“阴阳眼”的便利店的店员冬青及女友王小亚、店长赵吏外,还有很多“隐性”主角:每集故事的主人翁。其亡灵叙事将亡灵分为很多类型,每集选其一展开故事。就单纯的“亡灵”主题的“鬼”特性来说,《灵魂摆渡》显然囊括更广,内涵更丰富。

再次,与《第七天》中通过亡灵映射现世不同,《灵魂摆渡》更看重人的“意念”所造成的后果和影响。正如俗话常说:“鬼本不存在,它只存在于人的心里。”尽管在作品之中鬼被设定为客观存在,但其产生的最终源头皆因“执念”:现世生活中强烈的欲望或心愿,主角或走火入魔或鬼迷心窍或自取灭亡。作品将心理意念的力量放到了无限大,既有中国传统的“黑白无常、地府、燃犀、字灵、冥王、杨贵妃、画中仙、饕餮等”传统志怪典故,还涉及“好色、暴食、贪婪、懒惰、愤怒、妒忌和傲慢”的西方“七宗罪”概念,将人性作为终极审视目标。所以,这部作品借助剧情中出现的一个个亡灵故事或警醒人的贪婪、自私、欲望、诱惑等劣根现象,或叹惋天地间存在的爱情、真情、善良等美好感情。这里的亡靈叙事更多的是提醒读者和观众警醒人性缺点,追求灵魂的真善美。

二、亡灵质量与现实参照

小说《第七天》和网络热剧《灵魂摆渡》虽然都是在讲亡灵故事,但是因为写作角度写作目的不同,造成了很大的相异之处。最明显的就是故事中的亡灵的数量有多寡之分,亡灵质量的描述侧重点也有差别,叙述目的效果迥异。通过亡灵书写达到现实目的是两部作品的共同之处,但是在关照现实的程度和内涵上,一部重在反讽现世社会,一部重在解剖警醒现实人性。

杨飞作为《第七天》的主人公,围绕他寻找死亡的父亲的旅程中,囊括叙述了多个故事来映射社会现实。作品的写作线索十分集中,《第七天》是集中一个中心展开的亡灵书写。这样的写作方法可以使主题更凸显,符合长篇小说的常规写作策略。但是在叙述效果上就会面临挑战,通过一个故事涵盖所有小故事要求作品有极强的衔接性,且逻辑严密,结构合理。作品正是在杨飞的大故事背景下,附属了医疗废品婴儿事件、强拆事件、卖肾事件等众多社会事件,会使部分初读的读者产生散乱拼凑之感。所幸,余华非常巧妙的用了“第七天”作为文章题目和结构,依托了西方文化的“上帝造世说”,又暗含了中国的语境中死者“头七”还魂说。他将七天内发生的所有故事放在大结构下设的七个小结构中,才使附属小故事发挥其丰富的内涵效果。总体来说,第七天用一个亡灵做叙事主角和线索,以“反讽”和“夸张”的形式构建了荒诞的社会“镜像”,死人是活人的倒影。通过这一个亡灵主线将社会的荒诞全貌展露无遗,较完美地达到了写作效果。

毋庸置疑的是,《灵魂摆渡》中的亡灵角色特别多。每一集都有真正的鬼魅主角出现。亡灵的数量之多带给读者以新奇感,是受篇幅所限,能将一个新鬼的故事讲述完整并达到感动人心的效果是有难度的。恰好电视剧脚本的“短篇单元剧”写作模式强化了各故事之间的独立性,降低了全剧结构的要求,同时“阴阳眼”的情节设置加强了大线索与小故事之间的逻辑联系,使多个亡灵的出现合情合理。故《灵魂摆渡》中的亡灵虽多,但是相互不冲突,在写作方法上类似于《聊斋》的结构形式,每单个故事拆离成独立的个体,进行针对性的叙述,强化感染效果。观众通过深度与宏观思考之后能把握全剧整体的主题。比如第九集通过讲述“字灵”的故事,将作家创作的富有生命力的作品幻化为真。这一“字灵”内涵可上升至所有的“物灵”,只有人类用心对待,爱意形成的强大意念足以使所有的有形无形的作品成为富有生命力的宝贵遗产,用心就会有收获。又例如剧中用一个平凡女子为求得年轻美貌膜拜邪教被邪灵附身;人类贪图美食沉溺阴谋不自知等故事,来表达贪欲对人性的侵蚀对灵魂的伤害。单个的独立故事结构和变化多样的主人公角色正有利于强化亡灵书写对人性的警醒目的。

三、亡灵语调与语言特色

两部作品都用到了死人身份,相貌有异,语言也各不相同。巧妙的是,每部作品都找到了适合自己人物身份的语言并加以烘托主题,成为它们独特的“亡灵书写”语言特色。

余华曾坦承《第七天》后期的修改集中在语言部分,可见作家对言语表达的重视。他为了追求行文逻辑上的合理性,模拟、想象死人是怎样开口说话的。所以,他设置了一个死人腐烂至骷髅的外貌,临死的变形模样也被保留,塑造父子相见不相认的情节合理性。其次,他将亡灵的说话声音加以陌生化,死人嗓音改變,切断亡灵和前世的直接联系,故事的发展空间就扩大了。再次,在具体的语言内容表达上,风格接近于灵魂的虚无缥缈的状态,叙述变得平稳、直白、冷冰冰的,没有感情色彩。没有“温度”的语言切近死亡给人的感觉,死人的世界注定和现实世界有所区别,那么交流上的语言表达就成为最大的“区别”方法。有些读者说余华的语言退步,以往温情语言变换成没有色彩的修饰缺陷的句子,缺失了文学语言特有的感染性。其实这是一种误解,余华特意强调“亡灵书写”的现实,将语言进行了意向调整,为的是更有逻辑感、更符合亡灵主题。

《灵魂摆渡》是影视作品,它的文学脚本只需要将故事的来龙去脉陈述清楚、将情节发展展示清晰即可。但是这部作品的语言是值得玩味的,它融入了很多文学性词语的修饰,丰富了作品的文化内涵,带给读者观众以不一样的情感体验。不但借用张爱玲的名句、融入旁白意境,还有时代感极浓的台词,使作品语言十分有感染力。文学性语言和辞藻具备潜移默化的感染力,如若在影视作品中放置的不够恰当就会流于煽情性和通俗性,运用的合理巧妙就会给整个剧集增色添彩,使作品不仅以故事情节取胜,更以语言细节动人。比如,第四集的剧情讲述了一个女子怀疑老公豢养鬼妾,后愕然发现她自己才是鬼,且早已身亡。老公不舍她离去,用灵犀续鬼魂之命,使人鬼得续前缘。故事除了情节设置巧妙之外,语言的力量对夫妻二人的温婉爱情的烘托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旁白:“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存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传说点燃灵犀,便可人鬼相通,表白性的表达方式感慨着爱情的伟大,让读者观众更加感动唏嘘不已。

四、结语

作为当前网络和小说这两个潮流的综合体,《第七天》和《灵魂摆渡》对亡灵的关注,用鬼魂来表达主旨,可谓颇有深意。虽然两部作品的体裁式样有别,但是就其文学性而言,它们的亡灵叙述主题是一致的,都在用“鬼事”表达“人事”。通过写作主旨、作品细节、语言技巧等方面的分析探讨,两者在相同的“亡灵叙事”主题下,依托鬼世反省人世,将主旨归依到社会现实、善恶人性的深层意蕴中,一部重在讽刺社会荒诞,一部重在警示人性灵魂。这一写作手段的热用在现时代频现,反映出作家编剧以创新性手法、先锋性卖点引导人们对现实问题的关注。

【参考文献】

[1]余华.第七天[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3

[2]《见鬼之灵魂摆渡》.网络电视剧,2014

[3]张新颖.时代,亡灵,“无力”的叙述[J].长城,2013(05)

作者简介:丁婷婷(1991.12-),女,汉族,河南安阳人,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现当代文学12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当代文化与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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