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草房子》讲述了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苏北乡间桑桑、秃鹤、杜小康、细马等几个孩子突破孤独华丽蜕变的故事。小说通过意象的建构及情节的设置营造了一种孤独氛围,塑造了典型的孤独形象,并在对比中叙写了他们消解孤独的不同方式。
关键词:草房子;孤独氛围; 孤独形象; 消解孤独
作者简介:孙晓玲,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2012级硕士,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26-0-02
曹文轩在《草房子》的跋中提到“今天的孩子,其基本欲望、基本情感和基本的行为方式,甚至是基本的生存处境,都一如从前;这一切‘基本是造物主对人的最底部的结构的预设,因而是永恒的”。同样孤独作为一种生命永恒存在的状态,不仅存在于成人的世界里,在看似无忧无虑的孩子身上也显明地体现着。《草房子》讲述了上个世纪50年代末60年初苏北乡间桑桑、秃鹤、杜小康、细马、纸月等几个孩子的故事。人生中遭遇到的重大变故让这些孩子在瞬间成长,懂得了责任,学会了担当,这种“拔苗助长”式的成长使本应无忧的儿童过早的成熟,破茧成蝶蜕变的背后是加注在他们身上的深深的孤独之感。
一、孤独形象的塑造
孤独是人类特有的个体内在体验,是由于个体感到缺乏令人满意的人际关系,自己对交往的渴望与实际的交往水平产生差距时的一种主观的、不愉快的心理感受或体验。一个人产生孤独心理并把它表现为自己的行为状态和存在方式,不外乎两方面的原因:生命体验的原因,外界环境的原因。成人产生孤独之感一般是多种因素交织的结果,而儿童因为年纪的幼小,阅历的局限使其孤独的成因或表现方式相对单一。
《草房子》中秃鹤的故事首先让人体会到了因身体的缺陷造成的精神上的孤独。本名叫陆鹤的秃鹤因天生就有一颗“光滑得竟然那么均匀”的“很地道的”秃脑袋而成为同学们取笑的对象。一开始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秃脑袋,反而以此作为“交易”让同学们摸一次以换得自己想要的橡皮或铅笔一类的东西。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秃鹤渐渐地感到自卑,感到被人瞧不起,极力地想掩饰自己的秃头。他试图用一顶精致的帽子掩饰,但不料却被小伙伴们狠狠地捉弄了一番,就这样他刚刚建立起来的短暂的自信被撕得粉碎。然后秃鹤就这样“以他特有的方式报复了他人的轻慢与侮辱”,使大家失去了荣誉,使油麻地小学蒙受了“耻辱”,但随之换得的是众人的冷淡,在随后的班级编组中没有同学愿意要他,“他走出校园,然后沿着河边,漫无目标地往前走”,“漫无目标”一词道出了秃鹤此时不被人接纳的孤独之感。“偶尔吹来一阵大风,吹开热气,才隐隐约约地露出他的身体。谁也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别人。秃鹤觉得这样挺好。他就这么坐着,让那湿润的热气包裹着他,抚摸着他……”砖窑的热气笼罩着秃鹤单薄的身体,特立独行的背后既有自尊心在作祟,也有不被人理解的孤独,此处意境的营造使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形象跃然纸上。
细马是从江南过继到邱二爷家的,他的口音与油麻地的口音相差太远,同学们都称他为“小蛮子”。上课的时候蒋一轮试着让他读课文,结果包括老师在内以及所有的同学们都没有听懂,细马感觉自己“被扔到了一个无法进行语言沟通的世界。他焦躁地看了看几十双茫然的眼睛,低下头去,觉得了一个哑巴才有的那种压抑与孤单的心情”,此时的细马因语言的不通,感觉到了与外界隔绝的孤单状态,以致他一想到上课,心里就发怵。加之自己不喜欢学习于是就辍学回家放羊,一开始觉得放羊的日子是有趣的,可是过了一些日子细马“忽然觉得这一切,又不再有什么趣味了。当他听到从油麻地小学传来的读书声、吵闹声时,他就会站在田野上,向油麻地小学长久地张望。”加之邱二妈对他的猜忌和排斥使本来就与这个地方有隔阂的细马更加感到孤单。过继的身份、家人的排斥加之同学的嘲笑使细马陷入到深深的孤独之中,以至于他已暗暗行动,准备离开油麻地,回他的江南老家。
杜小康是油麻地最厚实的一户人家的儿子,他的衣食住行以及一言一行都显示出与油麻地普通孩子的不同,在一年级就有了一条皮带,一年四季都有衣服,而且还有同学们艳羡的自行车,除了这些杜小康成绩还特别好,一直当班长,小说第五章用大量篇幅极力渲染了杜小康优越的生活条件,以及乐于助人、正直坦荡的美好品质。但由于杜雍和用全部家当买来的船和货物不幸沉如水中,红门从此成了“空壳”,杜小康也被迫辍学,但一直生活在巅峰的杜小康用伪装的欢乐来换取从前的自尊,掩饰自己的落魄。“杜小康还从未领略过如此深切的孤独”“杜小康又呆在红门里,不常出來了。出来时,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精精神神的了”。为了重振家业,杜小康随父亲离开了油麻地,去了人烟稀少的芦苇荡放鸭子,“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父子俩也一天天地感觉到,他们最大的敌人,也正在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近:它就是孤独”。“芦苇荡”已不再是孩子们嬉戏的乐园,而成为了人烟稀少、凄凄惨惨戚戚的代名词,是营造孤独氛围的一个重要意象,也体现了杜小康孤独的处境。
桑桑是校长的儿子,也是贯穿小说始终的一个主人公,前八章通过桑桑的眼睛去观察人物的喜怒哀乐,通过桑桑的体验去理解人物的生活感受。桑桑是所有这些人的人生的见证者、评论者。桑桑好奇心强、想象力丰富、爱争强好胜,但同时也天真、善良。然而小说最后让这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生了一场病,使他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他隐隐地觉得,他给全家,甚至给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带来了紧张、恐慌与悲伤。”但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甚至有点渴望自己生病。但他又确实感觉到了,事情似乎太严重了。他倒是有一种模模糊糊的孤独感”突如其来的病痛使还未经世事的桑桑有了心事,却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去对待他,于是倍感孤独。
二、孤独消解的方式
弗洛姆认为,人或许能够忍受诸如饥饿或压迫等各种痛苦,却很难忍受所有痛苦中最痛苦的一种——那就是全然的孤独。孤独作为一种情感,郁积久了就会产生一定的心理或生理病症,因此人们都会采用一定的方式去消解萦绕于心的孤独之感。
秃鹤试图通过怪异的行为引起同学们的关注摆脱被孤立的状态,但最终还是没有多大效果。最后他通过为集体挣得荣誉的方式赢得了同学们的再次接纳,在春节期间的文艺汇演中,《屠桥》中有一个“秃子”的角色,柳三下因不想被剃头拒演,正在同学们以为《屠桥》不演的时候,秃鹤自告奋勇,努力地排练,最后将人物演的惟妙惟肖,在这里他将自己的缺陷转变成了一个大的优势,不仅为集体赢得荣誉,也为自己赢得自尊,再次被集体接纳,摆脱了孤独的状态。汇演结束后“秃鹤用嘴咬住指头,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哭声还是克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奔涌而出,几乎变成了嚎啕大哭”此时的哭声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兴奋,压抑已经的孤独之感也以此方式得到了很好的发泄。“纯净的月光……也照着世界上一个最英俊的少年……”从此处也可听到作者的声音,对这个因缺陷而曾倍感孤独的孩子的一个极大的肯定。
细马为了摆脱学校里同学们的嘲笑选择了辍学,但“细马对谁都凶,可就是很顺从桑桑”与桑桑的友情使细马可以暂时悬置这种孤独之感。但家人的隔阂与冷漠却使他倍感委屈,却又无处发泄、排遣。一次细马放羊时因一时的疏忽,羊吃了人家半条田埂的豆苗,邱二妈责怪了他几句,此时的细马感觉饱受委屈“端着碗,眼泪就流了下来,泪珠扑嗒扑嗒地掉在了饭碗里”随后细马来到屋后一刻也不停歇地扛着麦捆,“太阳的照晒,麦芒的刺戳,加上汗水的腌泡,使他觉得浑身刺挠,十分难受,但细马一直背着麦捆,一声不吭”。细马用自我折磨的方式摆脱因邱二妈的冷漠而造成的孤独之感。细马忍受不了这样的孤独之感,于是想回江南老家,但他在途中想到在水中藏起来二叔找不到时的慌乱地带着哭腔的叫声,想到邱二妈待人的温和、和善,想到临走时车开动之后他转身看到的二叔枯瘦的驼背、枯黑的脸色和一双凄苦的目光,他知道邱家正需要他,所以他不忍抛下遭难、孤寂的二老,毅然决然地回来了。患难见真情,一家人终于抛却嫌隙,日子过得平常而欢喜。渐渐地,细马开始称邱二爷老两口“爸爸妈妈”,细马的心因有了亲情不再孤独。
在大芦荡的日子磨炼了杜小康,深深的孤独之感吞噬着他,但在这里杜小康也学着去成长,去担当,在这里“他觉得自己突然地长大了,坚强了”“他确实比油麻地的孩子们提前懂得了许多……”随后以放鸭子挣钱的想法破灭以后,杜小康放下了自己视如生命的自尊,在油麻地小学门口摆摊子卖东西。从云端跌入谷底,这种落差对于一个孩子来讲的确是一种严酷的考验,其心理承受的孤独也是极其深刻的,但残酷的现实不仅没有击垮他,反而在一定意义上成就了他。当他向自己昔日的老师和同学微笑而有礼貌地打着招呼的时候,他坚定自信的神态,毫无一丝卑微神气的优雅的笑容征服了全校师生,也打动了校长桑乔。他感叹道:“日后,油麻地最有出息的孩子,也许就是杜小康。”
在桑桑生病的这段日子里,桑乔、纸月、老师、同学都给予了桑桑无限的关怀与体贴,桑乔为了给儿子治病四处求医,最后更是放下自己多年的心结揭开往日的不堪为博儿子一笑,小小的纸月也在无时无刻关心着他,温幼菊老师更是对他关怀备至,不仅帮助桑桑熬药更是在心理上给桑桑以战胜病魔的勇气,“文弱的温幼菊,却给了他神秘的力量”,桑桑在这种充满爱与温暖的氛围下渐渐远离了孤独之感。
三、孤独之意义
哈罗德·布鲁姆在《西方正典》的序言中提到:“西方经典的全部意义在于使人善于运用自己的孤独”、“文学想象的自主性是回到孤独的心灵中去”;周国平也说:“孤独是人的宿命”。孤独作为一种生命存在的状态,是文学永恒的话题。
“物理世界浩瀚无边与主体有限的存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居宇宙空间,反观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我们仿佛被抛进了无底之深渊,而被无限的虚空所笼罩着,经受‘恐惧、忧虑、困扰的人们感到自己是虚渺空间中失落的一个点”世纪高强度、机械化的生产方式造成了人的精神空间日益被压缩,人的自由本性被无情地剥夺,从而导致了人的物化、异化。因此以萨特为代表的存在主义思潮应运而生,孤独也成为西方哲学、文学关注的重要话题。对孤独更好的理解有助于人们更有效的对待它。对人们来说,最基本的是需要面对孤独,而非压抑或逃避。个体可把孤独作为一种积极的“做出选择的准备时间”或“脱离他人压力的方式”,使个体“摆脱沉浸在与世隔绝、恐惧或怨恨或抑郁状态中的自我隔绝状态”。我们可以发现孤独的意义:它可促发内心的发展,揭示个体的自我认知和存在的状态。个体对孤独所带来痛苦的超越也包含了对于死亡恐惧、存在之痛苦的超越,它所带来的某些消极状态也成为个体突破和找寻生命意义的出发点,成为个体潜力发掘和自我实现的促动点。
《草房子》正是通过讲述发生在上个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苏北乡间的这些孩子直面孤独,突破孤独,破茧成蝶的故事,从而感动了无数的少年儿童。
参考文献:
[1] 曹文轩.草房子[M]. 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
[2] 王健.孤獨意识产生根源探析[J]. 青海社会科学报,1997.
[3] 埃里希·弗洛姆.逃避自由[M]. 北京:国际文化出版社,2007.
[4] 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M]. 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
[5]田晓明.孤独:人类自我意识的暗点[J].江海学刊, 20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