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学术期刊撤销论文研究*

■张 晴 姚长青 潘云涛 田瑞强

0 引言

论文作为科学界衡量知识产出的重要指标，其刊登发表是作者在相关学术领域竞争力体现的重要手段[1]，对个人及机构团体的成果评价有深远影响。

而作为科学界自我净化手段的论文撤销现象，近年来逐渐受到多位科学家及学者的广泛关注[2]。自2003至2012年十年间对Web of Science数据库统计发现全球共有1911篇论文被撤销，年均增长率23.8%[3]。陈超美等学者在研究中指出，PubMed数据库年度刊发文献总量从2001年略高于543 000篇文章增至2011年超过984 000篇文章，每年增加约45 000篇文章，而撤销论文比率在2003年2006年和2011年均呈现成倍增长趋势，从2001年的0.5‰增至2011年的4.6‰[4]。越来越多的撤销论文现象使得研究学者呼吁寻求一些措施改善现状。推荐的举措包括将撤销论文与撤销声明更好地关联，期刊编辑部更多地承担起应尽的职责，其中尤为重要的是在学术研究中对可能出现的错误的净化和识别[5]。国外已有针对撤销论文进行实时监测和报道的网站“Retraction Watch”[6]，CrossMark 也已作为标识用来跟踪论文的更改或撤销信息。在我国，科技部2006年发布《国家科技计划实施中科研不端行为处理办法（试行）》[7]，中国科学院2007年初制定《关于加强科研行为规范建设的意见》[8]，对加强国内科研环境的净化力度起到一定作用。

学术界一般通过撤稿声明识别撤销论文，撤稿声明是作者或编辑部公开撤销已经发表的某篇论文并宣布其无效[9]。基于撤稿声明的研究，叶方寅曾指出被国内学者和编辑忽视但非常重要的《撤稿》栏目对终止错误信息的传播、净化学术环境及威慑学术不端行为起到重要作用，《撤稿声明》是学术期刊配合学术界打假的最重要的手段之一[10]。据美国国立医学图书馆定义，科学研究论文撤销的原因包括文章中出现的普遍性错误、未经事实检验的数据和不可重现数据[11]。 Wager E（2011）[12]研究发现科研错误是论文撤销的主要原因，丁媛媛分析国内已公开发表文章的撤销现象并将撤稿原因归结为未获授权擅自发表、抄袭、重复发表、剽窃他人成果、伪造数据或图片、设计缺陷等7种原因，对撤销论文的年限和作者特点作了初步探索[13]。

本文从基于《中国知识资源总库》的CNKI数据库收集近年来国内撤销论文情况，以科技部及中国科学院发布的科研不端行为处理条文为参考依据，研究自CNKI建库以来国内论文撤销的原因及撤销论文的撤销时滞和所属期刊学科领域等基本特征，最后对作者、编辑部及国内期刊数据库对撤销论文的处理提出相应建议。

1 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l.l 数据来源与处理

1.1.1 数据来源

本文分析所用数据来自CNKI数据库，经与工作人员沟通，CNKI对撤销论文没有统一字段标引，本文检索式采用主题=“撤销”或“撤稿”AND主题=“声明”或“说明”字段，选取从开始收录年限至2013年11月为时间窗口提取有效的撤稿声明。

1.1.2 数据检索结果

通过检索式在CNKI数据库中返回检索结果记录966条，在主题包含相关字段的撤稿声明有效记录中去除期刊编辑部的严正声明及关于撤稿问题处理办法的声明结果共检索出撤稿声明记录83条，对应83篇撤稿声明，回溯至撤销论文92篇。一篇撤销声明里包含多篇撤销论文时将单篇撤销论文作为分析单位代替撤稿声明进行研究[14]。

l.2 研究方法

针对撤稿声明，采用统计分析方法逐个浏览统计分析撤销此论文的主体、撤稿原因及撤稿年限。

通过撤稿声明中的原文题目信息回溯至撤销论文，基于CNKI数据库查询撤销论文，研究论文所属学科领域、平均撤销时滞及高被引论文的撤销原因。

2 结果与分析

2.l 撤稿声明分析

2.1.1 撤稿声明特征

目前学术界尚没有统一的刊登撤稿声明的方法，内容一般包括原文题名，原发表刊物年、卷、期、起止页及撤稿原因，并声明向读者或相关单位致歉，最后署上声明人或单位[15]。

一般一篇撤稿声明对应撤销一篇文章，本文分析的83篇撤稿声明中，《湖南师范大学自然科学学报》和《强度与环境》两份刊物分别在一篇撤稿声明刊登对三篇文章的撤销，《生物工程学报》、《生物化学与生物物理进展》、《兽类学报》、《中国心理卫生杂志》和《中外医疗》杂志在一篇撤稿声明中撤除两篇文章。经分析，两种撤销三篇论文的刊物其中的两篇论文主题一致，五种刊物在同篇撤稿声明中撤销的两篇论文主题均一致。

叶方寅在其研究中曾指出，刊登撤稿声明的主体可以是作者或该期刊编辑部，撤稿声明的主体和方式同该论文的争议程度和论文作者是否有意所为有关。本文研究发现83篇撤稿声明中，编辑部发布的撤稿声明为49篇，撤销论文55篇，其中读者举报撤稿声明19篇，撤销论文21篇，作者主动提出撤稿发布的撤稿声明为34篇，撤销论文37篇，作者主观撤稿比率40.2%。

2.1.2 撤稿原因

从科技部2006年发布的《国家科技计划实施中科研不端行为处理办法（试行）》及中国科学院2007年初制定的《关于加强科研行为规范建设的意见》对科研不端行为的界定为依据，本文将83篇撤稿声明发布的92篇撤销论文撤稿原因归类为下列情况：

（1）研究成果发表或出版中的科学不端行为。包括一稿多投、数据/图片重复发表（变相重复发表）及知识产权纠纷。

（2）损害他人著作权。包括以非正常手段获取他人成果、擅自发表他人成果、故意省略引用他人成果事实、未征得导师/其他所有权人同意即发表、实验数据/结果/试剂所有权未征得实验单位授权及抄袭。

（3）研究计划和实施过程非有意的错误或不足。包括数据参数不成熟、文章不成熟、数据与采样点偏差导致结论不准确、文献引用不当及不规范引用法律法规。

（4）作者责任撤稿，未说明具体原因。

表l 情况（l）撤稿原因

属情况（1）（表1）研究成果发表或出版中的科学不端行为的撤稿声明为19篇，对应21篇撤销论文，撤销总占比22.8%。

属情况（2）（表2）损害他人著作权的撤稿声明为38篇，撤销论文41篇，撤销总占比44.6%。其中抄袭和剽窃的论文共26篇，撤销总占比28.3%。情况（1）和情况（2）均属学术不端行为，撤销总占比67.4%。

表2 情况（2）撤稿原因

情况（3）研究计划和实施过程非有意的错误或不足有撤稿声明10篇，对应撤销论文12篇，情况（4）作者责任（未说明具体原因）撤稿声明14篇，对应16篇撤销论文，另有2篇论文撤稿原因为编辑部与作者沟通欠清导致误发，未列入以上4种情况。

2.2 撤销论文分析

2.2.1 撤稿期刊来源

CNKI数据库检索出的83篇撤稿声明，最早的一篇撤稿声明刊于1995年的《编辑学报》，由原作者来信指出抄袭其他文章予以撤销。

表3 撤销论文数最多的刊物

经分析83篇撤稿声明来自74种刊物。表3显示《全科护理》和《物理学报》刊登撤稿声明3篇，5类期刊刊登撤稿声明2篇，其余67篇撤稿声明分别来自67种期刊杂志。撤销论文数为3篇的刊物分别来自《全科护理》、《强度与环境》、《湖南师范大学自然科学学报》及《物理学报》。CNKI独家出版刊物在74种中占据26种，撤销论文33篇，独家出版刊物撤销论文所占比率35.87%。74种刊物有45种属于中文核心期刊，分别来自管理学、生物学、医药卫生、自然科学及工业技术等领域。

本文选取《中国期刊引证报告（扩刊版）》扩刊版影响因子指标评价刊物，即国际上通行的期刊评价指标，具体算法采用该刊前两年发表论文在统计当年被引用的总次数/该刊前两年发表论文总数，由E·加菲尔德于1972年提出[16]。撤稿声明刊登3篇的《物理学报》和撤稿声明刊登2篇的《资源科学》、《中国心理卫生杂志》期刊影响因子较高，分别为1.731、1.727 和1.342。

2.2.2 撤稿年限分布及撤销时滞

从数据库检索出的83篇撤稿声明除最早的一篇刊于1995年，其余82篇集中在2007年至2013年，对应92篇撤销论文的91篇集中在2007年至2013年被撤销。

图l 2007-20l3时间窗口撤稿数量趋势

由图1数据显示可知，CNKI数据库检索出的撤销论文自2007年至2012年逐年上升，并在2012年达至顶峰，2012年撤稿声明数28篇，对应撤销论文31篇，由撤稿趋势分析我国论文撤销数量变化同国家颁布相关处理办法及加强科研净化治理意见力度息息相关。

撤销时滞是相关撤稿声明发布时间与论文发表时间之差，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科学界净化时效。本文研究的92篇撤销论文，最早的一篇撤稿声明刊于1995年初的《编辑学报》，其撤销的论文发表于1992年末，撤销时滞为2.5年。经统计撤销论文的发表时间与撤稿声明发布时间，92篇论文平均撤销时滞为1.5年。

2.2.3 撤销论文学科分布

据中文学术期刊类别划分，本研究中的92篇撤销论文所属学科领域集中在医药卫生、工业技术和自然科学三大领域（表4），撤销论文数分别对应29篇、27篇和23篇。

表4 撤销论文所属学科分布

29篇医药卫生领域的撤销论文分散分布在基础医学、临床医学、外科学及肿瘤学等学科，工业技术领域的26篇撤销论文涵盖于化学工业、航空航天、建筑科学、电信技术、原子能技术、水利工程等学科，自然科学领域的24篇撤销论文包括生物学、物理学、地球科学及地质学等学科，其中生物学学科撤销论文数最多，达到10篇，物理学领域撤销论文4篇。

2.2.4 高被引撤销论文及撤稿原因

本次研究中83篇撤稿声明对应的92篇撤销论文有31篇尚存在于CNKI数据库中，撤稿声明与撤销论文间无直接关联性标识。

在可以追溯到撤销论文信息的31篇原文中，中华病理学杂志的《肝细胞癌肿瘤抑制基因的杂合性缺失和微卫星不稳定性研究》被引频次最高，其撤销原因为文中图片与以前发表的论文有较多重复，属于变相重复发表。被引频次为13次的《抗菌聚合物合成及其抑菌性能的研究进展》因与国外已发表的一篇论文部分内容思路相同予以撤稿。《高技术企业集群式创新机理实证研究》因一稿多投问题撤稿，作为撤销时滞（10年5个月）最长的《香菇多糖对肉鸡脾淋巴细胞功能及信息传导的影响》由作者提出撤稿，未说明撤稿原因。

论文撤销后仍会普遍被科学界使用和引用[17]，本文对高被引撤销论文的研究发现，被引频次排名前两位的《肝细胞癌肿瘤抑制基因的杂合性缺失和微卫星不稳定性研究》和《抗菌聚合物合成及其抑菌性能的研究进展》的被引均发生在论文声明撤销后，《高技术企业集群式创新机理实证研究》一文在声明撤销后被引8次，《香菇多糖对肉鸡脾淋巴细胞功能及信息传导的影响》声明撤销后仍被引用3次。

2.2.5 因数据问题撤销的论文研究

论文因具有可研究性并以作为之后学者的研究基础在学术界体现其价值，上文归类分析的撤稿原因中，情况（1）、（2）、（4）对学者对某一领域的深入研究影响甚微，针对（3）研究计划和实施过程中非有意的错误或不足，去除文献引用不当和不规范引用法律法规的3篇论文，选取可能对学者进行后续相关研究产生影响的因论文数据问题撤销的12篇论文中的剩余9篇进行研究发现刊登撤稿声明的主体均为作者，5篇论文有省校级以上基金项目支持，9篇中有3篇仍可以在CNKI里追溯到原文。

可追溯至原文的3篇撤销论文中，《增强型体外反搏治疗糖尿病视网膜病变的观察》因存在数据不实应作者要求及单位同意决定撤销，《矿山废水影响下武江及其支流底泥重金属污染评价》因原始实验数据与采样点未能完全对应导致论文结论存在偏差作者予以撤销，《间充质干细胞移植抑制小鼠急性移植物抗宿主病的实验研究》缺少部分资料需要补充并加以完善决定撤稿。

3 结论和讨论

本文从CNKI数据库检索到自建库以来的撤稿声明83篇，回溯至撤销论文92篇，分析发现撤销现象主要集中在2007年至2013年，这与国家出台相关法律条文及科学界加大自我净化学术环境力度紧密相连。

就撤稿原因的整体情况分析，92篇撤销论文中抄袭和剽窃他人论文有26篇，撤销占比相对较高，撤稿声明与著作权法息息相关。由本文分析出的第二类撤稿原因中抄袭、剽窃他人研究成果等均是损害他人著作权的行为，如果没有撤稿声明，即使作者以非法手段获取他人研究成果作为自己的成果发表而获得荣誉，其仍享有著作权，这是对原作者著作权的极大侵犯。作为学术期刊配合打假的重要手段的撤稿声明，需得到期刊编辑的进一步重视。

对撤稿声明分析后的建议如下：（1）本文研究数据显示作者主动撤稿率虽占比40.2%，但集中在未得到相关授权即发表文章和未说明具体原因等方面，损害他人著作权的撤销论文总占比44.6%，其撤销比率之高说明学者无论从自身利益出发还是从维护他人利益出发，都仍需进一步树立法制观念，保护知识产权，在学术实践中坚持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和严肃认真的科学态度，自觉维护学术尊严和学者声誉；（2）编辑部虽在撤稿声明中阐明勿再以任何方式引用撤销论文，但由于撤稿声明与撤销论文并无直接关联性标识，编辑部需进一步加强对撤稿声明格式的规范化处理，并在期刊目录及相应的电子版本中标注明显的撤销标志来提醒读者使用时的注意；（3）编辑部对学术不端的作者处理，一般在撤稿声明中以撤销该论文处理，在本文研究的83篇撤稿声明中，74种刊物中仅6家期刊编辑部明确提出对作者的处理办法。《管理科学学报》和《沈阳航空航天大学学报》声明三年内不再接收撤销论文的作者投稿，《中国骨伤》和《组织工程与重建外科》声明今后两年不再接受作者投稿，《中国心理卫生杂志》和《生物工程学报》声明今后不再受理撤销论文作者的任何投稿。为净化学术环境及促进良好的学风建设，期刊杂志编辑部仍应恪守尽责，惩防结合，本次研究中撤销论文相对集中的医药卫生、工业技术及自然科学三大领域的期刊编辑需进一步加大力度防范本学科领域出现的科学不端行为。

此外，本次研究发现，CNKI数据库中92篇撤销论文在原库内可检索到31篇原文记录，这种在数据库中对论文进行撤销的做法与国外对撤销论文处理方式有所不同，国外数据库一般采取不删除原文而在原文标记“Retracted”等字样的处理方式进行区别，例如生物医学数据库Medline/PubMed对撤销原文的发表类型就记录为“已撤销的发表”并在被撤稿件处标注有“Retraction”，Google Scholar对撤销论文的标记则是在原文前加“RETRACTED ARTICLE”字样。另研究中发现，CNKI收录的部分期刊发布的撤稿声明只刊登在相应的期刊主页中，在CNKI数据库中可检索到撤销论文的原文记录且论文未显著标识撤稿，数据库和期刊杂志编辑部应进一步协商加强对收录的论文信息的统一化处理。鉴于国内各数据库建库特点及资源的不同，笔者建议采用国外对撤销论文进行统一标识的做法提醒读者阅读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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