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上）

川北医学院郑鹏骥

冬至（上）

川北医学院郑鹏骥

“你试着发表一段演说。”李强，这位大腹便便的企业家，边说边将头上仅存的一小撮头发打理整齐。

“你说过，我只负责回答技术问题。”站在李强对面的廖军答道。他看似自信，其实心里根本没底。为了显示自己的研究员身份，他特地穿上了实验服。

“也罢，”李强若有所思地说，“记住了，回答问题时要毫不迟疑，切入点要选好，立场尽可能地中立。”

“事实上，我们可能并没有做好准备。”廖军想起几天前动物实验中，离奇死亡的实验鼠。

“是的，没有任何事情是让我们做好万全准备后再去做的。有时候，我们得临场发挥。你还在想那几只出问题的实验鼠？”李强见多了大场面，像是抚慰学生一样让廖军放轻松。

“是的，我怀疑那几只实验鼠的死亡是由抗CM抗体引起的。”

“我们并不是要作出什么保证，而是要描绘一种未来。所以，今晚你得好好表现。”

“好吧，我尽量不去想。”

距离发布会开始只剩下10分钟，媒体和嘉宾已经陆续到场了。今天，灯光将聚焦在这座会场上，人们的目光也将投向这位言行举止略显青涩的食品工程师——廖军。

食品工程师是众多新兴职业中的一种。如今，新工业体系开始冲击旧工业体系，生化工业、微生物工业崭露头角。21世纪20至30年代是真正的生化年代。一方面，电子科技大量应用于生物学研究；另一方面，人类对蛋白质和核酸等物质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使得人类操纵生命成为了可能。

由大肠杆菌发酵蔗糖得到的一种碳单质材料，已经逐渐取代了钢铁。葡萄球菌固定氧气产生电能的技术也已经成熟。一座座火电站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便宜、安全的生化电厂。石油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由培养细胞产生的可燃性、环保性和可控性都更加优异的液态聚合氢，继续推动着大街上的汽车飞驰。

而食品工业作为生化工业的一部分，更是取得了空前的发展。人们对健康和长寿的要求越来越高，自然也对食品提出了近乎苛刻的要求。最新的《食品卫生管理条例》甚至明文规定了食品添加剂中使用的维生素、葡萄

糖以及色素的旋光度。

发布会上，李强做了开场白：“现代食品工业正在走向两个极端。一方面，过度加工，追求百分之百的精华，却忽视了这些源自于大自然的化学物质是否符合人体需求。我见过维生素C含量高达99.99%的萃取橙汁，但是人类真的需要这种橙汁吗？另一方面，盲目追求使用来自大自然的原料，却忽视了使用天然介质生产高钙食物难免会含有铜的问题，而且天然的二恶英比人工二恶英更具杀伤力。如果使用合成原料生产，就可以避免铜超标的问题。质检部门会给这些现代食品戳上不合格的印章，而水稻却不会往自己身上贴个标签：我体内含有3克芳香烃。”

整个会场传来一阵笑声。继而，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

“下面，请廖军研究员向大家介绍这一全新的概念性食物模式。”话音刚落，廖军便站了起来，理顺面前的稿子和资料，说道：“当然，我们知道事物永远都是有两面性的。全球平均每年有5人死于水中毒，17人死于氧气中毒。可见，即便是水和氧气，对人体来说也都可能是有毒的。1986年，高密度脂蛋白就已在学术界确立了抗动脉粥样硬化因子的崇高地位，直到今天，高密度脂蛋白仍然是人类已知的唯一一种能够治疗冠心病的物质，对人类健康而言意义非凡。我们曾于2022年推出的高密度脂蛋白食品，能使胃通过胞饮作用吸收蛋白质。但我们都忽视了一个问题——高密度脂蛋白是一种潜在的肝脏损伤因素，长期大量食用，会引发慢性肝炎。”

“现在，这个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我们研发了‘螯合高密度脂蛋白食品’。不过，这其中的蛋白并不是直接结合在胞饮剂中，而是与抗CM抗体结合成螯合体。抗CM抗体会在胃中检测人体血液中的脂蛋白浓度，然后根据人体的需求来释放高密度脂蛋白。这样它既能达到保健作用，又不致于补充过量。按需求进行补充所需，是今后食品工业的发展方向。我们将这项技术命名为螯合缓释技术。通俗地讲，就是阻止消化道吸收我们不愿意吸收的东西，比如有害物质，或者过剩的营养。”廖军几乎是照着稿子在念。

记者们争相站起来，纷纷抢着话筒提出各式各样刁钻的问题。

“你说的情况是这样的，这位来自上海的记者。最为理想的状态，就是一个人可以同时享用超大号的芝士汉堡、半价续杯的可乐、桶装鸡块、红烧肉套餐。然后，还可以和朋友一起去吃火锅，在大排档畅饮酒水。回到家后，还能躺在床上一边吃薯片、巧克力，喝奶茶，一边看电视。睡觉前，还能再享用一份可口的烤羊排来暖暖胃。最令人满意的是，这样做不会增加哪怕1千克的体重，也不会因此患上心血管疾病。我们打算开发专门的抗体，阻止身体吸收芳香类物质，让油炸食品在保留其特殊口味的同时消除致癌风险。”

“那位来自重庆的记者，这个问题提得好。价格当然不会是问题。这种抗CM抗体如果投入工业量产，价格约为10万元一吨，折合下来大致相当于原单价10元的薯条只上涨9毛钱。相比通货膨胀来说，这些钱都是小意思。国家货币政策造成的物价上涨只能令人心情烦躁，而应用这项技术造成的涨价则能让消费者吃到更健康的食物。人类的健康远远不止9毛钱。”

“螯合缓释技术不单单可以应用于食品业，您的想象力未免太狭隘了。比如，可以在老鼠药中加入抗鼠类消化道粘膜细胞抗体，若是人类误服有毒的鼠药，毒性不会被释放，避免人类中毒。在安眠药中也可以加入抗肝药酶抗体，只有接触到肝药酶时，安眠药的药性才会被释放出来，这样可以避免因大量吞服安眠药而造成死亡。如果想要运用到极致，甚至可以在管制类精神药物，诸如吗啡、安非他命中，加入标定抗体，达到预防药物滥用的作用。”

廖军手里的稿子几乎涵盖了所有可能的提问，而一些刁钻的问题则由李强帮他解答了。骤然，廖军发现自己已是全场的焦点，闪光灯对着自己闪烁，人们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聚焦，记者、秘书们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当做圣典，一字一句地记录在笔记本上。他喜欢这种站在时代最前端的感觉。

发布会后，媒体就将廖军尊为“缓释食品工业之父”了。由于缓释食品概念影响深远，廖军的这个称谓也随之流传开来。廖军也没有异议，就默认下来了。平日里，同事、朋友们也都跟着这么叫了。这并不是因为廖军喜欢被人这么叫，相反，他还挺厌恶这种显摆的称呼。但廖军作为一名工业部门的科研人员，称谓中带有自己的研究成果，也算是对自身价值的一种肯定，所以也不抗拒。在碌碌无为的20年职业生涯中，廖军渴望能有自己的事业，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如今美梦成真，随着螯合缓释技术的成熟与推广，他也从一名技术职员，摇身一变，成为整个产业的领头羊。

他开始对螯合缓释技术投入了更多的热情，但那几只实验中死亡的白鼠，依旧死因不明。

（未完待续）

名词解释：

旋光度：平面偏振光通过含有某些光学活性的化合物液体或溶液时，能产生旋光现象，使偏振光的平面向左或向右旋转，它又称旋光率。

二恶英：单环有机化合物，具有脂溶性，会积聚在动物脂肪组织及植物的某些部位。二恶英是一种在工业上没有用处的副产物，与其衍生化合物的毒性各有不同。

芳香烃：简称“芳烃”，通常指分子中含有苯环结构的碳氢化合物，是闭链类的一种。历史上早期发现的这类化合物多有芳香味道，所以称其为芳香烃。

胞饮作用：物质吸附在质膜上，然后通过膜的内折转移到细胞内的攫取物质及液体的过程，也称内吞作用。它在吸收水分的同时，把水分中的物质一起吸收进来，如各种盐类和大分子物质甚至病毒。这为细胞如何吸收大分子物质提供了一个可能的机理。

公示

根据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关于2014年换发新闻记者证的通知》（新广出发〔2014〕59号）、《关于进一步加强对新闻记者证申领核发工作检查的紧急通知》（新广出发〔2014〕111号）的要求，我单位已对申领记者证人员的资格进行严格审核，现将拟领取新闻记者证人员名单进行公示：

汪光年、俞志华、王咏雪、潘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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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新闻出版广电局0571-87163126、87163101

科学24小时杂志社

2014年10月10日