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记

2014-04-29 02:23袁书凝
美文 2014年6期
关键词:浅笑桃花源花香

袁书凝

初春阡陌中,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此乃吾家乡之桃花源也。

轻轻浅浅,便忆起童年。彼时的我,还是个会光着脚便满世界乱跑的疯孩子。而最爱去的地方便是那满山的桃花林。当第一朵桃花悄然开放,当第一缕花香淡淡释放,我会像个不顾一切的野孩子狂奔过条条小巷,再穿过一座长桥与一片片农田,风一般拥入林中。最美的便是花开成海之际,阳光透过缝隙斑驳地落在脸上,一点点星光似的蓝天争先顺着阳光涌入我眼。轻轻一抬头,便能触到花香,那样恬淡而又静好地笼罩着我。好像可以听到“吃吃”的浅笑,是风吗?幼时的我以为那是无处不在的花香在笑我,在轻叹有个小孩儿无时无刻不陪着她。甚至有时候,我会想变成这自然中的一部分,是变成一片绿叶衬着红花,还是变成一朵桃花与轻风细语,要不变成微风追着花香满地跑。还是变成花香吧,也许还会有一个傻孩子在林中磨掉一天又一天,到那时,我也可是学着她们“吃吃”地笑,轻叹又有一个小孩儿了。想着想着,我会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然后,拾起一片掉落的花瓣,轻轻含进嘴里,轻轻合上牙关,一阵清甜,和着春天青草的气息,一齐涌上。

于是,桃花源里,我耗掉了童年,耗掉了一个个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

狭窄的指缝间漏掉了多少时光,转眼间,我离开了村庄,到城里上学。不再天天日日地泡在林中,只有放假才会回去,会一会我的桃林。尤记一日黄昏,夕阳拉长倩影,桃花早已凋谢,花瓣也化作红泥。我静坐在一块石头上,不愿动身,归巢的鸟儿扑腾了几下翅膀便消失在远方。脚下的一片片农田里,仍有两个男人劳作着,一个正当年轻力壮,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另一个老人却频频直起腰休息,又一头埋进稻田里。年轻男人回头看到了老人,又抽出镰刀,在老人的地上割着稻。老人闻声急急地立起身子:“快回家吧,我自己来就行了,别让老婆孩子等急了!”“没事儿,我年轻,就该多干些活”。年轻男人头也不抬,却响亮地回应着。周围只有镰刀割动稻子的声音,和着心跳的节奏,像是一曲朴素的民谣。那一刻我觉得,对面的男人是世上最美丽的人,那颗善良真挚的心又该是怎样的清澈透明呢?

一瞬间,我好像嗅到了桃树的清香与甜意,一股温暖人心的气息渐渐渗入血液。为何会如此温暖,是因为夕阳么?俯首浅笑着,答案已了然于心。当年避秦的人,原来在这里啊。

时光这玩意儿总是快得令人窒息,到如今,忙碌的高中生活已不允许我再与桃花源相聚了。可那记忆中繁花绽放的样子,如同温婉的江南女子,轻声诉说:日日思君不见君。于是,托了朋友,在那春暖花开时分,从桃花源中带来一抔黄土,浸在温水里,清香刹那笼罩了整个世界,掺杂着零落的桃花瓣,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于是,所有与桃花源相系的,与逝去的年少相连的,与家乡的回忆相通的,都随着清丽香甜与沁人心脾,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温暖,那些感动,都在一瞬间变得清晰如昨。

过了这么久,还是顷刻间便被轻易地俘虏,意料之外,又似命中注定。

至此,我才真正明白,那片土地上的桃花源,已经深入骨髓,溶入血液,它早已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或缺。我不知道我们的相遇,因为记忆的开端便有她,我不知道我们的结局,因为她已成我的心魔,且从未解除。

如果夕阳永远不落多好。

如果星辰永远不散多好。

如果桃花永远不谢多好。

如果我可以永远在那片土地上欢笑多好。

没有如果,从来没有。

不知疲倦地盛开着的桃花源呵,是我穷尽一生所追寻的方向。

(指导老师:何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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