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于“格林之原”

2014-04-29 00:44黄春燕
青年文学家 2014年30期
关键词:精神世界格雷厄姆格林

摘 要:英国作家格雷厄姆·格林的绝大部分小说中都存在着一个“格林之原”。它在不同的作品中被具化为不同的地理位置,同时也被用来比喻形形色色失去信仰、挣扎在痛苦之中的人群的精神世界。在《文静的美国人》中,格林就通过三位主人公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冲突展示了“格林之原”上人们精神和心理上的种种斗争与变化,表明“格林之原”并非彻底黑暗和令人绝望,而是一个在毁灭之中依然存在着一线新生希望的世界。

关键词:格雷厄姆·格林;格林之原;《文静的美国人》;精神世界

作者简介:黄春燕,1972年2月出生,女,上海人。北京物资学院外语系副教授,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和英语教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30-0-02

英国当代作家格雷厄姆·格林是一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曾21次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很多作品被翻拍成影视剧。格林的与众不同之处还在于他作品涉猎的范围之广,题材之众。在他的二十多部作品中,既有宗教小说,也有政治小说以及一系列背景为殖民地的小说。这其中,《布莱顿硬糖》、《权力与荣耀》、《问题的核心》以及《恋情的终结》是宗教小说。《机密代理》、《第三者》、《文静的美国人》、《我们在哈瓦那的人》以及《人性因子》则以国际政治及间谍为题材。但无论这些故事的发生地是墨西哥、塞拉利昂、海地、古巴、越南或是英国本土,他们都被赋予了一个共同的名字:“格林之原”。

这片“格林之原”存在于格林的大部分作品中,在不同的作品中它会被具化为不同的地理位置。这些在地图上可以找到的地方不仅是现实中令人绝望的世界,也象征着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们的精神世界。他们往往失去信仰,挣扎于各种痛苦中不得解脱。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着形形色色“‘悲惨学校的毕业生、间谍、成年人、背叛者和罪人。混乱的当下是常态,文明从未在此现身,救赎的行为踪迹难寻,而死亡必然来临”(Bradbury, 2005: 237)。然而,就在这片悲惨之地,似乎也总能看到一点希望的曙光。在《文静的美国人》中,作家格林就通过三位主人公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冲突展示了“格林之原”上人们精神和心理上的种种斗争与变化,表明这片土地并非完全黑暗和令人绝望,而是一个在毁灭之际依然拥有一丝生机的世界。

在这部小说中,“格林之原”被具化为1952年的越南。故事发生在越南抗法战争后期,两位男主人公中,一位是世故老道的英国记者福勒,另一位是头脑简单并崇尚民主的美国佬派尔,而女主人公则是他们共同的情人——越南女孩凤儿。作为日暮西山的西方殖民主义者化身的老者,英国记者福勒与年轻的派尔在个性、认知和处理问题的具体方式上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他与性格顺从、充满活力、随遇而安的越南小情人凤儿之间的强烈反差也折射出东西方之间的差异。看似简单的一个故事,暗含着年老与年轻、东方与西方的冲突,体现了无作为与作为、觉悟与无知以及因此而产生的一系列冲突与矛盾,也展示了在越南这片“格林之原”上的腐朽、暴力、罪恶以及纯真和希望。在这片土地上,道德感和是非观缺失,责任与正义难以厘清。但在一切被遗弃与被毁灭中,也顽强生长着一片年轻而又充满希望的绿色,所以“格林之原”并非完全笼罩在黑暗中,而是一片灰色地带。

在这片灰色地带上,绝望产生的根源之一 殖民统治。作为英国某报社驻越南的记者,福勒无疑也是欧洲殖民主义者的代表。但是当他在过去的两年中耳濡目染了在越南殖民地发生的一切之后,他很难再从宗教信仰中找到解脱,他试图让自己置身度外:“這就是人类的现状。让他们去打吧,去爱吧,去谋杀吧,我不想蹚这滩浑水。我的同事们自诩为记者,我倒宁愿用报道者这个字眼。我把看到的写下来。我从不作为——哪怕持有观点也是一种作为”(Greene, 1986: 28)。

福勒一度想对殖民的事实视而不见,但当他结识了二十几岁的美国人派尔之后,他逐渐意识到殖民与侵略本身的罪恶,他明白是时候有所作为了。初来乍到的派尔执着于理想化的民主,他希望在越南建立一个“第三力量”或所谓的“国家民主”,来帮助越南人民对抗欧洲殖民者。为此,他实施了一系列暗杀行动,遭殃的却大多是越南平民。他打着民主的幌子,干的却也同样是暴力的事。作者格林塑造派尔的手法与美国作家亨利、詹姆斯类似,都把年轻单纯的美国人和年老世故的欧洲人进行对比。但格林与詹姆斯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更倾向于欧洲人的处世法则,对美国人所谓的单纯表示反感。在福勒眼里,派尔的简单和天真最初具有一定的吸引力,但当派尔又制造了一起爆炸案,导致无辜平民受伤害之后,愤怒的福勒决定采取行动。为了写出有观点有立场的严肃报道,他只身前往越南抗法战争一线。他还决定清除派尔,以使更多人免受伤害。于是,他参与了谋杀派尔的计划。

福勒与派尔之间的矛盾源自彼此不同的信仰以及对正义的不同解读。福勒宣称他不再信仰上帝而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我相信我所记录的”(Greene, 1986: 94)。派尔则认为自由至上,他告诉福勒:“你必须相信一点,任何人都必须有某种信仰”(Greene, 1986: 94)。奉自由为信仰的派尔认为自己必须为自由而战。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所谓的帮助越南人民捍卫自由的暴行实际上只是加剧了越南人民与欧洲殖民者之间的对立和冲突,更多平民因此而沦为暴力的牺牲品。这位“文静的”美国人用炸弹制造了毁灭性的袭击和灾难,这位口口声声捍卫民主的美国佬呈现的无非是另一种殖民主义和霸权主义的嘴脸。他的这种无知在福勒眼里是无药可救且必须根除的:“他会一直这样天真,无可指责,他们一直如此无辜。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控制或者清除。无知是一种疯狂”(Greene, 1986: 162)。为维护无辜平民的正义,福勒与派尔决裂,正如他的朋友恒先生所说的,“如果想要保持人性,必须有所立场”。认识到文静的美国人的危害性后,福勒放弃了曾经拒绝站队,拒绝作为的中庸立场,是派尔促成了他的这种转变和成长,也激发了他捍卫正义的热情。

除了这种关于道德与正义的冲突以及暴力和谋杀带来的阴森恐怖,小说中的“格林之原”依然存在着一丝绿意和生机,它们来自年轻的女主人公凤儿。这位弱不禁风、需要爱与保护的东方女性最终却成为“格林之原”上唯一的幸存者,也成为两位男主人公肉体与精神双重的避风港。福勒爱慕凤儿,她的质朴清新,让福勒完全把自己的家庭和英国抛之脑后。只有和凤儿在一起,抽着她烧的鸦片烟时,福勒才感到自己不再孤独,才能暂时忘却可怕的战争与罪恶。凤儿成了他的唯一的慰藉,他试图忘记那些关于正义和道德的斗争,也试图摆脱老年将至的恐惧。同样,凤儿的活力、美貌和天真也让美国佬派尔一见钟情,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欲。无论是年迈的福勒还是年轻的派尔,都是西方世界的化身,而凤儿则象征着柔弱和受制于人的被殖民地国家。在格林笔下,凤儿的青春,她的沉默与简单都让世故的福勒以及貌似简单实则无知的派尔相形见绌。

只会简单英语的凤儿不善言辞,但她在这个一片混乱的世界里随遇而安,顽强生长。尽管她曾寄希望于自己的两位情人,盼望能在欧洲或美国找寻到新希望和更好的未来,但是当派尔死去后,她并未失去理智,而是努力翻开新的生活篇章。正是像凤儿这样的女子给“格林之原”带来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她如同黑暗里的一线微光,抚慰了迷茫与绝望。

总之,格林在他的作品中塑造出了这样一片独一无二的“格林之原”,无论它在作品中具体指代哪个国家或地域,它都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化身。“格林之原”的存在既要归因于作者本人丰富的游历和阅历,也是因为他本人对人类的灵魂和救赎问题一直深切关注。所以,无论小说本身的主题是殖民斗争、国际政治或是谍战,无论故事发生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他所关心的归根结底还是某个人群的精神世界,也就是依托于现实世界而存在的这片“格林之原”。

参考文献:

[1]Bradbury, Malcolm, The Modern British Novel, 1878-2001[M],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

[2]Greene, Graham, The Quite American[M], Penguin Books, 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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