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代表未来

□周晓虹（南京大学社会学院院长、教授）

□周怡

晚辈代表未来

Younger Generation Stands for Future

□周晓虹（南京大学社会学院院长、教授）

□周怡

前喻文化和并喻文化

“在新时代面前，年长者的经验不可避免地丧失了传喻价值。人类将熟知的世界抛在身后，开始生活在陌生的新时代。”

前喻文化即老年文化，是原始社会、也是一切传统社会基本特征。原始社会劳动主要靠人进行，人们缺乏开展生产与社会变革的物质手段，社会发展十分缓慢。人们根本不可能设想自己的生活和祖辈的生活有什么不同，在他们眼里，生活意义是既定的，前辈的过去就是他们的未来。

美国人类学者玛格丽特·米德在《文化与承诺》一书中，阐释了前喻文化、并喻文化和后喻文化的基本特点。她指出，前喻文化时代变化甚微，人数极少的长者对生活和文化了解最深，他们是社会公认的行为楷模。虽然祖孙三代构成了前喻文化基础，但最受尊敬的是年龄最大的祖辈，公认的生活方式体现在他们举手投足间。在以前喻方式为特征的文化传递过程中，老一代传喻给年轻一代的不仅是基本生存技能，还有他们对生活的理解、公认的生活方式和简拙的是非观念。为维系整个文化绵延不断，每一代长者都把将自己的生活原封不动地传喻给下一代看成是最神圣的职责。年轻一代的全部社会化，都在老一代严格控制下进行，他们也就“只能是长辈肉体和精神的延续，只能是他们赖以生息的土地和传统的产儿”。

前喻文化得以保持的两个基本条件，是缺乏疑问和缺乏自我意识。祖孙三代都把他们生活于其中的文化视为当然。孩子们在成长过程中毫无疑问地接受父辈和祖辈视之为毫无疑问的一切。这从根本而言排除了变革的可能，也就排除了年轻人背叛老一代的的可能，也就没有代沟产生。

并喻文化属于过渡文化，肇始于前喻文化崩溃之际。米德列举了战争失败、移民运动、科学发展等导致前喻文化崩溃、并喻文化诞生的诸多历史原因。所有这些原因都有一个共同点，即先前文化的中断使年轻一代丧失了现成的行为楷模。既然前辈无法再向他们提供符合时代要求的全新生活模式，他们只能根据自己切身的经历进行创造，只能以在新的环境中捷足先登的同伴为自己仿效的楷模，这就产生了文化传递的并喻方式。

并喻文化在形成过程中，酿就了最初的代际冲突。年轻一代在新环境中经历的一切不完全同于、甚至完全不同于父辈和祖辈：对老一代来说，他们抚育后代的方式已无法适应年轻人在新世界的成长需要。年长者首先面临先前行为方式的丧失。这种丧失意味着对先前生活的否定，因而是痛苦的。这就使老一代不得不和年轻一代产生龃龉、抵触，甚至冲突。

后喻文化是反向社会化

通过对前喻文化和并喻文化的描述，米德转入对后喻文化的剖析。

后喻文化是和前喻文化相反的文化传递过程，即由年轻人将知识文化传递给他们前辈的过程。如果说在前喻文化中，社会化对象是社会中尚未成年的个人，那以社会学角度看，后喻文化则是不折不扣的反向社会化。“在这一文化中，代表未来的是晚辈，不再是他们的父辈和祖辈。”

绘图/陈定远

长辈当学生

今年3月，沈阳《华商晨报》发起了“教老人学电脑”活动。沈阳有8所高校参与其中。年轻志愿者成为老年人的老师。

年轻收入高

据国家统计局调查显示，我国目前25岁—35岁年轻人的收入高于其他年龄组。这是后喻社会带来的一种必然趋势。

不可走极端

学者薛涌提出：不管科技如何进步，世代相传的正直、勤奋、认真、守信的做人原则不能丢。后喻文化不可走向极端。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科技革命的蓬勃发展使整个社会发生了巨大变革。以电子计算机为核心的电子技术、生物技术、激光和光导纤维为主的光通讯技术、海洋工程、空间开发，以及新材料和新能源的利用，都使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在几十年中发生了翻天覆地、无以逆转的变化。未来再也不是今天的简单延续，而是今天的发展之果。

在新时代面前，年长者的经验不可避免地丧失了传喻价值。人类将熟知的世界抛在身后，开始生活在陌生的新时代中。这一情形和当年开拓新大陆的移民们的经历颇为相似。所不同的只是，如果说那些新大陆的开拓者经历的是空间上的迁徙，那所有二次大战之前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所经历的，则是时间上的迁徙。如果说开拓新大陆的移民只占世界总人口极少一部分，那今天由于时代巨变而经历时间上迁徙的则是整整一代人。没有任何一代像今天年轻一代这样经历如此大变化，同样，也没有任何一代像他们这样“了解、经历和吸收在他们眼前发生的如此迅猛的社会变革”。在时代剧变面前，老一代不敢舍旧和新一代唯恐失新的矛盾，不可避免地酿就了两代人的对立与冲突。现在代际冲突一个重要特点是跨国界、全球性。以往，人们往往把代沟产生的原因归于年轻一代的反叛，米德却给归于老一代在新时代的落伍；以往，尽管也有人强调两代人应该交流，但往往把交流当成恢复老一代对新一代教化的手段。米德则申明：“真正的交流应该是对话。”对话双方地位虽然平等，对未来的意义却完全不同。当代世界独特的文化传递方式，即后喻方式，决定了在这场对话中，虚心接受教益的应是年长者。这种经历或许惨痛，却无法回避。你若不想落伍于这个时代，就只能努力向年轻人学习，因为今天正是他们代表着未来。

本栏责编/永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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