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梁,李 艳,侯 勇,李永攀,赵进东,徐经世
(1.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合肥 230031;2.安徽中医药大学,合肥 230031;3.安徽省中医药科学院,合肥 230031)
徐经世论治小儿奇病*
张国梁1,李 艳1,侯 勇1,李永攀2,赵进东3,徐经世1
(1.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合肥 230031;2.安徽中医药大学,合肥 230031;3.安徽省中医药科学院,合肥 230031)
简 介:
徐经世(1933-),号筱甫,男,教授,主任医师,全国中医药传承博士后导师,全国第二、三、四、五批名老中医学术经验指导老师,第三批全国优秀中医临床人才研修项目指导老师,担任安徽省中医药学会顾问、肝胆病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等,悬壶近六十载,始终遵循着“以德为本,病人至上;勤学不倦,精益求精;虚怀若谷,淡泊名利;履行职责,救死扶伤”的大医准则,治愈了数以万计的患者,对于脾胃肝胆、风湿、儿科、妇科、肿瘤等科疾病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提出了许多自己独特的学术见解与观点,如首创“肝胆郁热,脾胃虚寒”新学说,为消化系统疾病的临床诊疗开辟了新的思路,再则在调治内科疑难杂症中提出“杂病致因在郁,其治在脾,调之于肝”之说,同时创制了多首有效方剂,如消化复宁汤、迪喘舒丸等,临床疗效显著,研究成果获安徽省及中华中医药学会科技进步奖。
小儿奇病;名老中医经验;徐经世
徐经世教授出身于中医世家,幼少读书,未及弱冠即随祖父习医,深得真传。行医50余载,四方患者,咸往就治,踵不绝门,内科奇难杂症尤多,愈者不计其数。余幸侍诊,受先生耳提面命之教诲,日积月累,亦获益良多。今不惴浅陋,将先生诊治小儿奇病经验浅述如下,以飨同道。
患儿男性,13岁。患儿检示为过敏性体质,经常易感咳嗽,5年前出现口唇破裂,渐次加重红肿流血,影响生活、学习,曾先后去医院皮肤科,经治多次,用药罔效,于2011年12月1日前来求中药治疗。视其唇周红肿,伴瘙痒,舌红便燥,脉来细数。按其症情,分析系由心脾积热,风毒上炎所致,证属“唇风”,拟予祛风透邪,清热解毒,所谓物之能害人者皆曰“毒”,有毒当以除之也。药用:干生地12 g,赤芍10 g,连翘10 g,蝉蜕6 g,防风10 g,黄芩10 g,野菊花12 g,蒲公英15 g,飞青黛3 g,人中黄10 g,生大黄2 g。7剂。另嘱羚羊角颗粒1包,每日2次。
二诊:药进1周,症未见减,反而加重,大便干燥,2~3日1行,舌红苔薄,脉来细数,考虑病析无疑,虽未应效,但仍应遵守不更,再进一周,定可收效,果然如此,药后症状减轻,又连服两周,局部病灶消失如常,随访现已基本痊愈,嘱其忌服辛辣之品,防止症情反复。上方除去赤芍,加山栀子、荷梗以加强清上解毒之力,其他未作更弦!
按:“唇风”又名“驴嘴风”、“唇瞤闰”。最早见于《内经》,称之“唇槁”。本病多因风热湿邪外侵,或脾胃湿热内蕴,热积既久,蕴而成毒,上蒸口唇所致[1-2]。以口唇红肿、痛痒,日久破裂流水,或脱屑脱皮,或有嘴唇不时响动为主要表现。徐师认为其论治应从心脾着手,用药以清泻心脾积热为主,方以景岳玉女煎合导赤散加减出入,清心、泻脾、解毒,为治疗本病之良法。他如人中黄、青黛、蒲公英、皆为清热解毒而设,若湿毒较甚者,王氏甘露消毒丹亦可师法,随证而择之。
患儿女性,8岁。乳房发育4年,平素喜动,大便偏干,1—2日1行,眠差,易醒,纳食尚可,2011年6月4日于安徽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检查诊为:性早熟。舌暗红,苔薄黄,脉细弦,考之乃系肝阴不足,气血阻滞,风火内扰所致,拟予柔养肝阴,调和气血,熄风止动为治,药用:北沙参15 g,熟女贞子12 g,旱莲草10 g,杭白芍15 g,石斛10 g,夏枯草10 g,钩藤15 g,酸枣仁15 g,合欢皮20 g,蝉蜕3 g,甘草3 g。10剂,水煎服,每日1剂。
另:1)羚羊颗粒20包,和药每服1包,每日2次。2)琥珀10 g,纱布装入贴脐穴以布束之。
二诊:服前方药后,睡眠较前好转,右乳胀痛减轻,质地变软,夜尿增多,大便偏干,每日1次,舌边尖红,苔薄黄,按其症情守方为用,去掉北沙参、杭白芍、酸枣仁、合欢皮,加竹茹10 g,覆盆子10 g,夜交藤15 g,王不留行10 g。15剂,水煎服,每日1剂。
三诊:其母前来告知,前服中药乳房结节已软化消失,按压已无疼痛,咽部不适改善,各项检查以恢复正常范围,按其转归,守方不更以善其后。
按:中国古代文献均无“性早熟”一称的记载,但关于人的生长发育问题,早在《内经》就有详述。《素问·上古天真论篇》中明确指出“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此后亦有诸多相关论著。经络学说认为乳头、阴部皆为足厥阴肝经所络。小儿为纯阳之体,“稚阴未长,稚阳未充”,“肝常有余”,“肾常虚”,故在病理上易出现阴阳失调[3],肾阴亏损,相火偏旺,表现为青春期发育提前,加之营养失衡,使肾气过早充盈而亢盛,导致天癸早至[4]。徐师予以柔养肝阴,调和气血,熄风止动之法,方取二至丸以补益肝肾,钩藤味甘性凉平肝、清热熄风,偏治肝旺之标;白芍味酸性寒柔肝养阴、平肝,有养肝体而敛肝气、平肝阳令肝气不妄动之功,善补肝虚之本。两者合用标本兼顾共奏柔肝养阴、平肝熄风之功效;北沙参、夏枯草、石斛柔养肝阴,益胃生津,酸枣仁、合欢皮、夜交藤养血安神。
患儿男性,4岁。因在幼儿园不慎受惊,连日出现夜间惊哭不已,使得家中及四邻皆不得安宁,患儿家长特来门诊求治于徐老。徐老考虑小儿服用中药比较困难,遂以琥珀贴脐试之。拟用琥珀粉10g,嘱家长用药用纱布袋将琥珀装入封口,待临睡前敷于脐穴,外用胶布稍微加以固定,次晨取下即可,若未收效,可连续使用,以观疗效。然出乎意料,第2天患儿家长来门诊告之,述其用之昨夜未见啼哭,安睡一夜,遂叮嘱再用2日,若不复发即可。后随访果然应证。
按:小儿夜啼是指小儿日间活动如常,入夜则经常啼哭不眠。中医认为小儿夜啼常因脾寒、心热、惊骇、食积而发病[5]。本案小儿因不慎受惊,发为本病。心主惊而藏神,小儿神气怯弱,智慧未充,若见异常之物,或闻特异声响,而致惊恐。惊则伤神,恐则伤志,致使心神不宁,神志不安,寐中惊惕,因惊而啼。琥珀性味甘平,入心肝二经,具有镇静安神、散瘀止血的作用,临床常用于治疗惊悸[6]、失眠[7]、惊风癫痫、血淋血尿、妇科闭经[8-9]等症,但多以内服,外用少有记载。徐老却取之以敷脐,应效快捷。考之脐有3孔,一大二小,称之脐眼,其内有脐动脉、脐静脉,连通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可作为内病外治的最好穴位。特别是对10岁以下的小儿,效尤佳。
患儿女性,8岁,2010年6月3日初诊。反复发作性左下肢外展,身体僵直,多汗3年余,乏力,食欲欠佳,生性多动,曾诊断为:多动症。按症情分析乃系木贼土虚,风邪内扰之象,拟仿痛泻要方加味为治:白术12 g,陈皮10 g,杭白芍15 g,防风10 g,钩藤20 g,远志10 g,绿梅花20 g,石斛15 g,淮小麦30g,炒黄连3g,竹茹10g。10剂,水煎服,每日1剂。
二诊:前方中药持续服用,左下肢外展,身体僵直发作次数明显减少,汗出好转,多动,注意力不集中,急躁易怒,舌尖红,苔根部厚腻,脉弦滑,原方去掉白术、陈皮、防风、绿梅花、炒黄连,加郁金10 g,橘红10 g,清半夏10 g,酸枣仁15 g,琥珀6 g。10剂,水煎服,每日1剂。随访至今,患儿生活正常,学习优异,家长欣喜异常,感激不已。
按:儿童多动症是一种常见行为异常性疾病,又称注意缺陷多动综合征,或小儿轻微脑功能失调综合征。《素问·生气通天论》云:“阴平阳秘,精神乃治。”多动症主要症状是神不宁,志无恒,情无常、性急躁[10],系由动静变化有所失制,阴静不足,阴不制阳,而阳动有余,阴阳失调所致。可分为阴虚阳亢与虚阳浮动两方面,小儿形质柔脆,稚阴未长,加之生机蓬勃,对阴精物质所需甚多,先天不足更易引起阴虚阳亢的变化,小儿阳气未充,易因后天失调,或他病所伤而虚,则阳虚不能根于阴,而致虚阳外浮,心无所倚,神无所归而多动[11-12]。阴阳失调,具体表现为脏腑功能的失调,涉及心、肝、脾、肾四脏[13]。徐师仿痛泻要方加减为治,方中白术补脾燥湿健运,实土以御木乘;白芍益阴养血,滋脾柔肝,和里缓急而止腹痛;陈皮理气醒脾以调中;防风散肝舒脾而胜湿。四药相配,泻肝补脾,使肝脾和调,运健湿除。
患儿男性,7岁。门诊时间:2000年4月26日。小儿发育良好,平时一切如常。突于日前陡然出现晕厥,口吐白沫,四肢屈伸,伴有抽动,开始幅度逐渐增大,频率逐渐变慢,约30~50 s则停止,渐次苏醒,后不日又连续发作多次,门诊检查脑电图提示轻度异常,拟诊癫痫,要求以中药治疗。按此病理乃属风痰为祟,拟予化痰开窍,熄风定痫。方仿琥珀抱龙丸合白金丸加减为治:胆南星10 g,天竺黄10 g,嫩钩藤15g,远志筒10g,杭麦门冬9g,西琥珀3g,竹茹10g,灯芯草2g,明矾0.5 g。10剂。
二诊:5月26日,药后颇好,在1个月中只发作1次,症状较前减轻,其他无变,故不更弦。方中加乌梅10 g,以柔肝敛阴,除烦安神。嘱其连服15剂,视情况转向如何再议。
三诊:经诊2次,药进25剂,时约4个月未见再发,复查脑电图正常。为巩固疗效,防止复发,仍守原方加石菖蒲6 g,继服15剂,如不发可停药。门诊随访,时至今已有数年未见发作,病告痊愈。
按:痫证,即癫痫,为儿科常见病之一,俗称“羊痫风”。小儿痫证的形成,多由母孕分娩时产钳伤及头颅,或孕时跌伤,或情志抑郁,气机不畅,或母病遗传,此可谓先天受病,病从胎气而得之。除此还有后天颅脑外伤,或因营养过盛,过于偏食,脾失健运,痰浊内生,郁化为火,上蒙心窍,发为痫证亦为多见[14]。本证乃由心肝脾三脏功能紊乱,而产生风、痰、火三邪交感所致,治以清化痰火,镇静熄风,平衡内环,开窍定痫为基本法则,而化痰、清火又尤为重要。因“怪病多责于痰”,祛痰又当治脾胃,方药则首推“二陈”。徐师本着标本缓急顺应而治的原则拟方用药,本案以痰火为盛,治当图标,方以琥珀抱龙合白金丸为用,药进月余,症情逐渐转好,至今未见覆辙。思之本病能达到应手之效,在于药取中肯,切到好处,而白金丸寓于此中收效更捷。本方药虽两味(郁金、明矾),确具有涤痰开窍之功,尤其适用于癫痫痰疾实象者。如以丸剂,在剂量上郁金为三,明矾为一,研末炼蜜为丸如桂元核大,每服丸每日3次,以石菖蒲5 g,灯芯草1 g煎汤送下。病虽顽痰怪疾,只要辨明虚实,标本兼顾,取方得当,可收良效。
小儿属于特殊年龄段人群,在生理病理、治疗用药等方面都与成人有明显的不同。古有所云:小儿“脏腑柔弱”,“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壮”,且“脏气清灵,随拨随应”。故又有“医艺至博,小儿诚难”之说。但徐师认为小儿患病,“精神未受七情六欲之攻,脏腑未经八珍五味之渍,投之以药,易为见功”。对于治疗小儿各种病症,制方独出心裁,用药温燥有度,苦寒适宜,寒不犯中,温不助热,真醇乎其醇矣。今所例举,足可深知徐师治疗小儿疾病的揆度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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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2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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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0-20)
(本文编辑:马 英,于春泉)
10.11656/j.issn.1672-1519.2014.04.02
“十二·五科技支撑计划”全国名老中医传承研究工作室项目。
张国梁(1961-),男,主任医师,长期从事中医药防治传染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